“今天可是皇宫派人例行巡查的日子。你这样顶风作案,下场只会比赵二更惨!”锦瑟挡在刘大身前,怒道。
“我不在乎!”刘大凶恶的眼神始终盯着一言不发的严修远,“我现在只想……把他欠赵二的,从他身上讨回来!”
锦瑟白了他一眼,回怼道:“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吧?明明是那个赵二出言不逊,还想栽赃到修远头上。”
一想起那些关于她的污言秽语,锦瑟的怒火又旺了些。
“把他逐出书苑已经很便宜他了!凭他说的那些话,就算他死了也不足为惜!”
“是,他是该死……”刘大红着眼眶,看严修远的眼神愈发狠戾,“那也轮不着严修远来取他性命!”
什么?
难道赵二又死了?
前世因着严修远受的一百五十杖刑,她一气之下让十八取了他的性命。这次主动放了他一马,怎么还是……
锦瑟变了变神色,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我什么意思,”刘大抬起手来,指着严修远的面门,“公主殿下问问他就知道了。”
锦瑟转过身去,发现严修远的眼中是更深的困惑。
不过面对来势汹汹的刘大,他的谦谦有礼却是半分未改,好看的眉眼间依然是为他人着想的温柔。
“刘武,你好像对我有些误会。不如我们坐下好好说。你让这些打手早些从后门离开吧。今天日子特殊,要是被夫子知道了……”恐怕没有逐出书苑这么简单了。
“别装了!”刘大喝停了他的虚与委蛇,“把你的‘善良’留到地狱里喂狗去吧!”
说着,刘大举起家伙就要朝严修远冲去。
锦瑟赶忙拦在了跟前。
刘大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公主殿下,这是我和严修远的私人恩怨。为了不误伤,还请公主殿下离得远一些。”
她毫不畏惧地对上刘大猩红的双眼。
“我若是不呢?”
“那我就失礼了!”
说着,刘大举起他熊掌一般的大手,朝她瘦削的肩膀伸去。
还没来得及扒开挡路的公主,刘大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捏得生疼。
刘大不满地抬眼,黑金面罩的寒光令他脊背一凉。
可是刘大头脑正热,没有被十八吓退,反而甩开了手,绕过了锦瑟。
“给我往死里打!”
锦瑟还没反应过来,一众打手就已经朝背后的严修远冲了过去。
严修远颀长的身影在一群矮壮的打手之间异常显眼。
他勉强躲开了几个闷头棍,然后便在众人的围攻下吃了好几套重拳,很快就落了下风。
“住手!你们快住手啊!”
锦瑟毫不犹豫地就要往人堆里冲。
不过这一次十八没有错过她,而是狠狠地把她拉回了原地。
她顾不上十八复杂的神色,抓着他的胳膊请他帮忙。
他凝望着她急红了的眼,瞳孔的光黯了黯,随即松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人群。
似乎因为心情不好,十八出手又快又重。一眨眼的工夫,打手纷纷倒地,而刘大也已经顺着抛物线摔进了灌木丛。
锦瑟立马冲到了严修远身边:“修远!你怎么样?”
严修远被她扶起来,布满新伤旧痕的脸还是挤出了一抹浅笑。
“我没事。”
“他们出手那么重,怎么可能没事?!”她紧锁着眉头,拉过他的胳膊看看伤势,“疼不疼,流血了没?”
疼。
但不完全是因为被打。
严修远看着她紧蹙的眉头、泛红的眼眶,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微凉的指尖与她的肌肤相碰,轻轻地抹去了她眉间的结。
四目相对,她清晰地望见他眸中的柔光。
这让她一时恍惚,以为回到了前世那个月夜。
严修远刚挨完一百五十杖,又被王夫子关了禁闭。得知真相的她带着上药翻窗而入,去探望严修远的伤。
他穿着雪白的内衬,后背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哪怕疼得冷汗如注,他依然弯着那双好看的眼,伸手抚平了她紧蹙的眉头。
“公主不要皱眉,否则……伤会更疼的。”
……
不该是这样的。
重来一次,她本不该再让他经历同样的遭遇。可为什么还是……
都是因为这个刘大!
锦瑟怒火中烧,一步一步来到刘大跟前。
刘大被十八的短刀抵着脖颈,浑身筋肉疼得站不起来,只一个劲地流眼泪,一边流一边大声地喊:“严修远!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欠赵二的命,打算什么时候还?!”
打成这样了还执迷不悟。锦瑟翻了个白眼。看来是没救了。
“赵二出了书苑没几里地就毒发身亡了。大夫推断他离开书苑时就中了毒。你是赵二离开前见的最后一人,严修远,你别想抵赖!”
刘大的话一字一句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死因……锦瑟抿了抿发白的嘴唇,询问的视线落到十八身上。
十八只是不动声色地别开了头。
看来是他动的手。可是……她没有下令,他又是为什么?
一旁的严修远还处于赵二身亡的震惊中,一时间没有半句辩驳。
刘大越说越难过,哭得更凶了。
“赵二是我发小,我最了解他了,他胆子小,除了和人打赌以外不会主动惹事。一定是严修远,严修远跟他打了什么赌,才引他犯错的!他公报私仇,还杀人灭口,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说严修远不是好人?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容忍他们的所作所为,居然说他不是好人?
“别喊了!你还嫌不够疼是不是?”
刘大抹去鼻涕和眼泪,愤愤地瞪着她:“公主殿下,你管得住我,你还能管得住整个书院那么多张嘴吗?我要撕下严修远那幅肮脏的嘴脸,我要让他一辈子都背负骂名!”
话音落下,刘大又开始喊起了杀人偿命的口号。
锦瑟忍无可忍,一脚踩在刘大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刘大叫冤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源于公主的威压吓得动都不敢动。
“这么努力地毁坏他人的名誉,你和赵二还真是一路人啊。不如,我给你个机会,让你陪他一同上路可好啊?”
公主的语气,显然不是在开玩笑。他甚至觉得那侍卫的短刀离他的喉咙又近了几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西苑夫子的声音传了来:“刘武!我可找到你了!”
锦瑟一怔,连忙收回脚,还让十八把刀收回了袖子。
只是为时已晚,夫子已经拧了眉。
“公主这是……”
“夫子误会了。”她面不改色,平静地解释着,“方才我路过,看见刘大领着一帮打手,说要替赵二出气。我出面阻止,修远也是好言相劝,谁知他好心当驴肝肺,不仅对修远动了手,甚至……还想伤害我!”
刘大一听这话,吓得差点尿出来,张口就要解释。十八却下意识地扣住了他,疼得他嗷嗷叫,没能说出话来。
锦瑟于是继续说:“因着书苑的规矩,我的侍卫通常不会现身。要不是他得寸进尺,十八也不会这般狠戾。”
夫子看了看树下浑身是伤的严修远,又看了看倒了一地的打手,表情恢复了平和。
夫子转向刘大,道:“听孙棋说你让外人混进了书苑,我本是不信的。看来还是我低估了你的胆量。”
带打手私自斗殴还不算,居然还企图伤害公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刚刚还激动着要辩解的刘大,突然一脸茫然,只问道:“谁说我带人进了书苑?”
夫子冷脸回道:“是孙棋说的。”
“可是,明明是孙棋帮了我,我才能把人带进来的啊……”
“严修远受了罚不好出面,所以今日是孙棋负责巡查之事。他一直跟在王夫子身边,哪里有工夫帮你?”
寂静半晌,刘大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立马抓住了夫子的衣角。
“孙棋陷害我,夫子,是他陷害我的!他跟我说赵二的死和严修远有关系,还帮我出主意,说他今天能帮我把人带进来,替赵二讨个公道……都是他,都是他的主意啊!”
夫子若有所思地拧了眉,问:“人是孙棋带进来的?你可有证据?”
证据?
他哪里来的证据?
孙棋说严修远杀了赵二,他信了;说帮他带人进来,他应了;说让他在隐蔽处等着,他等了。从头到尾孙棋都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根本算不上证据。
夫子一看刘大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是在胡扯了。
“刘武。别让我再给你加一项污蔑诽谤的罪名。”说完,夫子转向身后的两名学生,“把他押回西苑关起来,明天再处置。”
两名学生像抬棉花一样把刘大架了起来。
刘大也不反抗,只是喃喃道:“原来他早就算好了……”
让赵二去招惹严修远,导致严修远受罚,孙棋才能揽下巡查之事,好在宫里的大太监之间混个脸熟。然后借着赵二身亡,挑起他与严修远的矛盾,他会因为私斗被逐出书苑,而严修远很可能落个残疾。
至此,孙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还毁掉了严修远这个死对头。
“孙棋这个畜生!”刘大突然骂道,“他不把我们当人看,他会遭到报应的!我诅咒他,诅咒他会蒙受世间最大的耻辱,拥有世间最惨的死相!孙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烧你的八字,挖你的祖坟,让你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好过!孙棋,你欠赵二的命,迟早会还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刘大骂的尽是她听都没听过的脏话。夫子终是听不下去了,叫人堵住他的嘴,拖着绝望挣扎的刘大逐渐远去。
咒骂声是没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却是惊心动魄。
锦瑟神色复杂地看着刘大消失在视线中,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如果出了差错,那就会是严修远最后的模样……
绝对不行。
这一次,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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