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嫂子!

    萧羽才不买萧瑟的账,他高声道:“今日礼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御史台皆在这里,没有圣旨亲封,这女子不过一介布衣,我若要拿她问罪,你有什么理由拦我。”

    被点到名字的人肩膀微微一抖,相互之间传了传视线,却无人敢出声。

    两个王爷当庭斗法,他们谁都不想公然插手。

    萧瑟只是微微一笑,“用不着圣旨,我说是就是。”

    这句话的信息量可太大了,往重了说甚至有谋逆的味道。

    兰月侯觉得自己作为皇叔应该在这时候说点什么,他刚咳了咳嗓子,远处就传来一道鲜明的铁蹄声。

    这是战马的脚步。

    萧瑟挑了挑眉,飞身一跃来到秦筝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叩,松间云鹤立刻回了鞘。

    不光是萧瑟,所有的宾客都起身涌到了千金台门口,面色谨慎。

    长街的尽头,一辆巨大的马车终于显露出了它的身形,整整六匹黑色的夜北马拖着那辆金色的巨大马车缓缓朝着千金台行了过来。

    就算沐家号称青州首府,坐揽敌国之富,他们的马车也终究只能用五匹马,再多一匹也不可能。因为六马之车,天下只能有一个人能够使用。

    马车之旁,还有跟着马车快速行进着的武士们。他们的肩上纹着精美的虎首图案,代表着他们的身份——虎贲郎。

    车夫轻轻地挥着马鞭,似乎并不着急,他一身银甲,映着月光闪闪发亮,身上背负着那把精美的银色长刀,也展现了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众人大惊,心中涌现的名字让他们脑海里全是不可置信。

    马车到了眼前,车夫率先走了下来,走到最前后退到了一边,马车的帘幕随即被拉开了,四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一人手着端着香炉,一人手里捧着典籍,一人拿着镇国宝剑,一人举着传国玉玺。

    掌香监瑾仙、掌册监瑾玉、掌剑监瑾威、掌印监瑾言。

    第五人从马车中走了出来,那人一身紫衣蟒袍,眉宇间隐有威严,两道眉毛已经雪白,他站在了四位大监的身后,沉默地望着千金台前的众人。

    大监,瑾宣公公。

    马车上竖挂的神鸟大风旗猎猎飞扬,整片街道无比安静,没有人敢说话,因为瑾宣公公还没有开口说话。

    瑾宣大监双手拢在袖中,朗声道:“陛下驾临!”

    千金台前所有的人立刻弯下了膝盖,没有人有犹豫,就连面圣可不跪的太师董祝和国师齐天尘也弯膝跪了下来,这就是此刻马车中的那个人带来的威严。

    “恭迎陛下!”

    只有两个人除外。

    秦筝是被萧瑟拉着没有跪下去的,她看着那面熟悉的神鸟大风旗,有点尴尬地想,儿子没打着,干爹还没蹦出来,亲爹倒是蹦出来了。

    萧瑟学着瑾宣公公的样子,双手拢在袖中,望向瑾宣,仿佛就像对峙一般。其他人依然匍匐着,因为马车中的那个人还没有叫起。

    马车的幕帘再度被人掀起,却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只有一个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轻声地说道:“你回来啦?”

    萧瑟点头,“我回来了。”

    “孤为你造了一座永安王府,择日就住进去吧。你现在已经是个王爷了,也得懂些规矩才是。”

    萧瑟应了声好,秦筝悄悄皱眉,他们要搬家了吗?

    “据说你现在称自己为萧瑟,为什么?”

    “好听。”萧瑟顿了一顿,“和阿筝的名字也配。”

    “阿筝?”马车里的人轻轻念了这个名字,“之前你皇叔说你带了个姑娘回来,就是她了吧。”

    萧瑟垂眸看着旁边的秦筝,“嗯,就她。”

    “上前来孤看看。”

    秦筝抬头看了萧瑟一眼,后者揉了揉她的头,眸色温和。她迈步走近了马车,抬眼往里面看,旁边的瑾宣似乎对她这番直面天子的行为不太赞同,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马车里光线虽暗,但秦筝习武之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坐着里面的明德帝很是苍老,听说他病了,难怪气色不佳,“见过……”

    她犹豫了一下,前头几个她可以跟着萧瑟乱喊,面前的天子……

    萧瑟在后头轻轻挠了下她的脑勺,她扯扯唇,“父皇。”

    明德帝愣了愣,随后看见她身后的男子嘴角微微上翘,停顿一瞬便嗯了一声。

    皇帝都应了,还有谁说她身份不正。

    明德帝看着那模样乖巧的女孩,视线在她穿着的道袍上停留片刻,缓了缓,问道:“可曾见过她家中长辈了?”

    “见过。”

    “他们答应了?”

    “应了。”

    “既然定下了,就叫礼部择日过礼吧。”

    “不急。”天底下也就只有萧瑟敢反驳明德帝的话,“她还小,我答应她兄长等她年满十八再成亲。”

    明德帝沉默了片刻,“也好,不着急,孤近日身子不太好。不能常来看你,改日你进宫,将她一并带来与孤说说话。”

    “好。”

    “听说你的病已经好了?”

    “阿筝请了她师父治好的。”和秦筝有关的话题,萧瑟并不吝啬自己的字。

    “那要好好待人家。”明德帝舒了口气,车帘垂了下去,“你长大了,孤不能像当年一样管教你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朝中百官,天下豪商,萧氏皇族就这么静静地跪在那里,听着萧瑟和明德帝说着一些家谈般的闲聊。

    “各位也请起吧。孤不是刻意怠慢各位爱卿,只是和这个儿子很多年没见了,不想有些不相干的人打扰我们,还请各位爱卿谅解。”

    “臣等不敢!”百官齐声呼道。

    “走吧。”明德帝轻声说道。

    瑾宣公公望了萧瑟一眼,转过身,朗声道:“起驾!”

    “恭送陛下!”千金台门口,众人再次高声呼道。

    萧瑟拉着秦筝的手站在那里目送马车的远去,微微垂眸,父皇的身体,比他想的要糟糕许多。

    千金台之宴最后的宾客驾临,待的时间很短,甚至没有进门,可却再次表明了一个事实。

    虽然四年没有半点消息,但这个天启城依然还是当年的那个天启城,那个萧楚河是唯一的天之骄子的天启城!

    六皇子回归天启的千金台之宴结束了,最后明德帝的出现,无疑将设宴的目的推向完美,萧瑟等人回到雪落山庄的时候已近黎明,精神亢奋了一晚上的人在宴散之后终于露出疲态,各自回了住处睡去。

    萧瑟牵着秦筝的手回到房间,两人没什么睡意,便一同坐在屋顶上。萧瑟破天荒地提了一壶酒,在秦筝瞪大的眼睛中递到了她面前,“来一口?”

    “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秦筝狐疑地看着他,这人不是喝醉就是脑子出问题了。

    萧瑟一笑,自顾自地拔了瓶塞饮了一口,“这是雕楼小筑闻名天下的秋露白,每月十五才会售出,徐管家这些年帮我攒了不少。”

    “不是说酒仙百里东君的七盏星夜酒更胜一筹吗?”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美酒,秦筝凑近轻吸了一口,然后抬手挥了挥,冬日的风就将那酒香远远送了出去。

    “也对。”萧瑟笑道,“可惜百里东君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不过听说大师兄酿出了星夜酒,等他好了让他酿给我们尝尝。”

    他含了一口香醇的美酒,眼睛微眯,看着灰沉沉的天际没再说话。

    一个药瓶子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只剩最后一颗了,拿去吧,你爹要是情况不好,这个可以应应急。”

    灵虚子给的万灵丹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四颗,叶若依用了一颗,秦筝用了一颗,如今唐莲用了一颗,只剩最后一颗了。

    “我之前听皇叔说有华锦在,父皇的身体三个月就能康复了。”萧瑟垂下眸,并没有去接那个药瓶。

    秦筝直接把瓶子往他手里一塞,“拿着罢,左右不管是我还是你吃了都不会再有用了。你爹看起来不坏,他对你很好。”

    不然也不会抱病出门来给萧瑟撑场子了。

    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萧瑟能轻轻松松说出把天启城送她这样的话来了。

    在他以前还是萧楚河的时候,明德帝就对他很好很好,不然也不会有太子的唯一人选这个说法了。

    虽然叶若依说今天设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秦筝觉得萧瑟并不高兴,想来想去也许是因为最后露面的明德帝身体有些糟糕吧。

    萧瑟看着那个玉瓷小瓶,眸色变换,低笑了一声:“还是阿筝懂我。”

    “我哪里懂你了。”秦筝抱着膝盖轻轻一哼,“我才搞不明白你。”

    “阿筝心疼我,才会懂我。”躺在那儿的人嘴角晕开了一丝笑意,说不出的醉人。

    秦筝觉得有些头晕了,“鬼才心疼你呢。”

    “阿筝是捉鬼的人,哪里是鬼?”

    “说不过你。”小道姑懊恼地扑了过去,嘴皮子功夫永远不是对手,还是动手来得快。

    萧瑟随手把那瓶千金难买的秋露白一丢,瓶子立刻摔得粉碎,甘甜的酒香和凉薄的细雪相融,天还是那么冷,心却是热的。

    他将她抱了个满怀,醉玉颓山,眸含柔波,唇角牵起一抹笑,“阿筝,盛情难却的呀。”

    嗯?

    萧瑟拉起了她的兜帽,但却被她的发冠挡住了,软和的绒毛在她脑后拢了拢,一只手按着她的脑勺往下压,贴上了他的唇。

    唇齿厮磨,酒的味道愈发浓烈了。

    秦筝趴在他胸口,短促的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意识微醺,她迷迷糊糊地想起宴席里好似不少人提起当年六皇子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云云,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娘还是阿婆在那里偷偷嘀咕着要是能睡一晚也值了。

    睡一晚?

    想都别想,坏东西是她哒!

    秦筝扒了扒萧瑟肩上的毛领,滋溜一滑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乌溜溜的眼眸里满是一团团化不开的雾,浅浅的粉雪堆在她柔软的腮上,呼吸一烫就化成了水,染红了大片娇嫩的皮肤。

    黎明的曙光从遥远的天边逐渐漫射到整片天空,平时戳一下就能羞得缩头缩脑的小道姑有些不同寻常的大胆,萧瑟亲吻着她软糯的唇,指背刮了刮她酡红的小脸。

    又醉傻了,酒量是真差啊。

    秦筝醉了酒,通常不记得自己干过的事,第二天日晒三竿的时候醒来,千金台之宴的各路消息已经在天启城四处炸开了锅,而设宴的主人却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醒了?”

    小道姑一瞅外面的日头,完了,她的早课又没做。

    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提着剑就要往外冲,萧瑟把她拉了回来,她一脸茫然,干嘛?

    萧瑟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毛毛的,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脖颈。

    秦筝顺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望了过去,“你被蚊子咬了?”

    萧瑟一怔,旋即笑了起来,“嗯,很大的一只,跟你差不多。”

    小道姑懵了一瞬,随即脸色大窘,“不是我干的。”

    “反正不是别人干的,我向来洁身自好,身边只有你一个。”萧瑟的笑似乎带了一点无奈在里面,“阿筝,不可妄语,你破戒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哦,还有色戒。”

    呸呸呸!

    小道姑伸出爪子就要去挠他脖子,大有要毁尸灭迹的架势,结果一扒领子看到其他地方星星点点的还有,人顿时傻了,她涨红了脸,“不……不是我……”

    “嗯,不是你。”萧瑟附和着点了点头,眼底全是揶揄的笑意。

    秦筝懊恼极了,“都怪你,是你先喝酒哒!”

    萧瑟点头,嘴角却是忍俊不禁,“嗯,怪我。”

    小道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扒着他的领子使劲儿提了提,萧瑟被她一勒差点笑岔了气,他咳了咳,“行了,今日不出门,别人看不到。”

    “徐管家会看到的!”秦筝瞪眼。

    “看到就看到,反正别人总误会我们有什么。”萧瑟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坏东西,要不是他别人哪儿能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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