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宁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肯相信,他把自己绑在了床上。
愣了几秒,她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淡声问:“你想怎么样?”
少年垂眸,自上而下地看她,眼神平静如无风的午后。
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总之她从这双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说不清对视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季从云就这么好吗?”
这个问题实在可笑,所以林幼宁忍不住笑了:“至少,他不会骗我。”
钟意静默片刻:“我也保证过,以后也不会再骗你。”
“以后?”她垂眸,止住笑意,“我们没有以后。”
“我们有的。”
顿了顿,他又重复,“我们有以后的。”
寂静空气里,钟意忽然俯身,亲吻她的眼睛。
眼皮上的触感从冰凉渐渐变得温热,一路掠过她的鼻尖,脸颊,下巴,最后停留在她的锁骨。
他的吻变得凶猛,灼热。尖尖的牙齿在她纤细的锁骨上反复啃噬,像是要掩盖某些痕迹,或者留下某些痕迹。
林幼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要反抗,可是她的双手此刻被紧紧绑在床头,双腿也被他的身体压住,使尽浑身力气也动弹不得。
转瞬之间,她察觉到钟意用牙齿在慢条斯理地解她上衣的扣子,然后,他的吻没入薄薄的领口,逐渐变了意味。
大脑一片空白,林幼宁过了几秒才开口:“钟意,你疯了吗?放开我!”
钟意微微仰头,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她的下巴,语调冰冷:“姐姐,是你逼我的。”
片刻过后,他又质问,“季从云到底哪里好?他有我年轻吗?有我好看吗?有我爱你吗?”
林幼宁偏过头去,不看他:“现在还纠结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有意义。”钟意凑近过来,亲昵地用鼻尖去蹭她的脸颊,“姐姐,你想过未来会怎样吗?”
未来会怎样。
还没跟钟意分开之前,她曾经想过很多次。
未来她应该会买下baseline那幢她最喜欢的房子,在花园里种满她喜欢的花,会找到一份安稳合适的工作。或许是在儿童心理诊所,白天的时候,她可以陪着孩子聊天,玩耍,晚上结束工作回到家里,也许她会做好晚饭,等钟意下课。也许她会去学校等他,在外面吃过晚饭之后,一起回家。
跟钟意分开之后,她就很少再想以后了。
不是因为旧情难忘,而是因为她知道,无论跟谁在一起,她的未来都会变成固定的模样。
“姑姑问我的时候,我试着想了想。无论未来的我在哪里,做什么,变成了什么模样,身边都有你。”
钟意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抱紧她,口吻甜腻道,“只有你。”
他说得那么认真,认真得让林幼宁愈发疲惫。
她和钟意好像永远都不同频,他的爱意,他的痛苦,他的不甘心,全都晚了一步。
总是晚了一步。
没有等她的回答,钟意又低头,断断续续地吻她。
他的吻里掺杂着浓浓的情欲味道,越来越不自控。也许根本没想过自控。
直到她的上衣扣子全部被解开,林幼宁才终于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她心里始终都不相信,钟意会真的伤害她。
即便已经如此不堪。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咬唇问:“你现在这样,跟秦越有什么分别?”
钟意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瞬,闻言,忽而笑了:“怎么会没有分别。”
夕阳已经完全坠入地平线,窗外漆黑一片。
狭窄的单人床嘎吱作响,钟意把她抱得很紧,跟她皮肤相贴,没有一丝缝隙,“你喜欢我,不喜欢他。”
林幼宁抬眸看他,讽刺地笑了:“我喜欢你,也是曾经的事情了,你现在在我眼里,跟秦越没有任何分别。”
顿了顿,又说,“你甚至还不如他,秦越至少比你坦诚。”
房间里寂如死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起了雾,看不分明:“姐姐,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
他声音发涩,“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一生一世的时间向你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
她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从他的口中听到一生一世,竟然还是会感到心痛。
大概是一生一世太美好了。
这么美好的东西,她却不能拥有。
林幼宁移开了视线,疲惫道:“我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再陪你玩了。如果你不想让这一切结束得太难看,请你放开我,离开我家。”
“如果我不想离开呢?”
钟意静静地看着她,“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做,穿衣服,吃饭,洗澡……我都可以帮你。”
明明他的语气平静,毫无起伏,林幼宁却莫名其妙出了一身冷汗。
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钟意原本搭在她侧腰的手忽然向下,猝不及防地从她的长裤边缘伸了进去,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腰后的皮肤。
“姐姐,我好想你。”
钟意又低头吻她,口中含糊不清地说,“每一天都在想你,想像现在这样抱你,吻你,或者你……”
他的话越来越没有分寸,抚摸在她腰后的手也在往不该去的地方去,林幼宁无法再忍受,有些徒劳地在他身下挣扎。
就在此刻,放在她长裤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声音并不算大,却足够让他听见。
钟意的手指犹豫一瞬,终于离开,转而去拿她的手机。
他好像原本没有想看,却因为无意间在手机屏幕上瞥见了什么,倏地被吸引住。
“季从云发来的消息。”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你们一天都不能分开吗?”
林幼宁自觉无须向他解释,于是没有回答,第无数次试图挣脱出那根黑色领带,第无数次失败,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放开我。”
钟意仍旧看着她的手机,静默许久,说:“如果你现在打电话给季从云,说要和他分手,我可以放开你。”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有稀薄的月色透过窗户倾泻进来,少年的侧脸半明半暗,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冰冷,像极了天上的月亮。
林幼宁看着他,淡淡地答:“我不可能跟季从云分手。”
钟意神情微变:“你就这么喜欢他?”
顿了顿,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自己打给他,替你转告他。”
林幼宁眼睁睁地看着他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屏幕,又低头去通讯录里找季从云的名字,一时无措,心乱如麻。
慌乱之下,她思绪混乱,脱口而出:“钟意,我的手腕很疼。”
这原本只是她情急之下找的借口,钟意却好像当真了,把手机随手一丢,就匆匆俯身检查她的手腕:“哪里疼?是我绑得太紧了吗?”
她看着钟意,有些恍惚地想,原来前面的那些话都不必说,只要一句示弱,就能够把手腕上的束缚解开。
手腕上层层缠绕的领带终于被解开,钟意垂眸看着她白皙手腕上的淡淡红痕,很久,忽然凑近,小心翼翼地吹了口气。
他看起来很心疼,停了停,轻声说:“吹吹就不疼了。”
终于重获自由,林幼宁第一反应却是把手抽回来,藏在自己身后:“没事了,你走吧。”
钟意像是没听见似的,仍旧维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怔怔看着她:“你现在这么讨厌我了吗?”
好像他是什么瘟疫病毒,避之唯恐不及。
安静无声的夜里,钟意忽然又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
她带着自己去看了喜欢的房子,毫无保留地对他倾吐心事,交付真心。
念及过往,悔意重重。
可是无论他怎么改,怎么悔过,怎么弥补,除了把她越推越远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他感到茫然,困惑,不知所措。
可眼前的人好像还嫌不够,冷漠至极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是,我讨厌到一眼都不想看见你,你让我觉得恶心。”
不过短短半个小时,她已经说了两次“恶心”。
心口处陡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痛感强烈,来势汹汹。
伸手抚上心口,钟意有些仓皇地微微弯下腰去。
他垂眸,目光毫无焦距地盯着虚无空气中的某一处,只觉得心如刀绞。
少顷,求助般看着眼前的人,喃喃自语道:“姐姐,好疼……”
可是林幼宁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笑过。
明明身体靠得这么近,心与心之间却隔了千山万水。
原来她早就向前走了。
她说过的分手、再见、讨厌、恶心……都是真的。
直到这一分一秒,他才醒悟。
钟意慢慢直起身来,站在她床边,什么都没说。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开口,语气里有罕见的灰心:“我走了。”
林幼宁没有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她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终于开口:“鞋柜左侧第一个抽屉,请你把戒指也一并带走。”
没有回音。
直到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声音,直到空气里那股不知名的花香渐渐消散,林幼宁才放松下来。
她抱膝坐在床沿,看着散落在一旁的黑色领带发呆。
钟意也许的确是有一点真心的。
只是那真心就像玻璃,美丽却易碎,她就算费尽心思,把它含在口中,捧在手心,也不能保证永远完好如初。
倘若碎了,也不能伸手去捡。
因为会被扎得满手鲜血。
这就是钟意的真心。
最坚硬,最脆弱,伤人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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