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发觉自己学剑学得很快。
这种肯定,不是自恋,也非过度自信,而是非常客观的一种判断。
当他把剑拿在手上时,很容易就能做出剑谱的动作、姿势,而且能很好的掌握发力的角度、力道。
就像……他天生知道该怎么使剑,怎么将这种兵器运用得淋漓尽致。
这和他曾学过击剑没关系,击剑注重的是身体的平衡、移动的速度和频率,而剑谱上的剑术,轻盈敏捷、刚柔并济,更注重杀|人与自保,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东西。
陆辞猜测,自己能上手这么快,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原主之前学过剑,另一种就是系统给他作弊了。
他问过系统,但系统没理他,他也就不深究了。
只管潜心钻研,学好剑术。
他学剑术时,萧彧就按着他定的任务,练八段锦强身健体、练书法打好功底。
一个月后,陆辞将剑谱上的内容倾数学完,而萧彧原本羸弱多病的身体,在八段锦和正常饮食的调理下,日渐恢复正常,而且还长高了一些。
陆辞日日看着萧彧,并不觉得小孩长高了,在他眼里,萧彧之前是小萝卜丁,现在最多长成大萝卜丁罢了。
是掌院过来看望他时,瞥到萧彧在堂前庭院里扫地,忽而问道,
“那是质子吗?看着长高了些。”
萧彧一直处于没人管的状态,之前被“陆辞”折磨没人管,现在被陆辞放在身边教学也无人问津。
掌院能多看他两眼,还是因为上次献了山茶的缘故。
“长高了吗?”
陆辞摸着下巴看向庭院里正兢兢业业扫地,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每一片树叶都找出来的小小少年,
“好像是高了一点。”
陆辞平时虽然不给萧彧好脸色,心里却暗暗有一种养孩子的成就感。
他对萧彧原本是没什么感情,可怜兮兮的任务对象,众多弟子之一,几次救他帮他,要么出自任务,要么出自对弱小者的怜爱,但看着萧彧在眼前晃了一个月,吃了萧彧一个月的东西,感情便慢慢不一样起来。
这是他养起来的徒弟。
他把萧彧拉到桂花树下,比着萧彧的头顶画了一条杠,恶声恶气的说道,
“以后每三个月量一下。”
小说里没交代萧彧的身高,但依照萧彧在南晋饥一顿饱一顿的样子,估摸着是高不到哪里去。
陆辞想着,用扇子敲了下少年的脑袋,凶恶的语气里染着轻柔的笑意,
“小萝卜丁。”
那笑意摇摇晃晃穿透凶狠的表层,落进少年的耳朵里。
少年抖了抖耳朵尖,那笑意又一路跌进心里。
他的目光落在陆辞握着扇子的纤细手腕上,忽然大胆问道,
“如果我长得比掌教高,会有什么奖励吗?”
“哈哈,长高是你自己的事,还想要奖励呢。”
陆辞放声笑道。
瞥了一眼少年黑漆漆的眼睛,复道,
“等你真比我高了,我送你一样礼物。”
萧彧看向头顶树干上细细线,握紧了拳头。
陆辞根据萧彧目前的学习进度,对他的功课稍稍进行了修改,将练习八段锦和书法的时间缩短,加入剑术和兵法。
建章院虽然也教文化课,但这是皇家正统学院,以儒为尊,以《诗》、《礼》、《春秋》为主,辅之以佛学,不会涉及到军事、法学和其他诸子百科。
学院教的课程,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明显不够,哪怕妙笔生花、能写出气贯长虹的文章,也未必当得了一个好帝王。
陆辞开授新课,自带开挂属性的男主学起来依旧很快。
不仅学得快,还努力。
他白天要去学堂上课,每天要练一个时辰的书法,还要习剑术、上兵法课,按时要给陆辞做饭,洒扫院子。
其他时间都挤出来练剑,早也练、晚也练,才三天,就虎口崩裂,手上磨得全是血泡。
陆辞这种行为特别像虐待主角,人设维持得稳稳的。
他既然教了萧彧,便也顺带教解恕。
解恕练剑比练八段锦积极得多,拼命程度与萧彧不相上下。
十三四岁的男孩,在这种事情上尤其爱比较。
你追我赶,恨不能早上闻鸡起舞、晚上挑灯练剑。
廊下红烛照着盛开的海棠花,也照着花下习武的两个少年。
但到了兵法课,解恕就总是昏昏欲睡,手撑着下巴会周公。
陆辞拿戒尺敲他的桌子,打他的掌心。
解恕揉着眼睛打哈欠,
“师父,我昨晚练到快子时才睡觉,好困好困,你让我睡会儿吧。”
说着话,一面去看萧彧——萧彧坐得笔挺,眼睛炯炯有神,那样子活像要把陆辞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刻进脑海里。
解恕气得牙痒痒,心道,这家伙怎么就那么能装呢。
陆辞用戒尺拍解恕的脑袋,问他,
“若是要当将军,最重要的是什么?”
解恕想了想,傲然道,
“当然是身先士卒、临危不惧,斩敌将于阵前。”
陆辞又用戒尺敲敲萧彧的脑袋,
“你来说。”
萧彧平静道,
“挽弓杀敌固然重要,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所以要用心学习兵法。”
解恕听得呆呆的,既觉得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又找不到角度反驳,只能气呼呼、不甘地坐直了身体,暗自咬牙切齿。
陆辞见状,忍不住想笑,男主就是卷王之王,解恕若要跟男主比,以后怕是要受气不少。
他们在建章院里日日勤学苦练的同时,丰京城里的情形,恰如陆泽所言,越来越混乱——大量灾民涌入、粮食严重短缺、偷窃抢盗事件频发、夜市被迫关闭。
朝廷虽然发了赈灾粮,但囤粮有限,连丰京城里的百姓都满足不了,更别说灾民了。
局势动荡之下,学生来上课,都会带上五六个家丁随行,以防不测。
他们在陆辞的院子里,倒是平安许多。
又过一个月,海棠花开到最盛时,一个清晨,萧彧将刚刚做好的羹汤饭端到陆辞的案几上,忽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奔跑声。
陆辞抬头看去,日常跟着解恕的一小厮匆匆跑进来。
跑到堂前,在门口跪下,高声哭泣道,
“陆掌教,求掌教救救我家公子,他被贼人掳走了。”
陆辞一惊,立刻放下碗筷站起来,
“怎么会被人掳走?你没跟在他身边吗?他家到学院的路也不远,又是大道。你别哭,别害怕,思过被掳走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你先和我说清楚情况。”
小厮听了陆辞那句‘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瞬间平静许多,抹着眼泪道,
“我们本来是正常从家里来学院的,一路上人少些,也没什么特别。中途遇到了裴家长公子,两人便一起同行,快到门口时,路上忽然冲出来一伙人,各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兵器,打了家丁,用袋子套住两位公子就劫走了。小人走在后面,才逃过一劫。”
敢在书院门口劫人,确实胆大至极。
“你看清那伙人的样子没?”
“没,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们又蒙着面。我……我只看清他们的刀。”
小厮双手往两侧伸开,比划了下,
“大约这么长。”
陆辞看小厮的比划,大概是一米左右,
“刀具上还有其他特征吗?不急,你仔细想想。”
“刀头……刀头那里有个环。”
陆辞低声道,“环首铁刀?”
小厮又哭道,
“裴家已经派了人在找,但是……但是……求掌教救救我家公子。公子平日里只与掌教走得近,也只有掌教关心公子的生死。”
说着,“砰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陆辞明白小厮哭着来求他的原因,这批盗匪明显有备而来,而且凶悍,裴家自是会尽心找回自家的长子裴贤,危机关头却未必会管解恕的死活。
解恕父母早亡,现寄居在叔叔婶婶家,至亲只有一个十岁的小妹。
他叔叔婶婶平常对兄妹二人就冷淡,读书习字一概不管,遇到这种情况,更不会全力营救。
陆辞将小厮扶起来,“别急,我定会把他带回来。你现在就带我去他被掳的地方。”
与此同时,脑海中,警报声似火车呼啸而过。
【危险警告!检测到宿主有脱离剧情的意图。】
【下个剧情点是六月学子会猎,此剧情非常重要,宿主及主角必须到场,在此之前,请宿主一直呆在安全范围内。】
【如果主角脱离剧情场景遇到危险,将造成不可逆的影响。请宿主慎重。】
陆辞置之不理,他决心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去做。
小说后期某一章,萧彧带着北魏铁骑杀到,要取原主性命。
南晋无人能敌其兵锋,人人提议杀了原主送去头颅求和,只有刚刚参军的解恕,领着几百人的小队设伏于关口、殊死一战、马革裹尸。
如果这份命运不可改,他永怀愧疚。
如果命运可改,他更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就算没有这层缘故,解恕与裴贤都是他的学生,他断不会袖手旁观。
他一动,萧彧也紧紧跟上来。
陆辞已走到门口,瞥他一眼,
“你跟着做什么?”
“我跟掌教一起去。”
又说,
“十五也带上,他鼻子很灵,认得思过的气味,能帮忙找人。”
“好,把他带上。”
萧彧左手牵着十五,右手握紧长剑,紧随其后。
【警告!其他地图正处于不可控状态。】
【请宿主专心自己的任务,不要管其他角色的剧情。】
见陆辞无动于衷,系统劝道,
【这些事你做了对任务未必有利,未必有积分奖励,但出事了要你担责。】
“如果这都不管,如果世道混乱就任由他混乱,我怎么教出一个明君?我既要教出一个明君,就要教他践正义之道,虽舍身亦不顾。”
【请宿主不要一意孤行。】
“我偏要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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