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芃芃一月当中,会回都城的府里待上八日,陪陪家人。

    在程少商离开都城四个月之后,万芃芃听到了程家要与楼家定亲的消息。

    “万萋萋!你瞧瞧人家~”万老夫人训着孙女,“这时候就有人主动求亲,你再看看你~”

    “大母,您怎么只说我,不说阿姊啊。”万萋萋委委屈屈地说。

    “你阿姊因功封侯!你有吗?”万老夫人看万芃芃依旧偷笑,没有因为万萋萋的话面露不虞,“你阿姊不定亲,是有缘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万萋萋是知道自家阿姊至今未来癸水的,底气又少了几分,低着头听训。

    “等嫋嫋回来,你多跟她相处,也沾点儿喜气,说不得,你的姻缘就到了。”万老夫人定下基调,放走了两个孙女。

    万萋萋挽着自家姐姐的胳膊,跟个小狗似的在她身上嗅来嗅去,“阿姊,你身上怎么没有药味儿了?”

    万芃芃没有癸水这事,都城知道的人不算多,但是圣上以及凌不疑却是知道的。当年圣上动过替万芃芃和凌不疑赐婚的念头,万芃芃就把自己的毛病只说了。圣上还专门派医士给万芃芃看病,希望永丰侯这样的功臣能有后代。也因此,万芃芃是每日都要用药的,时日久了,浑身都是草药味儿。

    万芃芃摇了摇头,她对自己的毛病心里有数,就是小时候营养不好,再加上后来的高强度运动导致身体体脂率低,没有癸水只是表现之一,而一身大力则是表现之二。除去上述毛病,万芃芃觉得自己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而且,借着这个毛病,她还可以不嫁人,觉得快乐的不行。

    万老夫人见着吃了快有十年药也不见好,便也不期待万芃芃能嫁人生子了,而是盘算着给自己孙女过继个嗣子。

    万芃芃看着自家妹妹金碧辉煌的打扮,“好了,与其担忧我,倒不如担忧一下怎么说服你未来郎婿,把你家孩儿分我一个。”

    万萋萋气闷地甩着衣带,“我也想知道他人在哪儿呢,改日预见程少宫,让他给我卜上一卦。”

    万芃芃笑而不语。

    因为骅县遭遇贼匪,万芃芃得了消息后,也没急着让林进宝赶回来,而是送了一大堆的物资并让他们听从程四娘子安排,骅县重建结束再回都城。

    万芃芃本以为林进宝他们得在骅县待上个一年,没想到他们会跟着程少商一起返回都城。

    “芃芃阿姊!”程少商从马车窗里探出头来,“你来接我们啊。”

    萧夫人笑着跟万芃芃道,“永丰侯。”

    “嫋嫋,你芃芃阿姊是来接林统领他们的。”萧夫人看出都城的风头不对,不然按照万芃芃的作风,肯定是要大吹大打的来接人。“可不是接你的。”

    “程叔父,萧叔母,嫋嫋,还没给你们道喜,今日也晚了,一路舟车劳顿的,你们先回家歇息,改日我到府上喝嫋嫋的喜酒啊~”万芃芃回头,看到身后的凌不疑黑着脸,开始骂骂咧咧,“谁招你了?谁又惹着你了?跟谁欠你几十万钱一样。”

    程始明显看到万芃芃说出喝喜酒那句话后,凌不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黑了,擦着额头的汗,“好,好。”

    万家的部曲整队结束,在林进宝的带领下,齐齐地向万芃芃行军礼,“标下拜见侯爷~!”

    “好,”万芃芃十分满意,自己二百人的队伍回来还是二百人,虽然有些伤了,但都不是断胳膊断腿的大伤,“好,我们回府。”

    抚恤这些事万萋萋是做惯了的,万芃芃将这差事扔给了万萋萋,当然,还听了许久的故事。

    林进宝坐在堂中,万萋萋极为殷勤地给他倒茶续水。

    万老夫人,万将军,万夫人,万芃芃,万萋萋围着林进宝讲这段日子的经历。

    万老夫人一脸赞赏。

    万将军一脸赞赏。

    万夫人一脸赞赏。

    万萋萋一脸羡慕,“早知道,我就该陪着嫋嫋一起去骅县的,多长见识啊~”

    万将军拍着大腿叹气,“可惜了,可惜我没有儿子,若我有个儿子,一定得把嫋嫋聘下。”

    “你今天也累了,回去好生歇着吧。”万芃芃笑着道,“明日再来,与我们讲一讲骅县是如何重建的。”

    “嫋嫋真是个好孩子啊。”万老夫人由衷地感叹。

    “那楼家这次可是捡到宝了。”万松柏还在叹息自己为什么没儿子。

    “芃芃,这段日子你就先别回庄子了,眼下地里也没多少活让你看着吧?”万老夫人看着万芃芃,你就在家里待着,每顿饭都与我来吃,若是不在家用饭,也带上刘媪,她照顾你我才放心。

    万芃芃暗道不妙,不喝药的事被大母发现了,“是。”

    程少商来了家里,“万家大母,萋萋阿姊,我们家办了个家学,夫子的束脩可贵了,不如萋萋阿姊也来我家家学念书写字。”

    “夫子?女娘们念书识字不该是请女师吗?”万夫人疑惑地道。“夫子教女娘读书识字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万老夫人瞪了万夫人一眼,“请的谁做夫子?能让你家都觉得束脩贵?”

    “是袁慎,袁夫子。”程少商继续努力,“听阿垚说,袁夫子的学识比起楼太傅都是不差的,跟着他学习,萋萋阿姊来一起念书,定能收获颇多。”

    万萋萋见到自家大母的神情,还想挣扎一下,“大母,不如让我跟着阿姊念书吧,我最是听不得夫子们辩经的,听他们辩经眼前就一阵一阵的发黑。”

    万老夫人笑着看向万芃芃,“芃芃你说,萋萋是跟着你念书,还是跟着袁慎公子?”

    万芃芃自然收到自家妹妹求救的目光,决定要替妹妹争取一下,“大母,咱们萋萋呢,虽然书的不多,可是她该懂的道理都懂啊,跟着袁慎公子读书,读成个呆子怎么办?”

    万老夫人只发出了一个鼻音,万芃芃立即开口,“萋萋,我觉得大母说的对,你该去程家家学学习,多跟嫋嫋妹妹相处,听听她在骅县的事,你说呢。”

    程少商看到万芃芃变脸的速度,吓得只知道眨巴眼睛。

    万萋萋的背也弯了下去。

    万萋萋正指挥这仆从收拾东西。

    万芃芃拉着程少商到一边,“嫋嫋,你同我说实话,让萋萋去你家家学读书的人到底是谁?”

    “是我次兄。”程少商小声的道。

    万芃芃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袁慎脑袋被门夹了?放着官不做,居然去你家做夫子?”

    第一天下学回来,万萋萋到万芃芃耳边念了袁慎半个时辰的坏话。

    “那袁慎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明知嫋嫋字都不认识几个,问那么难的问题。”

    万芃芃道:“嫋嫋不是那种会受委屈的人。”

    万萋萋点头认同,“那袁慎也被嫋嫋气的不轻,那扇子摇的,比铁匠铺子的风箱拉的都快。也不知道那袁慎怎么想的,总是拿嫋嫋与楼垚学识不匹配的话赌嫋嫋。得亏楼垚护着嫋嫋,把袁慎气得够呛,不然我都想提剑劈了那袁慎。嫋嫋那般好,怎么配不上楼垚了!”

    万芃芃笑着给万萋萋递茶水,“你这样说,看来嫋嫋是寻了个好郎婿了。”

    万萋萋喝了茶水,歇了口气,“嫋嫋还说,她想成为阿姊这样的人,可以让更多人吃饱穿暖,喜欢研究杂学,不想学经论道。”

    万芃芃点点头,“想不到,我在嫋嫋心里这样厉害。”

    “最气的地方来了,阿姊,那袁慎居然说,嫋嫋学你,只怕是无人会娶。”万萋萋说道这里,竟忽然落下泪来。“我明日真该提枪去程家,捅他个对穿。”

    万芃芃见万萋萋这样,感激她对自己的回护之意,却也因着那话微微有些心凉,抬手给她擦眼泪,“别人说什么,让他们说去,我们做自己就好。”

    万芃芃一身男装短打到了程家,蹲在了书室外的墙角,听里面都讲了些什么。袁慎有些话针对嫋嫋,以及在嫋嫋拿自己当论据,说杂学实用更能造福百姓的时候,会有一些波及到万萋萋,其余的讲的确实是不错。

    “我阿姊千好万好,是世上最好的人。”万萋萋怎么也辩不过袁慎,只能反复说这一句。“你这混账,整日里翻看这些圣人言论,我问你,你救过人命吗?我阿姊所创军中包扎法,这些年不知救活了多少军士的性命。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我阿姊所著《农书》,推行之后,我朝田地多产出了多少粮食?养活了多少人?你又知不知道,粮食多了后,因此多产生的人口又有多少!以人为食,易子而食这等惨事又少了多少!”

    万萋萋气的眼眶都红了,“嫋嫋妹妹说的话半点错都没有!我阿姊为天下女子,不,天下人的楷模都不为过!而你,不过是个腐儒!”

    程颂在后面拉着万萋萋,让她别说了。

    “程颂你别拉着我,我今天~”万萋萋听到了一身咳嗽声,脊背瞬间塌了下去,手里提着的足金烛台也放回了几案,坐回座位。

    书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万芃芃站在门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转头对门外的仆从说,“等下学了,让你家二公子到你家演武场等我,你家二公子知道就好。”

    程颂一路提着跑到演武场的时候,发现万芃芃正练枪。“侯爷。”

    万芃芃扔了把枪给程颂,“过来与我比一场。”

    一场比试后,程颂瘫坐在演武场边,“多谢侯爷手下留情。”

    “叫阿姊,早晚的事儿。”万芃芃拿袖子擦着脑门儿的汗,根本不管自己这话对程颂造成的影响。

    “阿,阿姊看出来了?”程颂红着脸。

    万芃芃将枪放回武器架子,“你让萋萋来你家家学读书,不过是想多与她相处相处,我明白。”

    程颂想到在课堂上,万萋萋突然的偃旗息鼓,“阿姊刚刚是不是都听到了?”

    万芃芃笑着看向程颂,“是。”

    程颂一时间为难的不行,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还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万芃芃看的分明,听得分明,想的清楚袁慎处处针对程少商的根本原因。“更难听的我都听过,这算什么。”

    万芃芃想到楼垚和程少商相处,还是开口,“袁慎对嫋嫋有意。”

    “什么?阿姊您说什么?”程颂觉得不大可能。

    “你听到了,别装没听到。”万芃芃表面云淡风轻,“你现在想一想袁慎的异常来,是不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了?”

    程颂愣愣的,等回过神来,万芃芃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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