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身子齐颈沉入水中,想要洗去一身尘污和疲惫。水汽氤氲,感觉脸上染上了绯红,每个细胞都舒展开来,舒适而惬意,直到觉得血气上涌,脑袋开始发晕了,这才依依不舍的踏出木桶,擦干身子,换上早就备好的干净衣物。

    这头发美则美矣,可实在长了一些,每每清洗完毕,都需要打理许久,这个时代又没有吹风机,每次擦个头发都能擦到脖子僵手抽筋。

    坐在床沿机械重复着一个动作,直到手酸软得不行,我才被迫停下这类似自残的行为。“咚咚”,双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却听得有人敲门,咦?难道是送吃的来的?话说,其实早就饿过头了,现阶段是吃也难受不吃也难受,只想喝些粥类的东西。(作者说:话说府里的人心都搁在了自家公子身上,谁还管你喝粥还是吃肉的。)

    随着门扉向两边靠去,佝偻的身影一点点映入眼帘,眼角竟然不听话的有了湿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概就是我现在这种心情。

    “月儿啊!”

    “呜,奶奶!”其实回府第一刻,我就想不顾一切冲到奶奶面前,躲进她温暖的怀抱,肆意撒娇,诉说委屈。但是不能,不能让奶奶看到我狼狈的模样,不能让她担心。

    奶奶轻拍我的背,语中虽带着嗔怪,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要不是奶奶听见外边儿闹得慌,出来问问,还不知道月儿已经从夫家回来了,这是,在夫家受委屈了?”

    离开奶奶的怀抱,直起身子,随意在脸上抹了两把,怎么会越来越爱哭了呢?以前最看不惯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流泪啊!果然,江南女子就是水做的,我只是被另一个自己给传染了而已。

    “奶奶,咱们进屋说吧!”平复了心湖,牵着奶奶的手进屋坐下,却舍不得松开她的手,奶奶的手布满了老茧,可握在手里却是异常软和。

    “是小朱,啊不,是呰轩告诉您我回夫家去了的?”暗自吐吐舌头,好险,差些就叫错了,“我私下都叫他小猪的,他小时候可懒了。”咧嘴笑了笑,好像刚刚经历过的一切,在看到奶奶那一刻,就已经成为过去时。

    “奶奶暗里也可以叫他小猪吗?”奶奶突然凑近我,小声问我,就好像隔墙真的有双耳朵。我绽开笑容,抵着奶奶额头,也小声回答:“奶奶随便叫,您就是当着他的面叫也没关系,他要敢不高兴,月儿就家法伺候~”

    撤离相抵的额头,奶奶却有些严肃了。“老实告诉奶奶,是不是在夫家这几天被公公婆婆为难了,不然月儿怎么见到奶奶眼泪就包不住了。”

    我扭捏着不知如何作答。实情是肯定不能说的,可是小朱受伤这件事要怎样才能圆过去呢?

    我酝酿好感情,咬咬唇,又松开,这才道:“我那婆婆还不就是趁着夫君不在,想逼着我妥协,答应让夫君纳妾。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月儿作为正妻,须得贤良淑德,识大体,支持夫君才行。”低下头去,十分自责,“如果不是月儿执意不肯,而且出言顶撞,呰轩他,也不会替月儿挨了家法,受了伤。”

    “小猪他,受伤了?”奶奶称呼倒是改得挺快,“你公公婆婆怎的那么不讲道理……”奶奶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赶紧安抚奶奶:“奶奶您别急,已经请了大夫了,没大碍的。”碧灵找来的那位磊公子,值得信赖的吧!

    “真的没事儿?”

    “一些皮肉伤,上些药,修养几日,应该就没事了,奶奶放心吧!”我的心都还悬着呢!可安慰人不都这样么?说着安慰他人的话,同时安慰着自己的心。

    “奶奶想去看看小猪。”奶奶站起身来,说着就想拉着我直奔小朱的“病房”,任由奶奶牵着,其实我,该去看看的。

    小朱的房门外候着许多下人,应该是为了方便随传随到。开启人脸识别功能,奈何只能搜索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碧灵!”

    碧灵闻声看过来,一张小脸除了忧色就是愁云,这样的丫头对自家主人才是真的衷心耿耿天地可鉴,当初口是心非花言巧语的我,见之只能自惭形秽。

    “小姐!”碧灵迎上来,向身边的奶奶福了福身,这才问道:“小姐是来看公子的?”我望了望前方紧闭的房门,不自觉皱了眉头,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碧灵也随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收回目光,话中隐含担忧:“磊公子在里面,虽然知道磊公子医术高明,可是公子的伤那么重……”

    “伤很重?”面对奶奶质疑的目光,我赶紧圆场:“奶奶,碧灵她是护主心切,自然有些夸大了,没事的没事的。那什么,磊公子是……”赶紧转话题,我的拿手好戏。

    “磊公子是在一场大火中被公子救下的,他擅长医术,如今是妙春堂的坐堂大夫。”碧灵如实回答,可是我想知道的重点,看来需要亲口问问当事人才行。

    “啊,是我出嫁之后的事了?难怪我都不知道,呰轩竟然都没向我提过。”向碧灵使了使眼色,我现在的身份是小朱的姐姐。

    碧灵也够机灵,连忙应和:“嗯,是小姐出嫁后的事了。磊公子虽是妙春堂的坐堂大夫,却也是公子的专用医师,说是为了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印象里,若非与自身利益挂钩,小朱是不会轻易动恻隐之心的,对这个磊公子倒是挺特别的,呵,有意思。

    “吱呀!”

    “啊!门开了!”碧灵回过头去,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欣悦。抬眼望过去,却看见一个,如风一般忧伤的男子,所经之处,暮雨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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