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骨似乎被掐碎，谢知时却只轻皱下眉。
周故渊不对劲，像是在克制身体的什么东西，眉头拧着，连四肢都隐隐绷紧。
她突然想起程京时那句“我哥有病”。
不是玩笑话，是真的。
“周故渊？”
放轻语气，生怕吓到周故渊。
轻轻握住周故渊的手，眼神变得温柔，“你要不要休息会，这几天你好像很忙。”
眼前的人，黑眸沉沉，死死盯着她，眼里满是执拗。
不止有恨，里面装着的情绪复杂。
“周故渊？”
另一只手，轻轻地覆在周故渊手背上，“你好好休息——”
手腕上的力道倏然松开，周故渊往后退开，起身往浴室走。
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算解释。
谢知时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起身开始铺床。
时间还早，他们并没有在这里住一晚的打算，只是有个地方方便换衣服，不然一身泥。
她没想到谢大姑会这么幼稚，抓泥巴打人，倒是被她问起家里的事，气急败坏、面红耳赤跑了。
谢家什么样，她没兴趣了解掺和。
今天如果不是周故渊连带遭殃，她也不会拿这个反击，毕竟孩子无辜，大人作孽而已。
过了将近十分钟，周故渊才从浴室出来。
之前才擦干的脸上全是水，眼神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我叫了外卖，吃完东西休息下，就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现在才一点多，时间还来得及。
她说完看着周故渊，“这床你睡不习惯的话，沙发我收拾过，你可以——”
“不用。”
周故渊打断她的话，“我处理点事。”
从周则城手里拿回周家大权，因此大多数时候，他都有一堆工作要处理。
挪出半天时间，已经很勉强。
谢知时点头，没有再多说。
工作了几年的她，知道工作来了会有多忙。
连她一个小角色都忙得没时间吃饭，没道理周故渊还能清闲。
房间里很快只能听到周故渊敲打笔记本键盘的声音，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了眼外卖送达时间，她有点后悔没直接下楼去买。
江合镇并不大，没几个小时就能绕一圈，街上商店也没那么多，随便走几家就能买到。
与其在这里待着，真不如下楼去买。
无所事事又不好玩手机干扰到周故渊，她只能打量起这间房。
还算干净，床上四件套也能看得出是经常晾晒和清洗，至少没有霉味，也不是刺鼻的空气清新剂味道。
只是从窗帘到床头软包的风格，大约可以归置到本世纪初。
略显年代感。
“要是无聊你可以看电视。”
周故渊声音忽然响起，谢知时愣了愣，反应过来摇头。
“没觉得无聊，只是发现这宾馆收拾得挺好，开得有些年头了。”
谢家不喜欢张虹，对她这个孙女也不怎么喜欢，所以她其实对江合镇不怎么熟。
小时候没来过几次，待得最久的一次算起来就是送谢铭回来下葬。
快半个月，反倒是因为帮着张虹忙前忙后，不时过来镇上买东西，才熟悉了。
那张遗像，就是在这镇上做的。
也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那家店还在不在。
她看向窗户，外面恰好能看到街对面的楼房，是步梯小区，也就七八层高。
“周故渊，结婚的事和刚才的事，谢谢你。”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病更重，还是周故渊的阴影更深。
总之，结婚的事，不管周故渊出于什么目的，她都是既得利益者。
还清了债，开始新生活。
哪怕周故渊不喜欢她，这个周太太的身份不适合她，可她还是觉得逐渐变好了。
之前盛楠月就问她，要是有一天她能许一个愿望并且能实现，她会许什么。
那天是她二十二岁生日，没过，因为在加班。
盛楠月等她到凌晨两点，终于在营业到凌晨四点的海底捞过了个迟到的生日。
她赶完一份报告，累得意识混乱，满脸油光，只能用纸巾随便擦了擦。
短暂思考后，她许的愿望是还清债务。
周故渊变相实现了她的愿望。
周故渊停下打字的动作，抬眼看着谢知时，才发现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神淡淡地看着窗外。
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情绪，身上看不到生气。
这是六年后，他所见识到的谢知时常有的状态。
脆弱又敏感，而且防备心很重。
看上去无害，实则会攻击人，甚至很懂得怎么杀人诛心。
眼神暗了几分，合上笔记本，“各取所需，我不结婚，老爷子不会同意剩余的股份交给我。”
“回去后，我会安排时间带你去见他。”
“嗯。”
谢知时点头，眨了下眼，忽然开口。
“给我爸办后事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遗像是可以用彩色的，我一直以为黑白是规矩。”
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淡，甚至带了点自嘲。
的确是不知道，毕竟电视里、电影里还有小说，总是会描述那幅黑白的照片。
不亲身经历一次，还真不知道。
“彩色和黑白有什么区别？”周故渊收回视线，盯着屏幕的报表。
他不太记得郑婉的遗像了。
高中毕业就被周则城打包出国，除了学费也没给他什么钱，所以他几乎没回过国。
没必要，也不想回。
回来后，那栋房子早变了样。
周明昭和他妈住在里面，他觉得晦气不想回去。
谢知时眼里露出错愕，唇角勾了勾，手从膝盖放下，往后靠着沙发背，“也是，喜欢的话，两个都可以做。”
是啊，一张照片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
说来说去，都是活人才在乎。
他们没再说话，直到外卖送到了门口，敲门声响起。
周故渊离得近，自然起身去拿，打开门确定外卖没送错，道了声谢后拿进来。
“过来吃饭。”
把东西放在玻璃茶几上，他喊了谢知时一声。
谢知时答应，想要站起来，忽然一阵头晕目眩，难受得不轻，身体发出的警告纷至沓来。
身上发冷、喉咙干涩，连眼睛都觉得热。
典型的发烧症状。
她的异常落入周故渊眼里，立即走到她旁边，伸手摸了摸额头。
周故渊皱眉，“你在发烧。”
她说：“可能是吧。”
没等她再说点什么，身体一轻，被周故渊抱起来放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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