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周家的时间正好六点。

    她坐在车里,看到花园里的人,从衣着看,应该是周家人,来参加家宴。

    老宅不止一栋建筑,主屋最显眼,有四层,砖红色的建筑,有白色作为装饰。

    其余几栋建筑只有两到三层,应该是家里佣人,保镖和司机住的。

    去车库的路上,她发现有人在看他们。

    看了几眼又转头和身边人说话,大概是看出来车里坐的不是周故渊。

    谢知时收回眼神,微垂下眼,压下心里的期待。

    周家的事,她看热闹就好,不该再有其余的情绪。

    齐牧停好车,下来为她开门。

    从车里出来,她勾了勾耳边的头发,稍微理了理,免得浪费花了一下午做的造型。

    周围看来的视线,不算友好。

    明显是很诧异,周故渊会跟她结婚。

    程京时从车里出来时,这种不友善攀升到另一个高度。

    她被迫回忆这段时间从王姨那恶补到的荔城名流圈名单,脑中出现一张清晰的表格。

    三角形。

    从上到下划分为六个格子。

    程家,拥有不亚于周家的商业地位和实力。

    拿着手包,谢知时和齐牧小声交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上前开始社交。

    完全不认识,但如果必要,她也可以去认识。

    程京时用手指勾着墨镜,“啧,果然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疑惑看过去,发现程京时说的是他们。

    眉梢抬了下,尽量控制自己的视线角度,但扫了一圈后,她觉得程京时的话不无道理。

    显然,周家的基因不错。

    但比起程家而言,是差了不少。

    周故渊那张脸,多半归功于已逝母亲的基因。

    他们说话时,门口开进来一辆车,原本安静的人群,倏然有了很细微的躁动。

    她和程京时一起看过去,认出是周故渊的车。

    那辆黑色的加长林肯。

    眼睫轻颤,想到了昨晚的事,神色微怔,又很快恢复。

    车没开到车库,在他们面前停下。

    她走过去前跟程京时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程京时露出惊讶表情,像是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后她听到程京时说。

    “我哥有病,表嫂你多担待。”

    不是揶揄,更不是开玩笑,是在认真交代这件事。

    周故渊生病了?

    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而且看上去也不像。

    条件不允许她多问,她走到车旁,陈进正好下来开车门,见到她,点头示意。

    周故渊从车里下来,身上是三件套西装,小臂上搭着一件长款风衣。

    身材挺拔、相貌英俊。

    目光扫了一圈,落在她身上。

    她走近一步,正想要不要学着教学视频里挽手,就被周故渊牵住了手。

    眼里露出错愕,又很快反应过来。

    她忘了,只是个家宴,不是出席商务晚宴,挽手稍显正式。

    “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放心,你不让我开口,我会当好哑巴。”

    周故渊偏过头,背着光看了她一眼,平时墨灰色的瞳色,此刻看上去更接近黑色。

    这一眼里有警告,也有诧异。

    她看懂了,是让她不要故作聪明,掺和周家的事。

    那倒不必,她对周家原本也不感兴趣。

    对他的病比较感兴趣。

    她记得王姨提到过,周故渊是一年前回国,那之前都在国外。

    难道是在治病?

    “你眼睛长在我脸上?”

    周故渊察觉到谢知时一直在看自己,开了口,“专心点。”

    一句话,让她莫名地有种在上课的既视感。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会显得我更爱你?”

    “还是周家以为的是,我对你下了迷魂药,才会跟我结婚?”

    对于他们现在关系而言,过于越界的两句话,成功让周故渊脸色变得难看。

    眉头微蹙,停下脚步看她。

    四月初的天昼短夜长,六点天已经黑了。

    花园朦胧的灯光罩在她脸上,精致妆容和修身礼服,放大了她的优点。

    明亮的眼睛里,是不常见的笑意。

    尽管那笑容更多是试探和挑衅。

    他从来不认为谢知时是个软柿子,柔韧揉捏。

    相反的,谢知时骨子里的倔强,是她身上最锋利的武器。

    不然怎么能从陈开杰那里全身而退。

    “你很开心?”

    “是。”

    谢知时坦然承认了自己的心情还不错,微微弯了下唇角,看着周故渊。

    她不知道周故渊具体做了什么,但陈开杰打电话找她麻烦的原因,一定是周故渊。

    陈开杰拿身份威胁她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掐住脖子。

    那是陈开杰应得的。

    但她今天想明白了一件事,或许当初还是太轻易放过陈开杰了。

    有的事,得自己来做才能解气。

    周故渊从谢知时身上感觉到了久违的生命力,不再死气沉沉。

    鲜活,明亮。

    像是他在高中第一次见到谢知时。

    谢知时站在田径场的主席台,高高在上,话筒架在她面前。

    九月的荔城天气变得凉快,新生入学,学生代表发言。

    扎着马尾的谢知时脸上没有怯场,更不存在紧张,脱稿进行了新生致辞。

    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尽管表情不大,那眼睛亮得好像嵌着一片星光。

    眸光微动,周故渊从回忆中抽身,牵着她朝主屋走。

    “以后不要搭理程京时,他脑子不好。”

    谢知时微怔,表情从惊讶到错愕,然后沉默跟着他。

    程京时说,周故渊有病,她要多担待。

    周故渊说程京时脑子不好,让她少接触。

    该不该说,这对表兄弟看得出来是亲的。

    “说我坏话,我听到了。”程京时走过来,目光落在他们握着的手上。

    “姨夫不会被你气得进医院吧?”

    周故渊挑眉,“那我应该请一支乐队,敲锣打鼓送他一程。”

    程京时笑起来,“不如我来安排,当给你的新婚贺礼。”

    肆无忌惮地说着外人眼中大不敬的话,眼里的轻蔑和不屑,仿佛在讨论垃圾。

    不可回收的那一类垃圾。

    该被扔进焚化炉,从此消失。

    谢知时听着,表情不变,也不放在心上。

    周故渊母亲的去世,大概率跟他父亲有关。

    有多少关系,那就不得而知。

    走进主屋,不意外看到客厅坐着的周则城和李卉夫妻。

    周则城看到他们,只是愣了下,然后继续跟身边人说话。

    反倒是李卉,朝他们笑了一下,站了起来。

    李卉说:“故渊回来了,这就是小谢吧?”

    “先坐一下,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开饭。”

    周故渊和程京时并不接话,谢知时也只是颔首,并未接话。

    无人打理的李卉,变得尴尬。

    只可惜,周家人对她也不满意,认为周则城娶她太鲁莽,得罪了老爷子不说,还丢了实权。

    逍遥了没几年,就被周故渊夺权。

    搞得现在周家上上下下都不好过,年底分红直接看了三分之二。

    老宅客厅很大,容下二十几个人也绰绰有余。

    周故渊牵着她坐下,程京时在他们旁边坐下。

    在场的人里,有老有少,各个年龄层的都有,最大比周则城还年长,最小看着还没到入学年纪。

    周故渊两手交握在身前,身体放松往后靠,看向在座的人。

    “前一阵太忙,很久没参加家宴,今天来主要是想通知大家一件事。”

    周则城看到谢知时后,就知道周故渊是来做什么。

    太忙?

    忙着怎么从他手里抢走金盛银行,那当然忙。

    还很久没参加,是完全没参加过。

    冷哼一声,完全不打算听周故渊说什么。

    李卉和他儿子周明昭,两人坐在周则城身边,不吭声也不作怪,努力降低存在感。

    “上周我和知时领了证,她是我太太,所以避免以后有什么误会,带她来见一下诸位。”

    周故渊偏过头看着谢知时,眼里温柔,很容易令人陷进去,“我不希望从周家内部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毕竟——”

    “我护短。”

    周故渊薄唇轻动,在众人的期待中,说了三个字。

    周家的人大为震惊,他们以为周故渊和谢知时结婚不过是贪玩,年少时的喜欢不值钱,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离婚了。

    现在看来,他们的情报有误。

    这哪里是不喜欢,明明是太喜欢了。

    谢知时垂眼低头,并不说话,在外人眼里,是因为害羞。

    她的来历,大部分周家人想必都调查得很清楚。

    周故渊这么大张旗鼓的在周家面前炫耀,她不认为是真的为了护着她。

    恐怕是想让她更难过一点,怕她过得太清闲了。

    “你个逆子!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出去!”

    周则城忽然发难,一拍桌子站起来,“滚,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和这个女人一起滚!”

    脸色气得涨红,魁梧的身材摇摇欲坠。

    周则城恶狠狠盯着周故渊,伸手抄起桌上的纸巾盒,往他们身上扔来。

    “一个破鞋也值得你大张旗鼓的娶进门?马上周家就会成为荔城的笑话!”

    谢知时皱了下眉,不过很快收敛。

    她有点不明白,自己在外的名声有这么差吗?

    满打满算自己在行业里能沾上边的就是工作狂、不要命这种评价,跟靠美色上位,拿下案子还是有差别。

    不过稍加一想,也很正常。

    多少人眼里,职场女性稍有姿色,就会被当作借色上位的人。

    飞跃海在广告业很有名,陈开杰是可以开课赚钱的广告人,名气大。

    之前陈开杰对她的心思,可以说是昭然若揭,连陈开杰的情人都知道。

    啧,八卦是人之常情。

    但造谣、传谣就有点过分了。

    当初还是太轻易放过陈开杰了,还好,现在也不迟。

    “身为长辈,希望你以后注意言辞。”周故渊放下翘着的腿站起来。

    谢知时跟着起身,微垂着眼睫,抿了抿唇,身上的疏离感莫名让人怜惜。

    腰上靠过来一只手,从后面搂着她。

    她呼吸一促,心跳慢慢变快。

    不该有的念头,又试图悄悄冲破那道桎梏。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腰上的手倏然收紧。

    她抬眼看向周故渊,对上那双眼睛,却没有在里面看到一丁点刚才的缱绻。

    瞬间,如同一盆冷水劈头浇下来,

    她清醒过来,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或许,周故渊不在金融圈子里,也能凭着出神入化的演技在娱乐圈打出一片天地。

    表演基因也会遗传?

    不然程京时年纪轻轻就成了影帝。

    读懂周故渊眼里的意思,她缓慢抬起头,顶着周围复杂而鄙夷的眼神解释,“我和故渊结婚的事,惹您不高兴了很抱歉,但我们结婚不是儿戏,哪怕您再生气,也不该口出恶言,良言三冬暖,恶语六月寒。”

    头发披在肩头,眉目精致,眼里布满了脆弱。

    肩背纤薄,站在周故渊身边,像一尊易碎的的玻璃雕塑。

    晕黄灯光下,谢知时眉头微蹙,气质冷清,身上没有一点的卑微,反而透着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傲。

    眸光微动,说完后淡淡看着周则城,收回视线,“我有点累了。”

    周故渊勾了勾唇,搂着她往外走,“那我们回家。”

    她浅浅一笑,继续扮演着周故渊心爱的妻子,毫无痕迹,“好。”

    “过几天,一起去拜祭妈妈吧。”

    声音不大,却刚好够客厅里的人听到。

    她是故意的,故意提起周故渊的母亲。

    腰上的手倏然收紧,周故渊的眼神里有警告。

    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也正好要去祭拜父亲。”

    过两天就是清明了。

    她提这个,不是很正常?

    只有心虚的人,才不敢到死人的墓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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