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

    香烟袅袅不散,男子身上的松香尚且在她鼻尖萦绕,阮絮还未从清执方才的那声“嗯”中回神,而眼前人已然起身。

    “这是贫道为圣君新配制的药,施主照着时辰服侍圣君用下便是。”

    清执松开了阮絮的手,女子香却在一刹蔓延至他心间。

    若无意外,眼前人便是他已寻了多年的人。

    “道长这是要走?”

    阮絮慌乱之中,想上前攥住清执的衣角,而清执也应声转身,这一转,却让阮絮擦过了清执的衣袍,拉住了清执的右手。

    二人四目相对,清执的眸光中似有某种清影划过,他稍稍怔愣了半晌,却并未将手抽出。

    而阮絮也没有立时松手,她眼盛笑意,声音轻软。

    “道长,这外边的风雪剜人肌肤,道长也该将这外袍披上才是。”

    阮絮将清执方才搭在她身上的外袍取下,转而想要为清执系上。

    可清执身量修长,阮絮便是踮脚也难以为他将外袍系好。

    “道长,您太高了,可否弯个腰?”

    女子一双玉手因着无法替他系好外袍而胡乱地在他的脖颈处攀舞,脖颈处的酥痒让清执的呼吸乱了几分。

    而比之更为让他心颤的是那围绕在他身边的茉莉香,一点一点渗入了他的鼻尖,又窜入了身上的每一隅。

    清执顺着阮絮的指引,缓缓弯下了身,让阮絮能够触到他的两肩。

    阮絮将清执的动作尽收眼底,她唇边漾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她抚平了外袍的褶皱,将外袍理正,轻轻搭在清执的身上,微凉的指尖从清执的耳垂擦过。

    清执垂眸,目光正巧落在阮絮的身前。

    被撕扯开的衣襟难掩明光春色,而在明光之下,却有一道紫青色的伤痕。

    是裴衡将才掐住阮絮时所留下的。

    清执眸色渐沉,薄唇紧闭,瓷白修长的手指搭在云展上,却是慢慢收紧。

    “道长,好了。”

    阮絮两手下滑时,却是从清执的外袍处慢慢滑落,直至其腰侧才收回了手。

    清执凝神敛眸,看向阮絮的目光中水色无边。

    “多谢施主”

    他侧身拿起了一侧的竹伞,推开了大门,伞面盛雪,清执回望向阮絮。

    他拱手一揖,颔首轻笑,扣住伞柄的手指节泛着青白之色,他提步而去,清影隐于夜澜之中。

    阮絮依在门前,指尖绕着垂落的发丝,因笑道:“看来也快成了”

    烛光映墙,端坐于檀木椅上的男子冷眉紧攒,竟是硬生生地掰断了手中所执之笔。

    “母后让柔嘉明夜请清执小叙,向清执赔罪?”

    李常得垂首应是。

    “赔罪何时不可,却为何要在明夜?”

    裴衡本就因阮絮一事而对清执心有芥蒂,闻听此事更是腾翻起一道怒火。

    “母后这是要将柔嘉献给清执呢。”

    裴衡双手撑在桌沿,冷笑不止:“她就那么想让清执登上皇位?”

    柔嘉是秦霜的亲侄女,隋国公的独女,贞元帝有七子,皆言谁若是娶了隋国公之女,必会得一可靠助力。

    而如今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唯有裴衡,可他的母后却上赶着将柔嘉往清执身边推,这不摆明了秦霜并不愿意扶持他坐上这玉座吗?

    裴衡目色幽冷,他转而看向李常得:“去,好生盯着柔嘉,既然是要向清执赔罪,我这个做表兄的也当陪着柔嘉一道不是吗?”

    李常得侧身抬眼,在瞧见裴衡两手扣在桌沿时连忙垂头应答,李常得常年在裴衡身边伺候,怎会不知此时是裴衡动怒的神情。

    他弯身立道:“奴才这就着人去看着。”

    鹅雪纷扬,夜风散凉。

    阮絮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将手炉递给了抚琴。

    “拿去暖暖手。”

    “娘娘,这”

    抚琴将手炉退还了过去,阮絮却笑道:“你我二人怎的还愈发生分了?”

    抚琴微愣,旋即敛唇一笑:“是,抚琴谢过娘娘。”

    早年她二人在阮嶒府上时,连衣裳都是二人换着穿,又怎会在乎这一只手炉。

    抚琴将手炉接过后,柳眉轻轻一凝:“娘娘,您此前筹算的事现下如何了?奴婢瞧着陛下恐是”

    抚琴说的正是清执。

    阮絮不语,只将被风吹散的青丝撩至耳畔一侧,回想起昨夜清执的举止,阮絮莞尔轻笑。

    昨夜与靖王言说要与她一同去侍奉贞元帝时,她早早就瞧见了在墙根后的清执。

    她本想推拒了靖王,但又转念一想,何不利用靖王来烧一把烈火?

    她故意应允,同靖王一道去了客堂,哪怕她早就知晓靖王存的是什么心思她也闭口不谈,反倒是故意引其上钩。

    话里话外透露的皆是自己无嗣便要殉葬的无奈之意。

    而这柔怜之态让裴衡动了俗心,她只需唤上几声,等清执出现便是。

    不过这倒是次要的,即便她并未刻意用计,清执也会出手相帮。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清执不再轻易拒绝她了,甚至愿意随着她的指引而行事。

    阮絮抬目望向空中柳絮般的雪粒,语调轻柔,如春风抚过。

    “快了”

    恰逢其时,隔着浓墨夜色,抚琴却瞧见了一道倩影闪过,似是在躲避着旁人。

    “郡主?”

    阮絮顺着抚琴所指看了过去,只见往常傲然的柔嘉郡主今日却裹了层厚实的狐皮大氅,整个人都掩在了其中。

    在听见抚琴的轻唤后,柔嘉猛一回头,却撞上了阮絮探究的眸子。

    “郡主这是怎么了?怎生将自己裹成了这样?”

    阮絮笑着移步到了柔嘉的身侧,柔嘉的小脸尚且泛着粉云,尽显柔媚之态。

    “我我觉着有些冷,便多添了几件衣裳罢了。阮美人这是要去为陛下侍疾?”

    柔嘉反问向阮絮,可话音中却带着些颤意。

    阮絮眉梢轻跳,目光在柔嘉的身上淡然扫过。

    “今日陛下在莲方池的温泉泡药浴,我正要过去呢。”

    柔嘉扬了扬头,两手将大氅往身前又拢紧了些,她明眸深处潜藏着一抹慌色。

    “侍奉圣君是大事,我也不便同阮美人多叙,若是耽搁了时辰,我便成了罪人了。”

    柔嘉难得一见的没有寻阮絮的麻烦,反倒是向阮絮福身一礼。

    阮絮含笑应是,待柔嘉身影消散后,阮絮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柔嘉虽披了件大氅,可阮絮将才却瞧了个清楚,隐匿在大氅之下的却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藕粉长裙。

    寒冬腊月,着此妆容,又面色慌乱。

    阮絮凝声而道,唇角微扬:“抚琴,你去跟在柔嘉身后,若我没猜错,今夜恐是有出好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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