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参仙谷。

    参仙谷用作守卫的士兵本有三队。因着瘟病肆虐,其中一队士兵不幸中招,感染瘟毒后被集体关起来隔离。

    守卫士兵一下少了三分之一,上头为补充人数,便另外调了一队新人过来。

    此刻,新调来的这队士兵,正和原来的两队士兵一起,听参仙谷的指挥布置谷内守岗的任务。

    三队士兵重组,老人新人混在一处,依旧是三班倒的守卫安排。

    被安排了夜班的那队人便即刻上岗守谷。而其余两队则跟着指挥一起先回去休息,天亮后再依次换班。

    同队士兵虽是平级,但因有新人老人的区别,老人难免会使唤新人些。

    故而指挥走了后,从前就守参仙谷的老人便让新来的站在夜风瑟瑟的山谷口守岗,自己则躲进值班的茅草屋喝酒吃肉。

    被踢去了最差岗位的三个士兵,皆是今日刚被分配进来的新人。一个皮肤黝黑,另两个则白皙些,白的两个身高一高一矮。

    守谷颇为无聊,参仙谷这地方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出现一条人影,更不说现在因瘟病原因天子下了静默令,更无人出来乱晃了。

    黑士兵无聊地打个哈欠,见白而矮的那个士兵也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便主动搭讪:“嘿,我是李富贵,你们俩也是新来的吧?你们叫啥名?”

    矮士兵抬眸瞥一眼高士兵,率先开了口回应黑士兵:“叫我二狗便行,这大高个是我表哥,大狗。”

    这名字可谓随意,那高士兵微不可查皱了皱眉,似不满名字。

    李富贵道:“你俩当兵没多久吧?”

    二狗答:“才几个月,混口饭吃。”

    李富贵道:“我就知道,你俩这肤色,啧啧,能跟小姑娘比。尤其是你,二狗,不仔细看还真能认成姑娘呢!”

    二狗嘿嘿笑,踱步到李富贵身边,打探道:“李哥当兵多久了?”

    李富贵得意:“有两年了!”

    二狗吹捧:“厉害。那李哥知道这参仙谷的差事算好算坏不?我家里人塞了钱要给我哥俩谋个好的办差去处,可我俩一来才发现,竟是这般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也算好差事?”

    二狗谄媚搭话间,大狗看“他”一眼,虽没什么表情,却依稀可见眼中的不忍直视。

    李富贵不认同二狗这番话,说道:“二狗老弟,这你就不懂了,下等兵能接触到的差事里,这参仙谷的差事确然算是个不错的了。”

    二狗竖起耳朵:“愿闻其详?”

    李富贵解释道:“参仙谷这地方,也就每年夏猎时开放一段时间,其余时间里都清闲得很,既不危险又不忙,可不算是好去处?更不论,若运气好,还能在谷里寻到些宝贝呢!”

    二狗诧异:“宝贝?这荒山老林的,还有宝贝?”

    李富贵道:“当然有。也不知道是夏猎时王公贵族落下的,还是原本土里就埋着好东西——我听说啊,从前偶尔有当差的士兵在谷里巡查时,能挖到些金贵东西,像是琉璃瓦啦、彩瓷瓶啦,回去一卖一大笔钱呢!”

    二狗道:“这些东西不像是贵族野猎的时候会带的,看来多半是这谷里本来就有的。”

    李富贵接话:“我也是这么猜,所以一向有流传,参仙谷下面有哪位作古的王公贵族的墓地嘞!若非这地方是皇室猎场,怕盗墓贼会常来光顾呢!”

    两人正闲聊,一老兵从值班的茅草屋里出来,见他们站岗没站岗的样,聊天却聊得挺欢,训斥道:“怎么的?守谷口太清闲了?还有闲情逸致聊天?要不让你们去谷里巡逻个三圈呗?”

    李富贵一听,立刻直了腰装样子,求情道:“别啊大哥,虽然我们都是新来的,但也知道参仙谷有多大,巡逻三圈可不得累死人?”

    老兵最爱看新人对他伏低做小,原还是装样子训斥,这下便更神气起来:“你是哪家富贵公子么?巡逻都会累死你?我还偏不信了!你们三个,给我进去巡逻!”

    那自称二狗的士兵却突然黑眼珠子一转,插话道:“大哥说得对,都是当兵的,哪能喊累——不过谷口需要人站岗,我们三个都去谷内巡逻了,岂不是得另找人来站这岗?不如我和他去巡逻,另一个还是守谷口算了?”二狗一把拉过表哥大狗,毛遂自荐去巡逻。

    李富贵一看,这哥们够义气,自己带着表哥抗下累活,让他能清闲些。于是当下抛去个感谢的眼神。

    而那老兵听二狗这么一说,意识到真让三人都去巡逻,还得把在值班室里喝酒的拉一个出来到谷口站岗——值班室里的都是老兵,他可使唤不动。

    于是当下顺着二狗的提案顺坡下:“也行,你们俩,给我巡逻去,不巡逻满三圈不准回来。”颐指气使的,极为舒畅地过了把官瘾。

    自称二狗的士兵也不恼,点头哈腰地拉着表哥去巡逻了。

    两人各自提着把□□,一前一后地走远。至再也看不见其他士兵后,被叫大狗的士兵突然道:“你可真是……能屈能伸。”

    话音刚落,却见二狗把那□□一扔,头盔也顺势脱了。

    长发披散下来,伪装的假面也一同消失,原是宁春月假扮的。

    “这叫情商呢哥哥。”宁春月笑眯眯,“说起来,方才那人说的怪事,你听到没?”

    高士兵也摘了头盔,显现出来的容貌自然是谢延珩。

    他点头:“听到了。”

    自确认参仙谷便是瘟妖出现的源头后,两人便决定来一探究竟。谨慎起见,两人并未仗着有修为直接闯,而是混进参仙谷的守卫里。这样也更方便打探消息。

    “若此处仅仅是一处猎场,自然不可能挖出什么宝贝。”宁春月说着,疑惑道,“可也没听说有皇陵在此的。”

    谢延珩道:“今夜应当无人会再来谷内巡逻,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探查。”

    两人便在谷里四处查看起来。

    查了一圈,倒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异样之处,只在山谷较靠中心的地方,发现一处狩猎后篝火宴会时会用的祭台。

    那祭台不大,呈圆形,有三阶高,圆边等距离地安着五根白玉雕刻的柱子。

    那白玉柱雕刻有纹样,颇为精美。但考虑到这猎场毕竟是皇家的,这般铺张的祭台倒也不奇怪。

    宁春月对着这些柱子敲敲打打,试图发现点机关之类的,但一通下来,却是毫无结果。

    她一转身,便见谢延珩在端详那些柱子上雕刻的图文。于是便走过去,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

    谢延珩顿了顿,道:“不算发现,只觉得这些图文有些奇怪。”

    宁春月好奇:“怎么奇怪?”

    谢延珩道:“这是捕猎后祭祀动物亡灵的祭台,一般而言,雕刻的该是些动物图文,可这里的却不是。”

    宁春月仔细端详了一番那柱子上雕刻的花纹,果真非动物的纹样,而是……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像是具象的某种生物或东西,极抽象,反倒像是古文字或者咒文一类的东西。

    宁春月自诩杂学家,涉猎的领域颇广,一些正道修士不会研究的奇怪咒文或古语也有涉猎,却也不认识这般的。

    她嘀咕:“难不成是哪位大家自创的文字?”

    谢延珩道:“究竟也看不出什么。不过此处祭坛确实无甚机关,想来我们要找的‘难进出’的地方与此无关。”

    因包括那废庄在内的九处传送桩的缘故,他们猜测瘟妖出现和变异的源头进出极难,虽位于参仙谷,但应当又不真正在参仙谷。

    既然祭坛查不出什么,两人便继续去其他地方探查。

    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快到天亮换岗之时,却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两人无法,只得暂时先返回谷口准备归队。

    快到谷口前,谢延珩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宁春月见状,回退几步停在他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谢延珩却没说话,只看着一处。

    她顺着谢延珩的视线,看到了一块地图石。

    地图石上刻着的是参仙谷及其周边,参仙谷里有哪些重点景物与猎场、周边有那些山,都极清晰地刻在了地图石上,方便来野猎的王公贵族查看。

    谢延珩盯着那地图看了许久,道:“有些眼熟。”

    “眼熟?”宁春月又看了看,却没看出什么来。

    谢延珩突然道:“建康府是两朝皇都,也就是说前朝亦定都于此,对吧?”

    宁春月点头:“两朝一千八百余年,建康府皆是皇都,故而此府才建得如此宏伟。”

    谢延珩道:“虽已过去近千年,地形地貌略有改变,周遭景物布局也已不同。可若我没记错,此地从前应当是前朝皇宫所在的位置。”

    宁春月一愣,复又看向那地图石。莫名的,她的脑子嗡嗡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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