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鹤一怔,  鼻尖冲上一股酸涩。

    明明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让人有点想哭。

    他想了想,回复【我们都期待你们的到来。】

    吃完了饭,  队员们对教练道过谢,转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许鹤吃得有点撑,  回房间后睡意全无,倒在椅子上放空。

    傅应飞坐在边上,正在和最后一份暑假作业拼命。

    房间里静谧得很,只有呼吸声以及橡皮跟纸张摩擦产生的细微沙沙声,越听越能感受到物理学渣的愤怒。

    许鹤探头一看,傅应飞正在和选择题的第15题缠绵,  半点都没有求助他人的意思。

    他越看,  傅应飞落笔就越犹豫,  连橡皮都擦得不那么带劲了。

    “啪”地一下,自动铅笔戳到纸上发出细小的声响,戳出来的铅芯断了一截,  飞了。

    傅应飞冷着脸按了按自动铅笔的尾部,再次将笔尖怼上纸面,  故作镇定地写了一个答案,  然后屈尊挪了挪手腕,  开始看下面的大题。

    许鹤无声笑了,  刚刚那个选项一看就是瞎写的,  傅应飞知道他在看也不来求助,想必是自尊心作祟。

    他这些天已经主动教过傅应飞几道题,  但总不能每次都这样,  搞得好像傅应飞的嘴真不用长了似的。

    想要什么就得自己说出来,  老是让别人主动可不行。

    许鹤站起身。

    傅应飞脊背一僵,  刚要侧头说什么,就见许鹤抓着手机头也不回往床上一倒。

    原来不是要站起来教他。

    许鹤装作看不见他纠结,端起手机瘫到床上,膝盖以下垂在床沿,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刷ins,关注他的人里有好些都是排球运动员,许鹤一一回关,点到山下晴人的时候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厚此薄彼。

    他乱七八糟点了一堆人,手都要酸了才等到傅应飞提着作业本走过来。

    这位在排球场上叱咤风云的主攻手提着物理试卷样子像提着敌人的头,捏得封皮都皱了。

    许鹤侧头看了他一眼,憋住笑,收回视线继续划拉手机,淡声询问:“怎么了?”

    傅应飞沉默,平常许鹤会直接坐起来教他,根本不会这样问,而现在许鹤就像被手机勾走了魂似的,竟然看着看着笑出来了。

    许鹤笑得腹肌都痛,对着手机的初始界面笑,停都停不下来。

    哈哈,傅应飞欲言又止的样子真的好有趣。

    “我不会。”傅应飞憋出三个字。

    许鹤从手机沿上方看过去,对上他通红的耳尖,笑着收回视线,勉强憋住笑,故作冷淡,“哦,那你空着。”

    傅应飞:?

    他眯起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拿过许鹤的手机,翻过来一看,初始界面亮得晃眼,京西购物app图标上的狗勾嘴角勾起,笑容满满。

    “哈哈哈!”许鹤憋不住了,笑得摊在床上胡乱蹬腿,有一脚没处理好角度,揣在傅应飞提的卷子上,把物理的头踹的哗哗作响。

    他一下子坐起来,看向傅应飞的试卷,这东西还得往上交,踹坏了就不好了。

    万一踹坏了,傅应飞交不出作业,老师一问为什么,他说‘卷子被许鹤踹坏了”,那简直比卷子被狗撕了都离谱。

    “卷子没事。”许鹤舒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物理试卷,安抚物理试卷的情绪,“太好了。”

    傅应飞额角一抽,半天接不上话。

    许鹤缩了一条腿盘在床上,仰视傅应飞。

    两人干巴巴地对视半晌。

    傅应飞才在许鹤期盼的视线里开口,“你逗完了吗?”

    许鹤:?

    等了半天你就悟出这个

    ?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你是不是想要我教你?”许鹤直言。

    他发现了,和傅应飞这人拐弯抹角真的一点用的都没有。

    “嗯。”

    “你下次应该说:‘许鹤,能不能教我道题?’你上次在赛场上让我教你跳跃的时候不是说得挺不错吗?”

    许鹤其实能理解傅应飞这种有话说不出口的心理。

    傅应飞从小就是单亲家庭,他母亲离开之后,父亲又没多少清醒的时间,傅应飞又长得酷似母亲,向傅建国提出要求的时候得来的往往不是同意和获得,而是非打即骂,久而久之,他就不会说了。

    “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你应该直接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如果不想教的话会直接拒绝,而我也不会因为你问了什么而讨厌你。”

    许鹤顿了顿,循循善诱,“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发现你想干什么,但你要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对吧?”

    傅应飞沉默下来,几次欲言又止,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几次,最终轻声道:“第15题,我不会。”

    许鹤满意点头,呱唧呱唧海豹鼓掌,“然后呢?”

    傅应飞深吸一口气。一旦开了头,压在心里的包袱好像哐当一下掉下去了。

    他抿了抿唇,对着许鹤伸手,“教我一下?”

    许鹤“啪”得往下一拍,“这不就好了!我又不会拒绝。走,学习!”

    两人坐到桌前,经过一下午的努力,傅应飞终于和物理试卷拼完了命。

    许鹤长舒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感觉比打了一场球还累。

    傅应飞主动去洗手间把两个人的队服和护膝从烘干机里拿出来挂好,并顺便去食堂带了两份饭。

    许鹤打开餐盒一看,一块鸡胸肉,一坨紫薯糕,还有一点沙拉。

    “还好明天就回国了,再待下去我就要成得道高僧了。”

    傅应飞深表同意地点了点脑袋,“今天有生腌澳龙,我看伊朗的队员他们几乎每人都买了2份。”

    许鹤想到生海鲜的气味,一股气就从胃顶到了喉咙,他侧头往傅应飞的外带盒里看了一眼。

    没有生海鲜。

    立本食堂竟然还有那种能在餐盘上乱爬的活章鱼,小小一个,很受欢迎。

    但他们都没有试。

    深怕试试就逝世。

    许鹤吃完一份,刚好八分饱,他把纸盒扔掉,洗漱完之后倒头就睡。

    现在什么都没有明天的比赛重要。

    两人一觉睡到五点,准时醒来,比赛进行到今天,华国队员们已经不需要自己的队长来敲门喊起床了,大家不约而同洗漱完,来到教练的房间开晨会。

    谢卫国着重说了伊朗的接应,“他们的接应攻击非常猛,打出的直线球和斜线球都需要注意,而且他非常喜欢打压线球,技术很精湛。”

    “拦网的时候尽量封死他的直线球球路,逼他打斜线,陈明昊注意接,接起来我们再打回去也一样能得分……”

    许鹤仔细听了20几分钟,发现伊朗队是进攻和防守全面开花,稍微有点拉胯的就是他们的抽风二传了,但就算抽风,他们的二传也能搞出敌我双方都为之一愣的妙传,战术可谓是非常随机。

    可以说是抽出了水平,抽出了风采。

    许鹤还没有和这种二传打过球,一时间十分期待这种二传和全能攻手之间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但去了赛场之后,谢卫国在早上强调的几个战力精英都不在现场。

    陈明昊皱着眉,“伊朗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不上主力?”

    “太过分了吧?我们好歹赢了东道主国。”于明安嘀嘀咕咕。

    许鹤刚要说

    话,看台上突然落下一片熟悉到刻在灵魂里的红。

    那是一面国旗,不算大,就绑在看台边缘的栏杆上,平平整整地展在那里。

    “怎么了队长?”陈明昊边问,边顺着许鹤的视线往上看,看到旗子的一刹那,愣住了,“卧槽,我们有观众了?”

    绑国旗的人本来是蹲着的,绑好之后站起来了。

    许鹤倏然瞪大双眼,国家队现役二传刘敏熙!

    刘敏熙对看台下方的小朋友们挥挥手,“加油啊小小瓜。”

    国家队这三个字连起来读,读快了就会变成gua队,所以球迷们亲切地将之称为瓜队。

    而国少队因为年龄普遍小,所以被称为小小瓜。

    许鹤往刘敏熙身后看,形形色色的观众手里举着一面小小旗子,戳着旗子将其支棱起来的是那种白色的塑料管管。

    谢卫国也看到刘敏熙了,“你怎么不训练呢?”

    刘敏熙笑了笑,“我29了。”

    这话谁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要退役了。

    许鹤深吸一口气,竞技场的残酷令人胸口梗得慌。

    可惜今天伊朗不上主力,否则可以让这些期待着比赛的观众们看到更好的国少队。

    比赛开始。

    伊朗的主力都不在,上午制定的战术全部作废,许鹤开局就用一个二次进攻得了分。

    1:0。

    对面的二传看上去有点虚弱,脸色都发白,不仅仅是二传,所有人都是这样。

    忽然,伊朗的副攻举起手。

    伊朗那边立刻换人。

    许鹤定睛一看,对方没能第一时间上场的主力副攻,一步一挪地被教练换上场了。

    他腿都有点发颤,满头虚汗,嘴唇发青。

    这……

    国少队面面相觑,陈明昊憋了憋,忽然说道:“我怎么感觉不像是看不起我们,这脸色,怎么看像……吃坏了肚子……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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