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就是骄阳,夏日来了······
李含章毫无睡意,身着中衣直挺挺地坐在八仙桌旁,看着阳光一点点升起,起身吹熄几近燃烧完毕的蜡烛,倒了半盏水重回床沿坐着,一个一个托起二人的身子喂了些水,结果老李一个猛咳,直接把她濒死的魂儿拖了回来。
“爸爸,你醒了?”李含章二话不说丢了茶盏,手抚他胸口顺气,“你好些没?”
老李咳嗽两声,抬脸瞧她,“无事,无大碍。你怎的还在这里?赶快回去!”
李含章看着他嘴角干涸还未擦干净的血渍,心像坠了一块大石头。
没过一会,赵氏也醒了,二人状态都不好,一身病气仿若久病初愈一般,只能缓缓起身,缓缓走动,面色苍白,眼窝泛青。
折磨人的不是困难本身,而是面对困难的那种无力感。
她太大意了······
自以为进了桃花源,误把深夜擅闯卧房的刺客当玩乐,剑锋几乎抹了脖子还没激起她的警觉性,以为死了一次,很了不起,无所畏惧,罔顾匡连海给她的阴邪直觉,仍然自信心爆棚地认为所有人都拿她无可奈何,最后落得个罪魁祸首亲自上门承认给至亲之人下了要命的毒的下场,结果自己还在那儿心存侥幸地认为,人家只是吓唬吓唬她,只是在闹着玩儿······
她是哪来的自信?
又是谁给她的自信?
觉得自己是知些历史皮毛,便得意忘形,把全部人不放在眼里,自认为身周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她是永远不死的主角?
可笑!
可笑至极!!
匡连海还算是给她手下留情了,若是神不知鬼不觉直接来个一命呜呼的药,她要如何?
继续像前世一般,沉浸在绝望和悔恨之中,然后在心里无止境的谴责自己,苟延残喘行尸走肉一般地过日子?
问题是,真若到了那个阶段,即使往死里这折磨自己又能解决什么问题?爸爸妈妈能起死回生吗?老李夫妇能不经历这场病痛吗?在能提前预见并控制危害的时候为何要疏忽大意?
她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李含章平静的看着因为疲累而小口进食的赵氏,在内心极其认真地反省了一阵子后,彻底翻篇,一面像往常一样坐在赵氏身旁,不论戳了手指多少次也要坚持绣鲤鱼荷包,一面开始搞脑子,策划着怎么把解药搞到手,并彻底拿捏住对方的法子。
全部的解药,一股脑的,全都搞到手!据那个匡狗贼所言,七日一次,连服七次,二人一共十四颗。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搞,如何才能一劳永逸?
不,只要匡连海不死,就永远没有一劳永逸一说,可若是弄死他,自己一来没这个本事,二来不想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
李含章打定主意,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后,早上破天荒地未上老李夫妇院子里守着,也未鼓捣自己院子的花草。她嘱咐环儿,让其告诉赵氏,自己去寻人玩耍去了,然后出门,右转,敲响了潘府的大门。她像往常一般,朝潘家家丁傻笑,换来了入门资格,一面絮叨着说要找玉姐姐,一面说要找匡哥哥,那家丁人也和善,告诉她匡大侠在潘玉院子里守着,然后便直接引她去了潘玉院子,说是潘玉一早骑马去了,一会就回。
“匡大侠,正巧,李姑娘也来找小姐了,你们正好一块儿等她。她马上就回来,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家丁热心肠了招呼了一番,上了糕点茶盏,退出了院子。
“那是什么毒?”李含章走到匡连海面前站着,挡住他眼前的光,“何名?从何处来?解药从何处得?”
匡连海会心一笑,“无名之毒,从匡某处得,解药······亦从匡某处得。”
李含章微微一笑,转过身,站在他旁边,仰起脸,闭上眼睛,感受着明亮的温暖笼在自己身上,但即便如此,也驱散不了她身上那股瑟瑟发抖的冷,这冷从见到老李二人吐血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停过。
“自古英雄难过没人关······不过一个女人,至于匡大侠使出这般阴毒的手段,毒害当朝老臣?”她开心地笑起来,转头看着他,“匡大侠日后可是要加官进爵的,这样肆无忌惮,怕是早有靠山了吧?”
匡连海面上若有若无的温和一点点褪去,然后彻底消失殆尽。
“这都不用偷听,猜都猜得出。常话道,闹腾的最欢的往往不是正主,莫不是匡大侠站了······不是正主的营?可非正主的,目前有两个营呢······究竟是哪个呢?”
“没想到一介小小痴女,竟懂得如此多的朝廷之事,若非耳濡目染,怕是难以从中推敲一二吧······”匡连海自顾自抿茶,面上波澜不惊。
狗男人,竟然还在妄想给她家安上一个造反罪名!
李含章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以及潘玉正热情招呼自家家丁的声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院子门,趁着匡连海注意力转移的功夫,直接一个转身跨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后颈紧紧交叉,扣住。
她能感到身下的人浑身一僵,似乎马上要发力了。
“现在出手的话,玉姐姐可是会知晓你的真面目的哦~”李含章想着他会武功,一巴掌把她拍死简直轻而易举,急忙笑着出言提醒。
匡连海毫不掩饰眼底的阴狠,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双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往下拽,但他越拽,她在他颈后的手也就握得越紧,到最后连带着他的脸也离她越来越近。
“全部解药,现在。”她干脆缩短了他们之间最后那一丢丢的距离,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上身贴进他的怀里,温软地说着威胁之辞。
“不知廉耻!”匡连海低声呵斥,整个人站起身,想用这法子令她摔下去。
李含章手臂撑着他的肩膀将整个身子向上提了提,双腿直接用力缠住他的腰,顺便把他的脖子搂得更紧,“要快些想清楚,不然你就要永远失去你的小师妹了。”她窃窃地笑,“或者现在伤了我,杀了我也来得及,但是你要怎么向她交代?”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环在他颈后的拇指抚了抚他的皮肤,“你以为你能装到何时?”
匡连海似乎也没料到她能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一招,飞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塞进她手里。
“这是多少粒?”她立即问道。
“足够你用了。”匡连海从牙缝挤出几个字。
李含章紧紧握住瓶子,本想再问问这是不是真的解药,但怕把他惹毛了不好收场,正想松手的功夫,脑海中突然回放刚刚那句刺耳的“不知廉耻”,外加自己被他看光三次有余,令她突然气血上涌,直接掰过他的脸重重吮了一口他的嘴唇,然后两腿一松,跳了下来。
正巧,一抹浅蓝色袍角出现在院子门口,潘玉来了。
李含章迎上匡连海脸上集错愕、难以置信的神情,深深一笑,朝他单眨了一下左眼,“下次可不止这么简单了。”
她继续装傻,同潘玉说了两句话便告辞,回去偷偷将魏郎中开的调理之药换成了解药,度日如年地枯等了六日。待到第七日时,她几乎要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老李赵氏一人身上挂一个了,巴不得老李上早朝,赵氏出去买胭脂的功夫都要跟着,等苦熬得过了第七日,见了第八日的朝阳,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即使毒未发,她还是不放心,左右查看,没事还会请魏郎中来瞧瞧,把把脉,看看二人的气色。
这未免太简单了些?
可她又不能主动前去问:“嘿,你怎么这么老实,说给就给了?”她是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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