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历悠然刚从御花园赏花回来,途经永巷,狭长的宫道两侧罗列着数不清的殿宇,鳞次栉比,构成了永无穷尽的迷宫,想要将人永远困在这方权力的中心。
就在历悠然坐在御撵上迷迷糊糊,想要睡去时,却被随侍的宫女荷香小声唤醒:“主子,是昭华公主的仪仗,我们是不是让公主先过去?”
甬道狭窄,寻常的轿撵自是可以双向并行通过,可若是再加上仪仗随侍,自然有先行后行之说。
论理,昭华公主与今上一母同胞,是懿仁太后捧在手心里的掌中宝,更是宫中说一不二的存在,就连太后的内侄女岚妃娘娘也不敢怠慢这位金贵的公主殿下。后宫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朝陛下说了算,后宫自然是这位昭华公主的天下。
也因此,随侍宫女荷香也只是随口一问,想来这位初来乍到的小主也不敢与昭华公主抢行。
却没想到,历悠然只是抬眼看了一眼迎面而来的金贵轿撵,便扬唇道:“撞过去!”
小宫女荷香:“……啊?”
“撞过去。”历悠然重复道,语气轻飘却坚定:“出了事,我会一力承担”。
宫女荷香闻言难得激动地眨了眨眼,想到张公公的再三叮嘱,壮士断腕般传达了这位便宜主子的命令。
下一刻,经过内监总管张公公□□多时的宫侍理所当然地依命撞了过去。
一个有备而来,一个措手不及。辗眼间,后者自是人仰马翻。
“公主!你怎么样?”
“公主!你还好吗?”
“公主!你哪里疼?”
“公主!让奴婢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被一众宫女太监手忙脚乱扶起身的昭华公主扶着满鬓松散的发髻,看着散落一地的珠钗,险些气炸,却也只来得及窥见明黄色御撵上扬长而去的闲适背影。
“本公主定要让此人付出代价!”昭华公主盯着那抹碍眼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一刻钟后,太后一把揽住扑入自己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幺女,心疼道:“我的乖乖,这是怎么了!让母后看看我的小韵儿怎么了!”
昭华公主武韵匍匐在这个温暖而亲切的怀抱中,豆大的泪珠委屈得止不住地向下流:“母后!你要为韵儿做主啊!”
一炷香后,太后传令道:“让皇上明日午朝后前来见哀家。”
公主再重要,也没有朝政重要,询问皇上自然要等前朝事毕。
……
当晚,武珏照旧在处理完政务后前来探望历悠然,不曾想迎接他的却是一记闭门羹。
承欢殿的宫人自是拦不住也不想拦圣驾,只是象征性地阻了一把,便各归其位,侍立听命。
武珏一直闯入承欢殿内历悠然的下榻之处方才驻足。
“出去!”历悠然呵斥道。
武珏顿住,入目所见如梦似幻,只见那人身披柔雾色寝衣,细软的亵衣在氤氲烛火的映衬下朦胧勾勒出她优美的身姿,惑人而心动。那些在梦中让自己千回百转的百媚柔情彷佛触手可及。
他怔住,伸手,想要一探虚实,将那抹悬于九天之上,自己惦念多时的皓月拥入怀中,一品思慕。
历悠然骤然推开他:“你疯了!”她不懂,为何今夜的他如此失控。
武珏也不懂。说来也怪,明明笃信曾经得到过,可如今回味过往的相拥竟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雾,一层纱,飘渺难寻。
想到此,武珏的眸色不由一沉。所以他才会如此迫切地渴求得到她,似乎只是为了证明曾经的赤—裸相拥并非南柯一梦,而是真切发生过的既定事实。
历悠然伸手指着寝殿的大门,怒不可遏:“滚出去!”
武珏怔怔地望着她。自己是否真的得到过她?
历悠然再也无法按捺住心头的怒意,抓住手边的玉枕就朝他砸去:“武珏你要是个男人现在就给我出去!”她语调平缓,目光睥睨,一字一句道:“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似乎终于从幻梦中清醒,武珏回神后狼狈后退:“对不起,我夜宵喝多了!”说完便仓皇离去,彷佛背后又饕餮的欲兽在追赶自己,慌乱不已。
她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细思良久,方才在迷蒙中睡去。
次日,晨起酒醒的武帝武珏吩咐道:“告知礼部,贵妃册封礼提前,朕等不了三个月!最多一个月,完不成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诺。”张公公赶忙赴礼部传旨。
……
第二天午后,历悠然小憩刚醒,便看见宫女荷香抹了一把脸,双颊泪痕犹在,弱弱道:“主子你醒了,奴婢这就吩咐下去,为你打水梳洗。”
说着,却被历悠然一把拽住,一边用锦帕帮她拭净泪痕,一边问道:“为何偷摸着抹眼泪?”
荷香闻言瞬间潸然:“主子,都是荷香命不好,昨儿傍晚我去御药房给主子拿一些太医开得滋补药品,不曾想在半路竟遇上了国公府家的表少爷,少爷一心要纳我入府,要我侍候他!可这皇城内外谁人不知,这位表少爷分明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被戕害致死的妾室婢女数以百计,可盛京之内无人敢说,无人敢管,只因这位与郑国公府沾亲带故,我们平民百姓又能拿他怎样!”
说着,荷香不禁悲从中来,却还是开口劝诫道这位便宜主子:“主子,我这一去,你可千万要好自珍重,切不可像昨日那般与宫中的贵人针锋相对。陛下的恩宠譬如朝露,还不知哪日就会散去,您也要为以后作打算呀!”
历悠然闻言想了想,既然要彻底斩断武珏的念想,不如蛇打七寸,让他和郑国公杠上岂非快哉!遂道:“此事不难,你先告诉我那位国公府的表少爷喜欢在宫中何处出没,我们且会他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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