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安在巳时还有两刻时已经醒了,因为来时的衣袍没干,李子安依然穿着那身僧袍。

    因为知道的人不少,李子安就没隐藏金莲印记,此时的水泓便清晰地看到了这朵金色莲花。

    水泓的第一反应与王太医一样,只当那是一抹花钿。

    “昨日留着便也罢了,这都一夜过去,你怎还没将那花钿洗了?怎么,不舍得人家给你这个救命恩人的礼物?只可惜,那小姑娘要出家了。”

    李子安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水泓这是把金莲印记当成妙玉给的礼物了啊。

    不过,从他说出的借口来看,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问题?

    李子安想着就笑了。

    这才逗水泓道,“这礼物呀,可是长在了我的血肉里,要是还回去,我不得疼死?”

    说着,对水泓做出一个手捂心脏的动作,痛苦的表情表演痕迹非常浓,让人没有配合的欲望。

    可水泓以为李子安真的一面就喜欢上妙玉了,不然,又为何一见面就下水救人呢?

    水泓在椅子上招手,让李子安坐过来,苦心劝他,“你若真对那姑娘有意,去求来便是,即便她的父母有意让她出家,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李子安“哈”的一下笑出声,见水泓的表情逐渐由严肃转为疑惑,又有向黑脸转变的迹象,才道,“我天真的泓哥啊,你还真以为这是花钿呢?”

    李子安把脑袋凑到水泓面前,指着金莲,“你摸摸,有何不同?”

    水泓上手一摸,只觉一片光滑细腻。

    见水泓不说话,李子安催他发表感言,可水泓沉默许久,才说出一句让李子安无言的话,“我……未曾摸过女子花钿,不知有何不同。”

    李子安瞪大眼睛,“泓哥你决然连女子花钿都没有摸过?”

    水泓反问,“你摸过?”

    “我当然是……没有摸过的。”

    李子安虽然没有摸过花钿,但他在手上贴过贴画呀,这不都是粘粘在皮肤上的东西吗?可这一世没有,他也只能回答没摸过了。

    不过,“泓哥你这么想啊,花钿这东西,终究是被贴上去的,再严丝合缝,也会有异物凸起之感,你再想想方才,你在我额上有摸到异物的触感吗?”

    水泓摇头,迟疑开口,“那这金莲,真是你长出来的?”

    李子安点头,把觉明大师当初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水泓这才点头。

    “此时我会与父亲言明,你既无意入朝为官,应当不用担心皇室忌惮。”

    这一点,水泓倒是看的透彻。

    “那就谢谢泓哥了。”

    水泓点头,收了他的感谢,“你这金印可有何异样之处,还是只有作花钿一个用处?”

    李子安一愣,连忙内心呼唤桃花妖,“夭夭,夭夭,帝释天给的金莲印记有什么用啊?”

    至于只是个装饰品?

    这个可能性直接被李子所排除了。

    帝释天是谁?

    他可是天人一族的新王。

    帝释天的王位自血海中来,他杀了天人族的前任王,又用莲花控制所有反对他理念的贵族,让那些反对他理念的贵族们成了拥护他的傀儡。

    他送的莲花,即便只是一个印记,也不会是仅有外表能看的观赏品。

    桃花妖正跟在王太医身边背医书,听到李子安的问话毫无压力地一心两用。

    “帝释天大人曾说,他送的礼物可以帮助阴阳师大人控制凡人身心,前提是,对方的心智弱于阴阳师大人。”

    控制别人身心啊,“有后遗症吗?”

    “阴阳师大人若控制他人伤害自己,阴阳师大人的身上也会出现相应痕迹,若控制他人自杀,阴阳师大人虽不会一同死亡,却会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感。”

    帝释天使用莲花控制傀儡的时候没有这些限制,看来这朵金印终究只是部分力量凝结,难与帝释天本体的力量相比。

    不过,若能达成他的目的,倒也尽够了。

    “夭夭,我早上不是起不来床嘛,要是早上的时候,我用金莲的控制能力控制自己起床看书学习,会有后遗症吗?”

    ……

    这个问题就超出桃花妖的知识范围了。

    过了一会,桃花妖才给出回答,“阴阳师大人,帝释天大人说,这样做的唯一后遗症就是,在您解除对自己的控制之后,身体的疲累感会加倍回到您的身上。”

    “时间会加倍吗?”

    “不会哦。”

    妥了!

    大不了每天早睡一个时辰,在床上度过这段无力期嘛。

    “谢谢夭夭,对了,也帮我谢谢帝释天,他给的礼物很有用。”

    桃花妖没有回话,李子安估计她是传达谢意去了。

    在水泓看来,李子安就是沉思了一会,仿佛在组织语言,才给出回答。

    “泓哥,有了这金印我就可以当你的伴读了。”

    水泓来了兴趣。

    “这金印呢,可以让我起的更早些,只是提前起了多久,晚上就要提前多久入睡。”

    水泓思索一会,才问,“可有后遗症?”

    “呃,晚上提前入睡时疲惫加倍算吗?”

    这个问题,水泓也想了一下。

    晚上睡觉感觉疲惫,这不是好事吗?更容易睡着啊。

    所以,他与李子安相视,都不确定这算不算后遗症。

    在两人交谈时,已经过去将近两刻钟。

    下人以为李子安还没起,见时间已经要到巳时,连忙来问水泓要如何回复那母子俩。

    李子安疑惑,“什么母子俩。”

    水泓可疑地移开了视线,不与李子安对视。

    如果让李子安知道水泓让前来道谢的母子俩等了那么久,见到他醒了也没有立刻告知……

    以水泓对李子安的了解,他生气的概率很大。也许这刚到手的伴读,就要溜走了也说不定。

    水泓不回答,下人只能回答道,“是您昨日救的小姐。她家母亲与兄长前来向您道谢,如今已等在前厅了。”

    说了在等,却没说那两人等了多久,水泓觉得此人可用。

    不过,他的这点小侥幸很快就被戳破了。

    李子安人还没有走进正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年轻男声。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我们的大恩人可总算是舍得露面了。”

    接着,是一道略带警告的女声,“子明!”

    苏子明哼了一声,暂且作罢。

    李子安看着伸出去的脚,这脚,是落下还是收回呢?

    跟着一起来的水泓可没这顾忌,直接站在原地不走了,顺便,也拉停了李子安。

    里面的苏夫人立刻解围,“是小儿顽劣,还望小公子见谅。”

    边说,还边带着苏子明走出来迎接李子安。

    没法子,对方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又是自家儿子无礼在先,她虽然是长辈,此时却也站不住理。

    在走出门后,苏夫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亲切,上前就拉住了李子安的手,“你就是昨天救了我女儿的小公子吧,果真长得一表人才。我是妙玉的娘亲,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呃,“夫人叫我子安就好。”

    李子安是有些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之前苏子明的冷嘲热讽一出,他就顺着水泓的力道停在了门口,如今苏夫人如此热情,他也就跟着客气了些。

    苏夫人拉着李子安就往门内走,“子安,真是个好名字,说起来,我这儿子名字与你有些相似呢。命里都带个子,他呀,姓苏,名子明,与你的名字很像是吧?”

    苏子明?

    水泓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

    苏州牧昨日携家眷来到蟠香寺,如今寺里出现了一个与苏州牧之子同名同姓的人,这会是巧合吗?

    水泓走在后面,叫来了一个侍卫,让他去把林海叫来,辨认一下面前的人是否就是州牧家眷。

    见母亲走出去接人,苏子明也没有起身,如今见了李子安,倒是软了点态度。

    他这人,不是个好人,但对自己家人亲近,对长得好看的人容忍度会高些。

    藏于心里的暴戾没了,苏子明再开口时虽然也很有些讽刺意味,却散了些戾气,“看不出来呀,这么瘦弱的一个小公子,竟也有勇气下水救人?”

    他凑近李子安,详细打量,随即捧腹大笑,“你怎么还贴个花钿,还是朵金莲,竟比女子还要爱美。”

    李子安:“……”

    这是第几个了?难道他以后逢人就要说一句这不是花钿?

    想想那个工作量,李子安觉得被人说贴花钿问题也不大了。

    他身后的水泓就不乐意见到这场景了,“苏公子既不乐意前来道谢,又何必勉强?既然来了,又为何口出恶语,闹得场面僵持?影响你们想要道谢之人的心情。”

    这最后一句,是连苏夫人也说进去了。

    水泓并不认为苏夫人态度严厉些会管不住这个儿子,如今现象只能说明苏夫人并不觉得儿子的态度有什么大问题罢了。

    向来只有苏子明寻人晦气的份,什么时候他自己被外人斥责过?何况这人年龄比他还小,那态度又极不客气。

    苏子明往后一靠,拉长了语调,声音中满是不屑,“我与我妹妹的救命恩人说话呢,这又是哪来的正义之士在插话呀?如此喜欢主持正义,不如日后,我回去让父亲给你在扬州衙门找个捕快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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