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往下看风景,颇有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可惜李子安有些怕高。

    前世看古装剧的时候,李子安就经常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古装剧里有人在悬崖边上被人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躺在悬崖边呢?

    他们就不怕再掉下去?

    李子安不理解,他站在山上离边缘较远的地方,看着下面不断往山上走的香客,也并不觉得以自己恐高的性子会有那么一天。

    “大夫哥哥快来,一起去找神仙伯伯们许愿了!”

    小黛玉清脆的声音传来,李子安高声应了一下,连忙跟上去了。

    在山下只能隐约看到的人影此时清晰许多,寺里的香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面色和缓地轻声交谈。

    一旁有沙弥见有香客到来,连忙上前迎接。

    沙弥走近众人,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见过诸位居士。”

    众人还礼,小黛玉看看左右,也跟着双手合十。

    小沙弥一笑,“众位居士是上香祈福,还是寻师父算卦解梦?”

    这里的师父指的不是明觉大师,而是寺内精研命理一道的师兄们,除了大殿内的佛祖菩萨外,就属他们最受香客追捧。

    作为带头前来檀香寺的人,贾敏上前双手合十道,“小师傅可否先带我等前去大殿上香?”

    “随后还劳烦小师傅安排居所。我等此行,想要体会贵寺各种玄奇,怕是要叨扰两日。”

    李子安三人前往林府时已近午时,又在林府为母子三人诊脉,临出发时已是未时。又经过马车前行、缓步上山等事,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当天想要回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在出发前,众人便已做好留宿蟠香寺的准备了。

    贾敏的话一出,小沙弥立刻了解,叫过一旁的师弟安排禅房,自己则带着几人前往大殿上香,期间,还与众人交待上香的细则。

    “大殿有一大两小三道门,诸位居士进殿需从左右两道小门进入。”

    李子安好奇,这个时代对贵客不都是开大门迎接吗?为何寺庙里开着大门却又不让人进呢?

    贾敏嘴角含笑,并没有惊讶的神色,显然是知道这个规矩的。

    小沙弥继续解释,“并非本寺轻慢各位居士,而是大殿中央大门为空门,只有出家人方能从此门出入。”

    哦!这就是“遁入空门”里那个空门啊。

    “男居士进殿,需先迈左脚,女居士进殿,需先迈右脚。”

    男左女右,原来不只是他们把脉的时候会这样啊。

    “诸位进殿不可脚踏门槛,需抬脚迈入其中。进入大殿,不可对佛祖伸手指点,点香时,不可用嘴吹灭,应将香横握,上下挥动使其熄灭。”

    “诸位上香完后,不可跨过蒲团,应从一旁绕道……”

    没想到上香有这么多注意事项,李子安在一旁听得感叹。

    在前世,佛道一类已经不是人们的主要信仰,大家更多是把上香当成一种精神安慰、一种病急乱投医的手段,李子安自然是没有去寺庙里上过香的。

    如今听了小沙弥的介绍,李子安严格遵守细则,特别是进入大殿的时候,就怕一不小心一脚从大门迈入,寺里的和尚就都跑出来要拉他去剃度。

    一行人走入大殿,殿内烟雾缭绕,模糊了佛祖的面容,供桌前的香炉密密麻麻地插了一柱柱清香,那是香客们对未来的期许。

    贾敏先带着小黛玉向佛祖许愿。

    贾敏手中三炷香举过头顶,弯腰一礼,起身时便把香插入香炉。

    小黛玉在一旁仔细观看,她的娘亲从来温婉贵气,从未在她面前露出如此虔诚之态,这是她没有见过的娘亲。

    李子安也在一旁观看,待会到他时,要是不知道哪只手在上哪只手在下可就尴尬了。

    就在这时,桃花妖在李子安脑海内出声了,“阴阳师大人,您最好还是不要参与这里的礼佛活动哦。”

    “夭夭?我为什么不能礼佛呢?”李子安不明所以。

    桃花妖解释,“这寺里住持有真本事,所供的佛像也不一般,阴阳师大人可还与我这个妖怪绑定着呢,若是阴阳师大人在礼佛的过程中受到伤害可就不好了。”

    李子安:“!”

    是哦,虽然大家喜欢叫崽崽,但“阴阳师”里的崽崽们大多都是妖怪来着……

    他连忙拉了下王太医的衣袖,示意有话与他说。

    鉴于小沙弥说过不能在殿内交谈,王太医顺着李子安手上的力道出去了。

    出得大殿,李子安向王太医解释,“师父,比起礼佛,子安更相信自己的医术,接下来的上香参拜,子安并不想参与。”

    这不是什么大事,王太医没有深究,叫来一位小沙弥,拜托对方带着李子安在寺内走走,以保证李子安的安全。

    又与李子安约定好在大殿旁的亭子里汇合便离开了。

    李子安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这位小沙弥,双手合十,“有劳了。”

    小沙弥双手合十,笑着摇了摇头。

    “居士请随我来。”

    小沙弥开始带李子安在寺内参观。

    “蟠香寺已有百年历史,历任住持方丈皆为不俗之辈。”

    小沙弥说这话时面带崇敬与向往。

    见他如此,李子安突然想到明觉大师的医术,贾敏曾说她与林海慕名来过蟠香寺,想要请明觉大师探查无法孕育子嗣的原因。

    可两人却并未见到明觉大师,对方只是派了小沙弥前来,只说缘分未到。

    两人遗憾而归。

    直到四年前,贾敏有喜,夫妻俩这才把心放下。

    林黛玉出生,按照林家三代单传,每代只有一个子嗣的“传统”,林海虽有些遗憾,却也有了再无儿子的准备,把满腔父爱都给了女儿黛玉。

    林海心态很好,贾敏却颇为自责。抑郁了两年,再次怀有身孕时才又拾起希望。

    第二胎没让贾敏失望,是一个儿子,对方因为比黛玉出生时还要娇弱,让贾敏很是忧心,在对待姐弟俩时,也难免更偏向弟弟。

    幸而还有林海默默安慰小黛玉,才没让她从小就讨厌弟弟。

    知道这次癞头和尚出现,贾敏才意识到她也是关心黛玉的。

    只是这份关心先是被无法为林家传宗接代的愧疚遮盖,又被幼子身体虚弱可能早夭一事吸引心神,这才未曾体现。

    这一切,李子安看得清楚,如今听到小沙弥提到觉明大师,他倒是有了问题。

    李子安跑到小沙弥面前,故作天真问道,“哥哥知道巡盐御史林大人前来蟠香寺求见觉明大师一事吗?”

    一听问题,小沙弥因为李子安跑到面前产生的疑惑又变成了崇敬。

    他点点头,道,“在林大人携家眷前来蟠香寺的前一晚,还在静室参禅的住持方丈便通知了座下弟子。”

    小沙弥语气低沉,故作厚重,模仿起了觉明大师的样子,“若是明日,林大人携妻前来,便回告一声,时机未到。”

    模仿完,小沙弥又恢复了清越的嗓音,语气有些感叹,“主持方丈座下弟子早已习以为常,可其他知道这句吩咐的师兄们却都毫无头绪,直到第二日林大人夫妇到来,大家才理解方丈此言之意。”

    李子安好奇问道,“那觉明大师是真的会未卜先知吗?”

    小沙弥摇头,“主持方丈从未正面回答此类问题,但无论是寺内师兄弟们,还是来往蟠香寺的香客们,都坚信主持方丈有未卜先知之能。”

    李子安点头,若有所思。

    突然,他听到一阵女童的哭泣声。

    李子安抬头一看,他与沙弥已经走到禅房附近,这里居住的都是想要留下的香客。

    沙弥见他感兴趣,便介绍道,“此处居住的是一位小居士。因自幼体弱,寻医无果,父母便有了让小居士出家一法,希望借此留得小居士一命。”

    李子安好奇,“她的父母不曾请觉明大师诊治?”

    小沙弥回答,“小居士父母与林大人一般,被主持方丈婉拒了,不同的是,小居士的批语是,此法可为。”

    “原来,那夫妇俩一月前遇到了一僧人,对方曾言,小居士这病,唯有遁入空门才有痊愈可能。”

    李子安:“?”

    这情节怎么和小黛玉那么像?

    小沙弥接着说,“那夫妇二人将信将疑。两人此前一直未找到大夫可医治小居士,在僧人出现后,两人将小居士病愈的希望放在了术士身上。”

    说到这,小沙弥叹了声气,“也不知夫妇俩是听了哪位术士的建议,命下人外出采买一批年龄与小居士相近的女童,想要借由她们为小居士挡病消灾。”

    李子安不知道小沙弥叹气的原因,但他一听采买女童,便知道这位小居士的父母极有可能是拐子利益网的一部分。

    小沙弥继续,“许是那法子有损阴德,小居士在天冷之时仍会不停咳嗽,夫妇俩借女童为小居士挡病的计划并未成功。”

    “无奈之下,夫妇俩只能把小居士送来蟠香寺,希望小居士能在此地带发修行。”

    “奇异的是,那小居士进入我蟠香寺后,竟当真未曾咳嗽,由此看来,为小居士出主意的僧人倒也有些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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