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冉简单地应了一句,易清寒却是破天荒地多看了周柒柒两眼。拜师多日,易清寒第一次从周柒柒口中,听到了师尊两个字。

    “听说林姑娘回来了,我过来看看。”周柒柒说。

    林清冉答道:“嗯,刚回来不久。”

    周柒柒:“云阳是不是很好啊?”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林清冉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周柒柒在压抑自己。

    “云阳肯定比不上京城繁华的。”林清冉笑了笑说道,“郡主若是想去看,等到有空了,不妨一起去?”

    周柒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是云阳的人比京城要好的多了,等到有空了我一定去!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林姑娘,师尊,早些休息。”

    周柒柒仿佛就是来问个好似的,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周柒柒来的时候,易清寒不发一言,只让林清冉与周柒柒交流。

    林清冉在易清寒的院子里用了饭,易清寒特地为她熬了鲫鱼汤。

    “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饭后,易清寒摸了摸林清冉的头,温柔地说。

    林清冉:“嗯。”

    周柒柒的出现仿佛就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天色已晚,林清冉没有在易清寒这里多留,告辞以后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过去,林清冉看到了成片的竹子,一阵风吹过,竹叶振动起来。

    她的院子在景夫人旁边,离易清寒的院子有些远。回去的路上,林清冉路过了周柒柒的院子——一个原本景夫人为林清冉准备的院子。夜有些深了,周柒柒屋子里的烛火却还亮着。

    “郡主,你吃点东西吧。”屋内,冬月端着食盒苦口婆心地劝道。周柒柒从易清寒院子里出来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冬月敲了一晚上的门都没人应。

    “郡主——”

    “冬月,你先回去吧,我累了。”周柒柒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听上去很疲惫,“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郡主,我来陪你吧。你小时候睡不着都是冬月陪着的。”

    周柒柒:“快回去,我一个人待会儿。”

    “郡主,我把饭放在门口了,你记得吃。”

    冬月犹豫了很久,默默地把食盒放在了门口,不放心地走远了。她边走还边回头,期待着屋里的人能开门把食盒拿进去。

    冬月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周柒柒,她和周柒柒是同一年出生,她大周柒柒几个月。两三岁的时候冬月就到了周柒柒的身边,做她的贴身丫鬟。

    今天,冬月比任何人都要心疼周柒柒。

    谁说北泽侯府的郡主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她是一个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都舍不得对身边人说重话的女孩子啊!冬月陪着她十多年,周柒柒从来没有指责过她一句,甚至会帮他们在外面出头。

    “郡主,你一定要走出来啊!”冬月最后还是没有走,她折了回来,在周柒柒门前靠着,她怕周柒柒半夜需要她。

    屋内,周柒柒呆呆地坐在窗边的软塌上,双目无神,思绪游离。

    易清寒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这么不顾一切喜欢的人。

    周柒柒的脑海中反复循环着易清寒的面容,他们初见时的模样。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不甘心,她比林清冉晚遇到易清寒。

    晚上的风很冷,周柒柒的眼泪干了以后挂在脸上,风一吹就凉飕飕的。她收拾了一下心情,轻轻地打开门,却发现冬月捧着食盒在门外睡着了。

    “冬月,冬月?”周柒柒小心翼翼地叫醒冬月,“快回去睡觉,在这里会着凉的。”

    “郡主!”冬月一个激灵就起来了,“郡主吃饭吗?”

    周柒柒噗嗤一声笑了:“饭菜都冷了,那你给我下面好不好?”

    冬月很用力地点头:“好!”

    望着冬月小跑离开的背影,周柒柒的眼泪最后还是流了出来。自欺欺人的谎言终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她其实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她的选择,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罢了。

    十五岁的生辰将至,幸好,她不是一个人。她有爱她的父兄,有傻得可爱的冬月,还有自此——名正言顺的师尊。这都是好事,不是吗?

    第二天,周言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秦桉。

    “秦府的账簿我基本看完了,这些是我和表哥整理出来的资料。”周言递给景行舟一叠厚厚的本子,“秦家在京城有众多人脉和资源,少主要的东西很快就能拿到。只要是清越的商人进京,秦家都会暗中帮衬。”

    “嗯好。”景行舟点点头。

    “以商业作为变法的突破口,确实比云阳当年的方法要有效。云阳之法在变官制,清越之法在通商路。民不聊生的根源是社会制度和官僚体系,但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得到改变。景少主另辟蹊径,寻商业之路,为百姓谋生存之路。”秦桉点评道,“景少主确实有过人的能力。”

    景行舟说:“林庄主是科举出身,自小耳闻目染的都是官场,也是最直接能看到官场利弊的。变官制是一定要走的路,只是这条路不该那么直接走。”

    景行舟的言外之意穆子谦心中了然。

    “确实,有些东西,是要近距离看的。”穆子谦认同景行舟。景行舟来自清越山庄,平日里常和百姓打交道,他更明白百姓需要什么。

    “如果直接从官制下手,会有适得其反的效果。”景行舟说,“世家贵族的手段不是我们能够应对的。”景行舟有意无意间,提醒了穆子谦。

    清越山庄的变法进行得很顺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另一边,林清冉和易清寒还在为两封信头疼。

    易清寒都快把信看出花来了,还是没能找到门道。

    倒是突然进来的穆子谦让认真分析的两人吓了一跳。穆子谦负手于身后,一脸笑意的走进来:“我可能发现了一个点。”

    林清冉和易清寒都抬起头来看着穆子谦。穆子谦缓缓开口:“刚才景行舟有一句话提醒我了,如果变法直接从官制入手很有可能会招致世家贵族的报复。”

    “云阳出事的那一年,师尊得了一场大病……”易清寒补充道。

    “我记得那一年,爹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爱说话,脾气也反复无常。”

    穆子谦综合了一下说法:“所以有没有可能,那些信就是这个用处?林庄主大病出不了院子,也不爱和人交流,而宋远又常在城内巡逻奔忙,见面时间少,两人决定用写信的方式来沟通。”

    虽然这是现在最合理的解释,但是林清冉总觉得,这种方式非常的多此一举。宋远自从来了云阳以后就没有离开过,那么,她父亲呢?

    “清寒,我爹爹离开过云阳吗?”林清冉问。

    易清寒敏锐地捕捉到林清冉对他的称呼,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真实的。易清寒嘴唇上扬,止不住的笑意在脸上迅速洋溢开来。

    “易,清,寒?”林清冉见易清寒没有反应,用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易清寒的美梦瞬间摔成了碎片,他清了清嗓子:“师尊以前经常要出去。云阳出事的上半年,我跟着山庄里的长老出去了,那几个月我就不清楚了。”

    “爹爹都出去干嘛呀?”

    易清寒回忆:“我记得,师尊和京城常有往来……对了,周建安也来过。”

    林敬辞未染重病时经常外出,就能解释他和宋远常常用书信联系。所有信中,天玄一六九年的信件不多,两封林敬辞亲启和一封宋远亲启,那封宋远亲启的就是林敬辞质问宋远城防的事。

    林清冉想不通的是,这封信为什么没有寄出去呢?

    可是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手上只有这些死物,想要查出什么来还是要有人证。

    “穆公子——”易清寒突然叫穆子谦。

    穆子谦一头雾水:“怎么了?”

    只见易清寒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后贴在穆子谦耳边耳语了两句,穆子谦还没听完脸色就变了。

    易清寒说,让穆子谦从太子下手,先摸准今上的态度,打听一下十年前京城的官兵为什么会来云阳。穆子谦简直觉得易清寒是疯了,可是转念一想,除此之外好像也别无他法。

    只是这样太过冒险,易清寒说他有九成的把握今上对云阳是有感情的,剩下的一成,也是他不敢拿林清冉做赌注的原因。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穆子谦思虑良久,给了易清寒这样一个答案。剩下那一成,他也不敢拿穆府做赌注。

    易清寒点点头:“无妨。”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他们不差这几天。

    “对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信不是没寄出去,而是被拿回来了?”易清寒看着穆子谦和林清冉,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穆子谦和林清冉几乎是同一时间望向易清寒,两人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

    “如果是这样,很多事就能得到解释了。”易清寒缓缓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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