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周言刚刚上了课回来,书册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到林清冉远远地走回来,他急忙跟了出来迎,“你回来了?”

    “嗯。”林清冉淡淡地回应,语气中带着疲倦。

    “姐姐,明日山庄大会,让所有弟子参加,听师兄说是到了我们外出历练的时候了。”周言把今天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林清冉。

    林清冉微微思考了一会儿:“嗯,我知道了。”

    “各个院的弟子都由师尊直接带领分配到各地的府衙或是一些民间组织进行历练和访查,因为师尊不在,庄主的意思是让少主带着我们一起去。少主说他要去京城见一位朋友,所以我们就直接去京城。”周言又补充道。

    “清越山庄的历练就是让你们下山去看看,只要别惹祸就好。”

    “体察民情,慰问百姓也是君子当为之事啊,又怎么只能走马观花一般。”周言反驳林清冉的话。

    林清冉说不过周言,只好顺着周言的话:“好好好,我说错了。”林清冉看着眼前心满意足的周言,心底生出一丝怜悯和可惜。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大可纵马长街,无拘无束。太早就被一个强加在他身上的名头所束缚,以至于所思所想,都是天下,都是百姓,不曾给自己留下一点心思。

    林清冉承认,曾经她也想过将来要有所作为,想让云阳城成为天下所有无家可归之人避风的港湾。可是,天不遂人愿,事不尽人意。云阳城尚在,云阳山庄却早已物是人非。

    清越山庄是周言成长的基石,也是林清冉和易清寒自我保全的屋檐,她早已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也不觉得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到了京城,姐姐可要去……我外祖家看看?”周言发出邀请。

    林清冉一愣,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太傅是个老学究,学识渊源,眼界自然也高,我这样整日不务正业的人可不讨他老人家欢心。”

    周言摇摇头:“姐姐怎么算是不务正业?再说,外祖父人很好的,他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再说吧。”林清冉摇摇头,自顾自回了院子。

    第二日。

    “小言,都收拾好了吗?京城距清越不远,但走的大多是官道,过关都需要一道一道查验身份,我们路上可能会有耽搁,早些出发为好。”景行舟走过来,问道。

    “都准备好了。”周言点头。

    “那我们出发吧,冉冉,你和汐儿坐一辆马车,小言,去前面骑马。”景行舟吩咐家仆把行李都安置好,和周言一起走到队伍最前,翻身上马,挥别了景修闻和景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因为是历练,本就不能太过招摇。景行舟一行四人,加上一个车夫,一共五个人。一辆马车,两匹快马。打扮成往来商旅的样子,倒也不引人注目。

    但是,又因为这一行只有周言一个人是新弟子,可以说,带队的比学习的人都要多。对于林清冉和宋雾汐而言,这一行就算是从清越到京城的游玩,对景行舟而言,是和友人聚会,又不能太过寒酸地出门。到最后,就变成了这一番奇奇怪怪的样子。

    走到下一座城关时,景行舟终于认识到周言在此次历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时就叫了林清冉和宋雾汐两人赶路,把周言一个人留在客栈中,连匹马和半个铜钱都没有给周言留下。

    景行舟最后的善良,是替周言付完了林清冉那间和他们那间房的房钱。于是,等到周言从美梦中醒来时,他就发现自己不仅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还在客栈欠了一屁股的债。

    “掌柜的,我朋友呢?”周言认识到这个问题后,都来不及洗漱就飞奔下楼,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问道。不愁吃穿的大少爷终于体会到了危机感。

    “他们天不亮就走了,怎么,你没跟上去?”

    “什么!”周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应该不回来了吧。那位公子把两间房钱都付了,就剩你那间没付了。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同路呢,那位公子还说不用叫你。”掌柜无辜地摸摸自己的头,走开了,留周言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大言不惭地向林清冉吹嘘自己的历练有多轻松。果然啊,一定是被景行舟听到了。

    “公子付房钱吗?”掌柜兜了一圈都没见周言有什么反应,以为他是要走了,便堆着笑脸迎上来。

    “没……没有,我待会儿回来再付。”周言现在身无分文,又不能被人看出来,只好随便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而后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走在大街上,周言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这里不是清越,不是京城。只能说,景行舟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地方,这地方是个小镇,到京城和清越的距离大致相当,也就是说,周言完全没办法回清越或是去京城。

    去府衙吗?他们会相信自己吗,还是会把他当成混吃混喝的疯子赶出去,甚至心情不好还把他抓起来?周言想想就觉得头大。

    难道这才是他的历练吗?!

    体味民间疾苦,景行舟倒是真的知道他的理想追求。

    没办法了,还是要想办法活下去,到京城啊。周言暗自叫苦。

    不一会儿,周言就换了一套粗布衣衫,从一家当铺出来,他把身上那套不知镶了金还是镶了银的锦袍毫不犹豫地卖了。原以为卖的钱够他从这里到京城了,可结果,当铺的老板老奸巨猾,又极有手段,周言势单力薄,吃了亏还无处伸冤。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从别人手中拿到钱是这么难的事。周言在和老板理论的时候,又走进来几个平头百姓装扮的人,不管他们拿的是什么,老板总会把价格压得很低。当铺门口坐着好几个壮汉,来当东西的人就算心有不甘,但急于出手,都只能被逼无奈妥协。

    付了客栈的钱,周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拿着剩余的钱,他买不到能让他去京城的马,也吃不了几顿像样的饭。更要命的是,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在自己落魄的情况下还有同情心去可怜沿街乞讨的乞丐,卖艺为生的手艺人,甚至,连路边一个孩子因母亲不给买糖葫芦而哭时,他都及愿意慷慨解囊,出手相助。

    一条街还没走完,周言已经把剩下的钱花的七七八八了。

    他终于真的,一无所有了。他再也善良不起来了。

    乞丐还会一路追着他,希望能从这位人傻心善的公子手中多要到一两枚铜钱。周言只好一路躲闪,把自己一个人藏起来。

    他终于明白,世间或许不缺善良的人,缺的是善良的有钱人。

    他可以等到景行舟他们回来找他,可是那些无家可归的人,那些穷困潦倒的人,那些无权无势的人,又能等到谁来给他们一个真正的出路呢?

    “明白了吗?你的几枚铜钱,是永远无法解决问题的。”周言本是躲在一个巷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周言猛地一回头,发现林清冉正靠站在一棵树边,看着周言。

    “你——”

    “带你回去啦!”林清冉随意地说道,“景哥哥闹着玩的,他知道你什么性子,有意让你自己锻炼一番,谁知道你连一个时辰都没撑过就躲在这儿哭了。”

    “谁哭了!”周言狡辩。

    “走吧,都在等你了。”林清冉一把拉起周言的手,一路小跑出去,“我知道你肯定没钱好好吃饭,刚才我就买了好多东西,我看易清寒给你做的时候你挺喜欢吃的,都让景哥哥放在马车上了,待会儿我骑马,你到车上去先吃点。”林清冉一边跑,一边安慰周言。

    周言跟着林清冉,嘟嘟囔囔:“师尊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他了。”

    “快了吧,我觉得用不了一年。”林清冉想了一会儿,猜测道,“他应该能赶上这个年关,他以前就算再忙,山庄的任务跑得再远,都一定会回来。再加上今年收了个新徒弟,不回来都说不过去。”

    “不是闭关吗?这还能提前那么久吗?”

    “没有啦,我只是猜测一下。”林清冉摆摆手,“快走吧,你的历练就这样算完成了,总分不及格。”

    周言气得跺脚:“什么嘛,姐姐你怎么能评定?”

    “这还不够?到了京城,走两步都是熟人的地方你要怎么历练?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非要闯出一点名声才算历练吗?清越山庄是培养文官朝臣的地方,学武只是为了强身和自保。为官者最需要的就是大局观和应变力,就你刚才的白痴行为,算了吧。”

    周言悻悻地闭了嘴,他知道自己理亏又白痴。

    “等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很多事情都是不尽人意的。”差不多同样的年纪,林清冉显然比周言高了不止一个境界,现在所有的头头是道,都是曾经受到过的教训。

    “我们到了。”林清冉放开周言的手,指着不远处休息的景行舟和宋雾汐,对着他们招了招手。周言的手一下子被放开,心中也一下子跟着空了一下。

    他纯粹未经世事的眼眸,看着眼前这个行事洒脱的女孩。她的身上有一种魅力,吸引着周言移不开眼。

    “我赢了!”林清冉一边跑过去,一边高声呼叫,“我就说,他撑不过一个时辰的!要不是我过去了,他今天就要饿死在那里了。”

    “冉冉。”景行舟宠溺一笑,示意林清冉照顾一下尚在惊讶中回不过神来的周言。而后让宋雾汐递出一些食物拿给周言,“饿了好久了吧,快吃点,先上去,我们已经耽误时间了。”周言拿着东西,迷迷糊糊就被景行舟赶上了马车。

    林清冉一身男装打扮,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看来找小言的工夫你还有时间给自己置办一身骑马的行头啊!哈哈哈……哈哈哈……”景行舟大笑起来。

    “这有什么。”林清冉不屑一顾,“你们慢慢来,我先走一步了。驾——”林清冉还没等景行舟回答,一鞭子抽在马上,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奔出去。

    周言和宋雾汐听着声音都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宋雾汐见林清冉纵马远去,眼神复杂,思绪万千却不浮于表面。周言看着林清冉的英姿,会想起林清冉那一句“清越山庄是培养文官朝臣的地方”,打心底觉得,林清冉是不属于清越的,至少,清越配不上她的洒脱。

    身为女子,尚且年少,林清冉的天赋决定,她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她与易清寒不同,易清寒天赋只能算一般,十余年的苦练才有今天的高度。

    囚笼关不住想展翅的雏鹰,清越山庄无法拦住林清冉一辈子。

    他们一路走,一路玩,明明大半天就能到的路程,愣是在路上玩了两三天。

    一连几天,周言都没能从林清冉手中夺回他的马的主动权,无奈之下,他软硬兼施,硬是把景行舟的马给抢了过来,两个少年一路不知死活地横冲直撞,留下景行舟和宋雾汐坐在马车中慢悠慢悠前进,有说有笑,提前过起了老年生活。

    “到了,京城。”林清冉始终跑在周言前面,率先看到了那一座恢弘富丽,大气磅礴的千年古城。它的每一座建筑,都铭刻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吁——”林清冉和周言在驿站门口停下了马,周言回头问,“我们去哪?”

    “前面找个客栈,待会儿你们随便逛逛,汐儿,我约了子谦,去见个人。”景行舟从马车上下来,转身拉住宋雾汐的手,扶着她慢慢下来,“冉冉,你和小言别乱跑啊,等我们回来。”

    周言点头:“待会儿二叔过来,我带冉冉姐去外祖家。”

    景行舟一愣:“你什么时候联系你二叔的?那要不要汐儿……”

    “不用了,你们去吧。外祖没见过姐姐的,他不知道姐姐会去。”周言摇了摇头,示意景行舟可以直接带着宋雾汐一起走。

    景行舟疑惑了:“太傅认识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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