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的年夜饭,因为姬昭明的加入有了很大的不同。

    圣人赏赐的半套席面,都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上。因着是姬昭明挣来的,她让人拨了一些给一勺双巧她们,也没人提出反对。

    宫里的菜做得都是精致又美味,半套席面的量很足,姬家大房人口又少,敞开了肚皮吃也吃不完。自家准备的年夜饭菜剩下了大半,姬家的仆从们这回都能分到好菜了。

    家里的餐桌早就换成了带旋转台面的,因着菜多,还加了一层,各种精致的摆盘都好看得像画似的,在眼前旋转着任人挑选,让人食指大动。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三个弟弟终于和姐姐一起吃大餐,都高兴地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其中也有御膳太美味的关系。

    大人们稍微矜持些,慢条斯理的,用餐时间比以往更长,吃吃喝喝也都非常尽兴。

    等到撤了席,家里人又开始守着炉火聊天。

    家里早就布好了暖气,屋里不生火也很暖和,房中支一个小火炉只是为了应景。旁边摆一圈点心瓜果,家里冰窖中还有冻好的冰棍和雪糕,各色口味有十多种,随要随取,管够。

    按习俗,一家人守岁要一直守到天亮,还好大家白天都补过觉,不然初一还得去大朝会,姬昭明肯定撑不住。

    而且姬家也不用守那么久,考校考校孙子们的功课,姬大爷抓着两个儿子下下棋,薛氏她们同姬昭明随便聊聊,再守半个时辰,就各自回院里了。

    姬家平时晚上不开那么多灯,但管线都是布置好的,今晚到处都点亮了,照得院子亮堂堂如白日一般,就连床下都放了蜡烛。这叫做“照虚耗”。

    灯是不能熄的,但是回了各自的院里,是想做什么解闷,还是顶着明晃晃的灯光补眠,就没人管了。

    家里的仆从们早就排好了班,今晚得多多巡视。因着到处都点了灯,容易失火,所以他们巡查得勤快,好保证哪里出现意外都能第一时间提水浇灭。

    各个院子都埋了水管,“消防栓”自然也有设置。只要发现及时,就不用担心提水慢而耽误了救火。在除夕夜时时巡逻确实辛苦,但不能偷懒,家里给他们都包了丰厚的红包,拿着赏金,众人都高高兴兴地来回巡走。

    姬昭明把父母和弟弟送回慎独院,自己还是回了日月居。

    就算久不来住,日月居也一直是姬昭明的地盘。

    姬昭明本来想邀请裴幼薇来自家过年的,吃过年夜饭后就回日月居住。裴幼薇一开始也有些心动,后来却非说要和第一个女状元一起守岁沾文气,跑去了小雪家。

    姬昭明无所谓,让泰安楼送去了顶好的席面,就不再操心了。

    日月居里没有外人,她正好可以放松。

    锁上院门,一勺她们都喜气洋洋地围了过来。按顺序站好,捧着自己准备的礼物给姬昭明拜年,也从姬昭明手里拿新年礼物。

    三好和四喜今晚也回来了,十多个人排排站,显得特别热闹。

    在外掌管生意的人,有姬昭明发的分红,手头就宽绰些,送来的礼物也相对值钱些。捧着的礼盒一个比一个大,装的也都是珍奇。

    一勺连连咋舌,忍不住打趣道:“你们哪里是给小姐送新年礼物,这是在给小姐凑嫁妆吧!这么多好东西,都够两抬了。”

    齐宁装怪回应:“我们哥几个都是孤家寡人的,都不会挑礼物,就只能选些精致不出错的。多谢一勺提醒,以后我不能这样花了,得再攒些银子,等小姐成婚的时候好送礼。”

    姬昭明可不想被打趣这个:“别别别,礼物只看心意,你们以后可别这么破费了。平时发给你们的月钱分红,是让你们攒着过日子的。你们都转头给我送回来,以后不娶媳妇了?我可不管你们的养老哦。”

    齐宁继续耍宝:“小姐真是说到了点子上,给您送大礼,也是为了娶媳妇啊。您要是不点头,齐荣的心上人是绝不会答应嫁他的。”

    稳重的齐荣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口,又悄悄瞄了双巧一眼,又低下了头。

    双巧没错过齐荣的小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齐荣,话却是怼齐宁的:“齐宁你自己有想法,怎么还往别人头上赖?听我一句劝,有些话得和人家姑娘挑明了说,不然你就真的得哭求小姐帮你了。”

    齐宁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学齐荣低着头,好像就能不让别人发现他脸红一样。

    大家都被他难得的害羞逗笑了。

    一勺给双巧帮腔:“这人怎么还两副面孔啊,这会儿害羞什么,干脆说出那人的名字来,趁着今天人齐,大家一起帮你出谋划策呀。”

    齐宁悠地抬头看向一勺,表情复杂,又马上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头。

    惊蛰看着这一幕,实在忍不住,笑得特别大声:“一勺说得没错,齐宁你还是早些告诉大家吧,我们一起帮你劝劝,你说不定还能有点希望。哈哈哈……”

    齐宁伸手推齐荣好几下,咬着牙小声说:“荣哥帮帮忙,小弟知错了。荣哥发发善心,看在嫂子护着你的份上。”

    这句“嫂子护着你”,搔到了齐荣的痒处。

    又悄悄看双巧一眼,正好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捉到,齐荣坚持和她对视了两秒,又落荒而逃了。不过为了齐宁服软的那句话,齐荣还是帮了他一句:“一勺准备了什么礼,快送上来,好让小姐多歇一会儿,今天小姐还要劳累的。”

    一勺她们收敛了一些,拖着自己的礼物挨个上前。

    “我寻了几样吃食,觉得小姐肯定会喜欢。”一勺准备的是一个大食盒:“这一盘是波斯枣,是西域那边的水果,含糖量奇高,大概有七成,所以干制后极耐储存。我还用它做了枣糕,也比其他枣糕更甜,请小姐尝尝。”

    掀开食盒,姬昭明的目光却没有被枣糕吸引,她看见了摆在另一边的西瓜。

    不知道为什么冬天还能看到西瓜,这是姬昭明来到藜朝看见的第一个西瓜,她现在眼睛都转不开了。

    发现姬昭明对西瓜更感兴趣,一勺识趣地马上介绍:“这是从一个契丹商人那里买到的,只此一颗,我也不知道这瓜味道如何,还请小姐瞧瞧。”

    姬昭明咽了口口水,环视众人,问道:“你们晚上吃得饱不饱,要不咱们把这颗瓜分了?”

    看着小姐期待的表情,莫说吃两口瓜,就是让他们再吃两碗饭都行。

    姬昭明愉快地让人找把水果刀来,话刚出口,又叫住人:“等下,已经是初一了,初一不动刀。这西瓜看着挺好,不差再放一天,就先放着,等明天早上,咱们早饭就分西瓜吃!”

    四喜出声问道:“小姐要不要给夫人他们送一点?”

    姬昭明刚才就想过了,此时摇头拒绝:“这颗瓜太小了,家里人不够分的。而且要是家里分了,也该给宫里和王府送,整个送过去都不够。还是咱们自己品鉴一下,再看看瓜里的种子能不能种,若是今年能种好,再给各处分瓜。”

    姬昭明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捏了一小块波斯枣枣糕放进嘴里,一边夸赞一边扣上了食盒盖子。不是波斯枣不好吃,是她不能再看西瓜了,她怕自己忍不住要动刀。

    收了一勺的礼,姬昭明还要还礼。这份礼物和其他人的不同,是一张薄纸——一间糖水铺的地契。

    “一勺的礼物我很喜欢,希望这间铺子你也能喜欢。铺子在国子监附近,你住在知园,照看起来也方便。这也是我的私心,能方便我经常吃到好吃的。”

    之前一勺研发那么多菜谱,泰安楼要么买断要么给她分红,虽然新泰安楼建立之初有请一勺去帮忙,但步入正轨以后她就不再管了。看她平时很喜欢研制各种甜品点心,姬昭明就想要送她个甜品铺子,专门给他展示自己的作品。

    然而姬昭明不知道的是,是因为她偏爱吃甜,平时还总爱吃些点心下午茶,一勺才会尤其爱奔着做点心使劲儿。这回有了铺子,一勺更要变着花样钻研点心了,真是个让人发胖的误会。

    接下来送礼的是双巧,她管的生意多,出手也最大方,满满一盒装的都是名贵玉石,有大有小。最大的是一块掌心大的羊脂白玉。

    “小姐过了年就十五啦,我借着到处巡查生意的便利,搜集了这些,都是适合刻章、雕挂件的好料子。雕工好的师傅,我找不到比得上宫里的,而且也怕选的样子不合小姐的心意,就干脆只送石料了。”

    这么大的羊脂玉非常罕见,而且也非得是王侯将相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佩戴,双巧能寻到这样的珍品,确实下了不少心思。

    姬昭明抱着一盒子宝玉,笑眯眯地也回了一样重礼:“给双巧的礼物,不能只我一个人送,得大家一起送才好。”

    双巧一愣,心中若有所感,看了齐荣一眼,然后盯着小姐,神情从不敢置信到欣喜、又难得地害羞起来。

    姬昭明不继续卖关子,高兴地宣布:“双巧有了心上人,我今日进宫时请示过皇后娘娘,求了一道赐婚的旨意。懿旨上暂时只填了双巧的名字,若是双巧的心上人和她求婚,我就把旨意送给双巧做新婚礼物。不然的话,我就择一位……”

    没等姬昭明的话说完,齐荣就干脆地跪下了。

    姬昭明板着脸:“说多少次不要随便跪我,齐荣你不心疼自己的膝盖,我还担心折福气呢。”

    齐荣正准备要磕头呢,听到这话,赶紧直起身来,无措的目光在姬昭明和双巧身上来回地转。

    屋子里的人大都知道齐荣的心思,这会儿看他的笑话,又笑成了一团。

    还好齐宁有良心,提示他道:“小姐说的是,双巧的心上人,跟双巧求婚。该跪谁、冲谁求,可得找准了,才能心想事成。”

    齐荣这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先给齐宁一个感谢的眼神,也不起身,直接转了个方向冲着双巧:“双巧……”才憋出两个字,一向稳重的齐荣就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双巧也没有往日的爽利,虽然还能睁大眼睛看着身前的齐荣,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齐荣深呼吸好几下,终于能控制自己的嘴巴,看着难得展现娇羞神情的心上人,他觉得自己从来没这样开心过。

    “我爱慕你。双巧,我想和你成婚,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我发誓,我会尽我所能地对你好,绝不背叛。求你知晓,求你答应。”

    表白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还给双巧磕了个头。

    双巧刚调整好呼吸,看到这一幕就绷不住了,笑骂了一句傻子,干脆对着他也跪了下来,还了齐荣一个头。

    齐荣因为双巧的动作愣了下,等反应过来扶她的时候,双巧都磕完头了。

    “呆子。”双巧笑得甜蜜:“刚刚就算一拜天地了,你这个人我定下了,回去准备好了来娶我。”

    周围的人都开始起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都开始说了。

    也不知道该说齐荣傻还是聪明,理解了双巧的话后,他竟然干脆地又磕了两个头,磕完就过来扶起双巧,还帮她揉膝盖。

    “你欠我两下,等我们良辰吉日时还。受了我的礼,就不能再许别人了,天地作证,小姐为媒,你只能嫁我。”

    双巧被他说愣了,在满室更加热烈的笑声中,拍了下他的手:“你是傻子吗?难道成婚拜堂的时候,只我一个人行礼,你不打算拜了?”

    齐荣心里还在得意自己反应快,听到此处又觉得不对,握住双巧的手,绞尽脑汁然后有了主意:“成亲时要拜堂!那刚才就算下辈子的,下辈子你还得嫁我。”

    旁边人的笑声快要掀翻屋顶了,双巧实在撑不住,把自己埋进齐荣的怀里,没脸见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恭喜,直到外面巡逻的人循着声音来敲门,才停歇下来。齐宁还不让值夜的人去开门,非得把齐荣和双巧推过去,还给他们俩手里塞了一把银饺子。

    “这都是来沾喜气的,新人可别吝啬,快去招待招待。”

    院外的人见到院里的阵仗,皆是满头雾水,听到齐荣磕磕绊绊地说自己好事将近,纷纷贺喜,然后拿着又白又亮的银子离开了。

    众人这才闹罢,姬昭明又拿出了一张纸,递给双巧:“咱们多年情分,我托大一些,既想当你的婆家,又要做你的娘家。这个小院子不大,离商业街很近,算是我送的贺礼。”

    双巧和齐荣一起感激地躬身行礼,道谢后就站在一块,腻歪得叫人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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