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使臣团送走,姬昭明又奉旨在存放贡品的库房里呆了两天,分门别类地挑出些打算着重研究的物品。大包小包地把东西带回国子监,她再重新调整了学生的分组,又布置好新项目。

    新一届的学生,前几天姬昭明就都见过了,他们现在还是在吸水阶段的干海绵,只能边上课边给他们的师兄打下手,点个名查看一圈就行了。

    看着大家都恢复了年前的工作状态,姬昭明终于有时间回姬府看看。

    虽然姬昭明不在家过年,日月居里仍旧装饰得非常有年味儿,室内的暖气烧的热乎乎的,被褥也烘得松软,让人很想扎进去睡个昏天黑地。

    姬昭明留恋地摸了摸枕头,还是换好衣服,先去给长辈们拜年。

    姬家人像是迎接贵客一样地在暖厅里等着,待姬昭明行了晚辈礼,就赶紧给她补上压岁红封。

    给姬昭明的压岁钱装在荷包里,每个都很沉,但是加起来对她来说也只是小钱。面色淡淡地全都收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听家人们唠家常。

    为了一家团聚,二房顺着姬昭明的时间,也等到今天才来大房这边小聚。

    大房的子嗣单薄,姬景行这一辈只有两个孩子,到了姬昭明这一代,也只有四个。薛氏的心态早就被磨练出来了,不仅没有再催两个儿媳,还经常反过来劝儿媳们随缘。

    二房的下一代仍旧人丁兴旺。现在有子孙九个,姬景晨的媳妇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还是因为姬景晏的原配因为生养太频繁,亏了身子去世,吓到了大房的媳妇们,各屋都有意控制,不把身体养到大夫点头,就不敢再要孩子。

    两房聚在一起,把偌大的暖厅填得满满的。

    姬昭明和弟弟妹妹们是同辈,她也未成婚,只是个孩子,却在云字辈的孩子们跟她新年问好时,都送了新年小礼物。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小辈,现在手头宽绰,自然要给准备压岁钱。

    看着亲姐姐大方地派发礼物,姬云瑞在心里算着账。

    虽然姬云瑞不会赚钱,但是品鉴的能力一点儿都不差,瞧过了东西,大概价格就能估摸出来。他敢打赌,这些东西样样都不会少于百两银子。给大堂兄姬云瑾的那套文房四宝,更是至少值五百两!

    姐姐花钱比自己豪横多了!

    姬云瑞觉得受过家法的地方可能还没养好,因为伤处又开始痛了。委屈地看向亲爹,正好看过来的姬景行一眼看穿了儿子的心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等到二房的人离开,姬大爷就让小辈们都回房休息了。孙女白天偷偷打的呵欠他都看在眼里,虽然还想和明姐儿聊聊,却是不忍心强留。

    姬昭明回到日月居就去美美地泡了个澡。闭目养神,听一勺讲,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她这才知道弟弟今天为何用那种眼神看自己,摇头叹气,准备改天和弟弟聊聊。

    放松得太过,一勺第四次帮她兑热水时,姬昭明在浴桶里已经睡了过去。

    不忍心叫醒小姐,一勺去把双巧叫了进来,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合作着把姬昭明抬出来。用浴巾包好了,一勺很轻松就把小姐打横抱起,稳稳当当地送回床上。

    一勺在腿上垫了棉巾,手里另拿干棉巾仔细地帮小姐擦头发。双巧也拿了块棉巾,站在一边帮忙擦着发尾。

    看姬昭明睡得熟,双巧小声说:“我这儿还有些账目想报给小姐听呢,戏楼的生意太好,接下来的章程还得请小姐拿主意。”

    一勺的声音更轻:“不差这一日,你明天跟着小姐回知园,路上的时候讲吧。小姐最近太累了,今天才回来就想睡,劝她眯一会儿也不肯,实在让人心疼。”

    “小姐要忙的事情太多,商业街那么大的产业,都得往后排。我也只能尽力做事,到底不如小姐有眼光。”

    “我们当然没法跟小姐比。你还能替小姐分担,我却只会在家里做些饭菜。小姐信任我,带我去知园,我却让人在眼皮底下诱导小姐的弟弟……”一勺越说情绪越低落,想起今天小少爷的神情,她心中更加愧疚。

    双巧劝她:“你又管不到国子监里,这不是你的责任。现在有小姐的父母管教,想来很快就会好的。”

    “但愿他们不会辜负小姐。”一勺轻叹。

    另一边的慎独院,姬景行正在拍桌子训斥儿子:“你还有良心没有?竟然会这么想,怎么对得起你姐姐?”

    姬云瑞不服气:“姐姐对我好我知道,但是一码归一码,我就是想不通!姐姐眼也不眨地一口气花那么多,你们不说什么。我当初想要替姐姐买东西,还没有姐姐挥霍得凶,却偏要受罚?”

    姬景行之前以为已经把儿子打老实了,没想到他是装乖,其实根本不知错。

    “明儿花的是她自己赚的钱,当然怎么花都有理。你只是个享家族恩惠的,不学你姐姐的本事,还想挥霍她的钱财?”

    “没有姬家哪有她,要不是有家族做后盾,她的生意凭什么做得那么安稳?那些产业本来就都该姓姬,我花的是自己家的钱……”被教歪的姬云瑞,还在说着听来的歪理,并没有注意到父亲铁青的脸色。

    “我怎么会生出个白眼狼儿子!”姬景行打断他的狡辩:“有本事你也像你姐姐一样,不然就是不许!姬家的规矩,不拿子孙自己打下的产业,你只要有本事做到,一掷千金我也不管你。明儿靠她自己的本事,她的产业就是她自己的,你别想打主意。”

    “做生意有什么难的?在我姐的商业街上分两家铺子给我,或者给我些本金,我也去盖条商业街就是了。”

    姬景行气笑了:“明儿当初可没跟家里拿银子,家里出本钱的生意直接归了公,她那些生意的本钱,是圣人的赏赐。还想再盖一条商业街,你以为整个洛阳都没有聪明又有钱的人了?”

    “怎么可能不靠家里?”姬云瑞对姐姐的事迹只是知道个大概,甚至从杜仲那里听说的更多些,此时当然不信姬景行的话。

    姬景行冷冷地看着儿子:“只知道享你姐姐的福,竟然连她怎么打拼起来的都不知。是我和你娘疏忽了,现在管教你也不晚。这几天你去看看守仁和秋婆子做事,他们最初给明儿打下手,那会儿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你可以随便问他们。问完话后,你若是还不服气,我便借与你五十两银子做本钱,你自己想办法去赚,但是不许找明儿帮忙。”

    “一言为定。”姬云瑞迫不及待地答应。

    姬景行却还有话:“话还没说完。你如果服气了,或者拿着五十两、一年时间还赚不到五十两,那就把你的月钱削减为明儿当初的用度。什么时候我认为你有足够的长进了,什么时候再改。”

    姬云瑞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

    姬景行看儿子的轻狂样子,十分头痛:自己当初是怎么管教明儿的?好像也没费什么力气,怎么儿子和女儿差了这样多?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瑞儿可别想让你娘帮你作假。”

    “姐姐不用帮,我当然更不用帮。”自信的姬云瑞转头跟杜文茵撒娇:“娘,瑞儿知道您疼我,但这回您千万别私下里帮衬瑞儿,就让瑞儿自己做一番事业吧。”

    杜文茵表情复杂,叹了口气:“瑞儿有志气,娘自然是答应的。”

    第二日早,姬昭明回国子监,只带走了琅琊两个弟弟。

    早餐时姬景行淡定地告诉她:“我这几日有事情要交给瑞儿做,他先不跟着你去上课。”

    等了片刻,看父亲无意详细说明,姬昭明也没有追问,回了个“好”字就继续吃饭了。已经听说了弟弟被教歪的事儿,姬昭明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亲弟弟,这样也好。

    新年初始,国子监的事物繁忙,除了要做各种实验,姬昭明还要管着“天才班”的扫盲进度,忙得头昏脑涨。恨不得一天有一百二十个时辰才够用。

    生意上的事情,能放手给双巧齐荣他们做的,姬昭明都不管了。弟弟姬云瑞自然也被忘在脑后,没人和她提,她也想不起来问弟弟的近况。

    姬云瑞跟着守仁跑了三天,听了三天的书。对,他觉得守仁把姐姐神话了,对守仁的话半信半疑,又去跟着秋婆子听故事。两边分开听,对比验证,竟然都能合上,这就由不得姬云瑞不信了。

    姬云瑞还是觉得他们有些美化加工,还跑去庄子问话。最后,他嘴硬地把姐姐的成功,都归结为碰巧。碰巧有了想法,碰巧做声了事情,碰巧赚到了初始资金。

    总之,就是他承认姐姐有些本事,但主因还是碰巧。

    姬景行开始忙专利法,没工夫理他。姬云瑞就去娘亲面前发表自己的高见。

    杜文茵的表情还是那么复杂,千言万语最后归为一句话:“想要长长久久地赚钱,只靠幸运是远远不够的。瑞儿别小瞧了你姐姐,明儿不是凭着幸运才成为司空的。”

    早早进入叛逆期的姬云瑞,可听不进这些话:“知道了知道了,我没有小瞧姐姐,你们也别小瞧了我!”

    他都打算好了,正好马上就要十五了,到时候雇个小厮去姐姐的商业街上卖汤圆,必能赚大钱。他甚至都不打算靠汤圆钱赚回本,只要能勾的来往的有钱人打赏,说不定一天就能赚上一千两。

    梦想特别大的姬云瑞,白日梦做得也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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