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筹备已久的工匠大考也开始了。

    由于是第一次考试,没有先例可循,外加很多手艺人甚至是口口相传,所以文化水平不高,这次的大考是以实践为主、卷面为辅的。

    就算不能说明白原理,只要手艺足够好,也算过关,只是事后要参加朝廷开的突击扫盲班,补考基础文化课通过了,才能拿到相应的工匠证。除非工匠年过半百,且手艺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才可以申请复核,然后做个有技术的文盲。

    这条规矩一出,民间向学之风大起。

    以前的普通百姓若是养不起孩子,把孩子送去匠人那里当学徒,也是条出路。自打官府宣布匠人也有像科举一样的考核之后,工匠的地位甚至都有了提升。

    之前有些人会把孩子送去蒙馆,只求识些常用字好去城镇里谋个打杂之类的差事,后来都改成送去做学徒了。这回可好,甭管是考科举还是考工匠,都得识字。那些在工坊没呆多久的小孩子,大概又要回蒙馆去先认字了。

    以后家里但凡条件过得去的,都得先把孩子送去蒙馆里试试天赋了,要是大字不识一个,想当学徒都未必有人肯收了。

    因为现在工匠们的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只用三天,成绩就都记录好并且张榜公布了。只是相应的证件还要慢慢制作颁发。

    要选拔精英,工部并没有丝毫放水,木工铁匠陶匠等等各行各业,通过考核的认证工匠,一共才一百多个。除了十一个年纪实在太大的,剩下的都被圣人收拢进了工部。

    紧接着的,就是圣人加的恩科,有物理、化学两科。这两科外面现在还没教材,所以考卷的前两页,就是整理好的本次考试能用到的所有基础知识。

    对,这是个开卷考试,知识点都有,只要能看懂,就没有超纲的题。考试时长一共三天,其实单纯做卷子,一个时辰足矣,剩下的时间,都是为了让人“现学现卖”。

    两门恩科选□□的学子,并不能直接到工部任职,而是要先去国子监当上三年的“研究生”。甚至得有所成就才能“毕业”,交不出让人满意的“毕业论文”,就得面临延毕的威胁。

    最后选□□的研究生,物理科的大部分都是算经科的天才熟人,化学科则是道长聚会,还混了一小撮变戏法的。

    这样选出来的人,物理科的看起来还好,顶多是把一些知名的偏科人才搜罗了起来,看起来都还是正经的书生。甚至还有几分挖掘沧海遗珠的感觉。

    对比之下,化学科是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神神鬼鬼的,哪怕有姬昭明背书,朝堂上也还是有了许多质疑之声。

    圣人压住了所有的声音,还给化学学院开出了最充足的预算。姬二爷也难得没有提出异议,大方得批了。此举更加让众人不满,甚至有人想要当朝死谏来劝阻圣人。

    “道人误国啊!求圣上三思!”

    “圣上乃天子之尊,不可被江湖术士蒙蔽!”

    “臣以为化学科选拔人才有偏,请圣上恩允,重新阅卷!”

    也不能全怪大臣们敏感。自古以来,明君到了一定年纪后,对于自己剩下的寿命,也很难不寄希望于求仙问道。最终弄得自己的执政生涯是虎头蛇尾。所以,一旦皇帝开始宠信道士了,贤臣们心中的警钟就会接连不停得敲响。

    圣人气坏了:“怀疑试卷的,下了朝自己去工部看例卷,题目、答案、解析都齐全,分数和排序你们尽管重新算!你们也别在这儿指桑骂槐,朕还没糊涂,敢提长生不老的都给朕拖下去杖毙。还有,那几个要死谏的,不许拦着,想去见先帝就去,正好替朕问问,朕今时今日之策是否真的有错?”

    众臣跪了一片,姬昭明也不好意思自己站着,跟着一起跪伏在地,听圣人的训斥。

    “不想用道士术士是吧?你们家家户户现在点的灯就是道士做的!先回去把你们家里那些灯都撤了、窗户都换了,再来跟朕说几个出家人的不是!出家人为国入世,岂容你等污蔑?”

    享受到了明亮,谁还愿意重回黑暗。见圣人圣意已决,也不敢再直接顶上,而是打算回去从长计议,好严防死守这些道士。也有人想要从已录取的人里做文章,可惜姬昭明最初就想过这种可能,人才选拔过程中可谓是严防死守,让外界很难抓到毛病。

    新学科的开始算是顺利,毕竟有书院兜底和圣人拨款,所以学习的费用不算高,只要考到及格线,就能暂时苟住一段时间。

    而且恩科小科举结束后,也是要给考生们一段时间回乡探亲的。暂时没开课,姬昭明就没有多忙,正好有时间琢磨如何在二公主的婚礼上为难新郎官。

    姬昭明想的题目确实都是又生僻又刁钻的,拉着师兄一起翻书查了两天,整理了满满一页纸,都是能让先生们也要认真回想思考的题目。

    这个准备不可谓不充分。把题目偷偷拿给二公主看,姬昭明问她:“怎么样,有日子没回弘文馆念书,嘉和你现在也答不上来了吧?”

    “你都是从哪儿翻出来的题?”二公主看纸上的内容都有些眼熟,但也想不起来具体的出处:“好了,看来我是不用嫁了,有你这些题拦着,我怕是等到天黑都出不了门。”

    二公主过了害羞的劲儿,开启自己婚事的玩笑来都是神色自若。

    姬昭明笑她:“新郎官可是状元郎,若是不出些难题,岂不就被人一路冲进来了?嘉和难道是在担心,怕吉时出不了门?反正题目你都看过了,你就算想泄题,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我觉得,嘉和还是不要小瞧了新郎官,他为了你,可是能倒背经义解读全集的。”

    二公主神色不变,这点程度的调侃,对现在的她来说不算什么:“随你考他去,我才不管。他要是连这些题目都答不上来,我就不嫁了。到时候把你接进公主府里,全当是我把你娶了。”

    “这可怎么办,为了不被嘉和强抢进公主府,我是不是该透些题目给卜家?”

    “不许说,显得我恨嫁似的。你就用这几道题,多收些红封打首饰去。”二公主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选择相信未婚夫,都说女孩子该矜持些,她也不好意思说。

    既然二公主点了头,姬昭明就打算拿这页题目好好难为下新郎官了。

    谁知新郎官技高一筹。

    送亲小队中有弘文馆的优等生撑门面,接亲小队中,有卜承英亲自登门求来帮忙的祝星河。

    姬昭明一脸兴奋得举着抄在红纸上的题目,大声念出后便等着新郎官与自己送红封,还笑道:“若是答不上来,我是绝不许你们越过这道防线的!”

    卜承英不仅不慌,还喜得像中了大奖一般:“辛苦昭明县主了,这样的题目,我兄弟星河来答正好。”

    姬昭明的笑容都僵硬了,看着师兄祝星河从人群中走到最前列,看着师兄带些歉意地递来双份的红封,听到师兄说出他们俩一起写过的标准答案……

    “师兄?”姬昭明生气了,师兄没说过自己是接亲队伍的一员,她这儿还想着出题难为人呢,原来答案是自己亲手漏出去的!

    祝星河连连拱手,又递上双份的红封求师妹原谅。

    旁边的人都在起哄:“祝公子答出了题,昭明县主可不能再拦着了!快放我们过去吧!”

    卜承英兴高采烈得带人往里冲:“多谢昭明县主!”

    这还让人怎么拦?姬昭明抱着红封躲到一边,使劲儿得瞪着祝星河。

    接亲的队伍还要过里面的关卡,众人都凑进去看热闹,祝星河悄悄绕到姬昭明身边,连声求饶:“师妹莫气,我也没有想到,昨日卜兄亲自登门来请,我实在推脱不了……卜兄还直接把我抬了去,就是不让我给你传消息。”

    “那你也不用一下子就答上啊。”

    “师妹就给师兄做些脸面吧。而且,这不是有四份红封了,比师妹预计的还多了一份呢。”祝星河倒是很懂怎么哄姬昭明,一提银钱,姬昭明搂着红包就有些想乐,没法再板着脸生气了。

    但姬昭明嘴上还是不饶人的:“师兄你这次太过分了!”

    “对不起,师妹想怎么责罚,我都甘愿受着,只求能让师妹开颜。我回去后再补师妹一份大红封可好?”

    姬昭明不记仇,看师兄态度好,就算是默认了:“两份。”

    “多谢师妹体谅,咱们快进去看看队伍进到何处了吧。”祝星河落后师妹半步,小少年逐渐张开的骨架,把他自己撑得像一根竹竿子。护在姬昭明的身侧,没有谁能越过他挤压到姬昭明。

    今日的人实在是多。

    虽然公主出嫁,众人大多不敢放肆,但是人一多就容易乱,等卜承英他们过五关到了二公主闺阁前,外面的婆家、娘家人都已经挤散成一团了。

    等到二公主出了门,姬昭明身后的小雪都不知道被挤到什么地方,只好叫了个小宫女帮忙找,让小雪直接去卜府找她。然后姬昭明自己跟着师兄一起前往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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