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过后,一些关于许如霜的流言传的满京城都是,连市井小儿都编了儿歌,说她是美人面,毒蛇心。
舒芷音猜测,多半是宫里放弃许如霜这个太子妃人选了。
连着两三日,宫里往丞相府送了许多解暑的瓜果,舒相只得惶恐谢恩,心里寻思着近日似乎没有做错事得罪圣上啊,这又是何意呢。
舒云湛倒是毫不在意,啃了口果子,说话含糊不清:“爹,别愁了,肯定不是什么坏事。”
转头问自家妹妹,“你说是吧?阿音。”
舒芷音看着果子没有言语,心里却明白,多半是安抚她的吧。
果不其然,这日宫里来人,说是邀晋王与舒姑娘聚聚,权当是家宴。
舒芷音忙换了衣裳,不一会,晋王府的马车来接她了。
方一坐定,舒芷音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许如霜心思不正,行事莽撞,皇后许是放弃了她,召我入宫是想安抚人心。”
“不错,我也是这般想的。”谢霁川肯定道,将少女散下来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阿音聪慧过人,不消旁人提点便能想这么多,若是男子,定文韬武略,不在话下。”
“王爷这话却是错了。”舒芷音撅起嘴来,脆声反驳道,“自古以来,史书上留下姓名的女子不在少数,那些女将军、女状元,甚至女帝,哪个不如男子呢?”
谁说只有男子才能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呢。一旦给予女子同等的权利,她们必然同样可以做出许多功绩来。
即便现在男女之间有诸多不平等,但她相信,终有一日,女子也能解除许多束缚,与男子站在同样广阔的天地间,开创属于自己的世界。
“阿音所言极是,”谢霁川并不恼,而是温声道,“是我思虑不周,说错了话。”
他是明白女子处境之艰难的,先前那话是惯性思维使然,往后不会这般了。
马车渐行渐远,谁也没有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不多时,谢霁川却忽然掀开车帘看了看街市,道:“停下。”
外面的紫丰立即问道:“王爷有何要事?”
谢霁川并未理会,而是对身旁的女子道:“稍等,我马上回来。”
随后掀帘,一个人下了马车。
舒芷音心中好奇,不知他临时要干什么,只竖着耳朵捕捉外面的动静,一点微小的声音都不愿放过。
隐约听到紫丰说了句什么,谢霁川的声音传了进来,“不必,本王一会就回来,你在此保护好王妃便是。”
紫丰道:“是,王爷。”
一盏茶的工夫,谢霁川便返回了,才上了马车,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对少女道:“阿音,看我带来了什么。”
“发簪做好了?”舒芷音惊喜道。
他上次说要亲自做个发簪送自己,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成品。
他将发簪放到少女手上,“阿音瞧瞧,可还满意?”
那是一支非常精美的孔雀簪,只见簪上孔雀栩栩如生,每一根尾羽都清晰可见,足以看出制簪之人耗费了不少心力。而这孔雀簪最夺人心魄之处在于,尾羽之上镶嵌着各色米粒大小的宝石,繁复而又华美,如何不令人惊叹呢。
舒芷音对其爱不释手,对男人扬起笑脸:“谢谢王爷,我很喜欢!”
见她欢喜,谢霁川自然心中高兴,只是略微惋惜道:“可惜这些宝石我实在没法自己嵌入,还是找了匠人才制好的。”
“王爷有这份心意便好,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舒芷音体贴道,“更何况王爷公务繁忙,百忙之中抽空做这簪子已是很难得了。”
“我帮阿音戴上。”谢霁川将孔雀簪插入少女梳好的发髻里,正好与她今日的烧蓝头饰相配,衬得她整个人更加容光焕发,贵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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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入宫后,时日尚早,还未到午时,一个被引到了皇后所在的凤栖宫叙旧,一个被召去皇帝的御书房议事。
舒芷音再次踏进凤栖宫,情况与上次有很大的不同,没有人再拦她。
相反,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冬韵早早带了人候着,见人到了,面上绽出微笑:“舒姑娘可算到了,皇后娘娘一早就盼着姑娘您哪。”
舒芷音并不觉得是什么殊荣,语气平平:“让娘娘久等了,是我的罪过。”
“姑娘说的哪里话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冬韵连忙辩解道,还拉着青樱的手,“青樱,你说是不是呀。”
宫里向来如此,谁得势谁身边的人也跟着升了身份,若是谁失了势,那便是墙倒众人推。
青樱跟着自家姑娘入宫多次,何时有人叫得出她名字并主动搭话的,都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
见冬韵问起自己,青樱神色如常:“我想冬韵姐姐应当并无恶意,只是我家姑娘这些日子吃的苦有点多了,难免要小心行事,以防再次招来无妄之灾。”
冬韵自然听出她话里有话,是说许如霜几次三番陷害舒姑娘之事,不过,这些是主子们的事情,她无权干涉,只得打了圆场道:“舒姑娘吉人天相,往后必然诸事顺遂。”
“该进去了,别让娘娘等急了。”舒芷音耐着性子听了几句,不愿再被人如此恭维。
皇后见了舒芷音果然异常热情,拉着人左瞧右瞧,末了,说道:“阿音受委屈了。”
舒芷音不语,想她定是还有后话。
果然,皇后下一句便是,“霜儿自幼顽劣,本宫以为她长大了会改,没想到仍是这般,竟然连你都敢设计陷害。”
“也是我糊涂啊,一心想着让她来做太子妃,好来个亲上加亲,不曾想助长了她的气势,令其到处耀武扬威,惹是生非。”
皇后看起来很懊恼的样子,似乎对这个外甥女的行径颇为痛心。
舒芷音听完,面上委屈,形容柔弱,道,“阿音素来与许姑娘不曾有来往,实在是不清楚许姑娘为何这般狠心。”
皇后本就是想借着安抚的名头探探准晋王妃的态度,若是对方宽宏大量原谅了许如霜,她自然可以想法子让外甥女真正当上太子妃。
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似乎并不这样想。
见舒芷音那副柔弱委屈的模样,皇后难免忆起曾经她也是准太子妃的日子,心中生了愧疚,不由道,“别难过了,本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娘娘这是何必呢,”舒芷音不赞同道,“何须为了阿音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皇后却不以为意,“太子本就对霜儿无意,是本宫执意撮合二人,既然不成,情意早就不剩几分了。”
舒芷音最终只好叹息道:“阿音都依娘娘的。”
皇后要给她撑腰,她怎能辜负皇后的一番美意呢。
两人聊着聊着,自然而然皇后又说到了太子,道太子今日会过来请安,自然会一同用膳。
舒芷音不想再见到这人,是以听闻此事后,好心情都去了一半,只想快点与谢霁川相聚。
她隐隐觉得,今日会发生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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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从凤栖宫离开,到午膳开始的这段时间里,都没有遇见谢景烨,舒芷音的心情平静不少。
谢霁川看出她的神情变化,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很快便上了菜,只是皇后迟迟不来,只皇帝一人坐在上首。
皇上这次倒是随和不少,命宫人倒了酒:“晋王,你们先吃啊,不用等你皇嫂。”
谢霁川:“是。”
见侍菜宦官拿了银筷给皇上试毒,舒芷音迟迟没有动筷,心想怎么也得圣上先吃。
岂料身旁的男人剥了只虾,放进她碗里,“阿音应是饿了,快吃吧。”
舒芷音只得捏了筷子,还没夹起那只虾,男人又放了一只进来。
皇上爽朗笑道:“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像朕,都老咯,与你们皇嫂也是老夫老妻了,哪里会做这种小事。”
正说着,却看见皇后与太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皇上抿了口酒,“瞧,说曹操曹操到。”
“父皇,儿臣来晚了,自罚三杯。”谢景烨隔着段距离先开了口。
皇上道:“是该罚。”
两人落座后,谢景烨又看向对面坐着的一对璧人,“皇叔,让您久等了。”
谢霁川点头算是回应。
再看向今日穿着庄重华丽服饰的女子,“舒……皇婶,近日可好?”
“甚好。”舒芷音与他没什么话可说,倒是听出他这声皇婶喊得不情不愿。
好在这顿饭吃得没有什么波澜。
午膳过后,谢霁川与皇上在花园下棋,左右无事,舒芷音带了青樱一同逛逛。
只行不过几十步,舒芷音想起帕子落在了石桌上,命青樱找回,她则一个人继续散着步。
“舒芷音。”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一点也不意外。
一转身便看到,几步之遥的谢景烨。
“太子殿下有何贵干?”舒芷音漠然道。
谢景烨又往前走了一步,面色有几分红润,“你我之间,非要如此生分吗?”
浓重的酒味飘来,舒芷音皱眉,忍着强烈的厌恶,道:“我们早已结束了,请太子不要纠缠不休。”
“结束了?”谢景烨重复了一遍,忽又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末了,说道,“我告诉你,没门!”
他再次逼近舒芷音。
她不得不往后退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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