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人目露怜悯,似是等自己说下去的样子,舒芷音抹了把眼泪,哽道:“小女其实并不喜欢太子,可实在没有办法,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找皇叔了……”
说着,偷瞄谢霁川一眼,做势又要哭,楚楚可怜道:“再者,我已有心仪之人,怎能就这样嫁给太子。”
已有心仪之人么,谢霁川听到这话,袖中的手掌紧握成拳。按捺着才没有开口问是谁,却看到眼眶微红的小娘子用一种类似倾慕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随后又似不好意思般移开视线。
舒芷音见他对自己心仪之人似乎并不好奇,有点泄气,但想想戏还是要演下去,于是颤声道:“不瞒您说,我心悦皇叔已久。”
即使知道前世谢霁川对自己的心意,她也不敢贸然行动,因为不知道他对自己能容忍几分。在两人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唯有这样的理由能够说服他帮自己。
“你心悦……”谢霁川突然感觉嗓子有点干,那个“我”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的耳根已经悄悄染上一层绯红。
原以为她喜欢的另有其人,来晋王府不过是寻他帮忙助两人逃走,可那张红唇一开一合,说的却是心悦他。
这是他头一次被人当面表白,谢霁川心潮汹涌,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心间奔腾,瞧着女子娇艳欲滴的唇瓣,大脑一片空白。
再次开口,他的面上毫无波澜,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可知在太子大婚当日逃婚,是何等罪名?”
历来从未有过的事,不消说也知道,后果她一定承担不起。
不过,舒芷音并不害怕,她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脸庞,暗暗下定了决心。
距谢霁川还有几步之遥,她边褪大红喜服边往他近旁走,娇声道:“皇叔一定有办法的。”
朱红织锦烫金大袖衫如烟霞般滑下,挂在女子臂弯,露出凝脂般的玉颈,优雅如白天鹅。上襦轻透,大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谢霁川别开脸,没敢继续看,他的耳根倏然红的滴血。在女子倚靠到他怀里那一瞬伸手,按住对方肩头,将大袖衫往上提了提,把女子裹得严严实实。
他肃然道:“先把衣裳穿好再说。”
他曾亲临流血漂橹,尸横遍野的边境战场,并未退缩一厘;曾身处瘟疫横行,十室九空的偏远村庄,没有胆战心惊。可如今,他不敢直视衣衫半露的娇俏美人。
遑论她还是他名义上的未来侄媳,就算她现在不愿嫁给太子,也没有被他看去身子的道理。
“皇叔若不帮我,我就,我就……”舒芷音说着,很没有底气,男人仍是面不改色,这令她拿不定主意,随即孤注一掷道,“我不管,我今日就赖在晋王府了,别人问起,我就说已是皇叔的人了。”
她原本便是这般打算的,不管怎样都要在晋王府待上一晚,明日不用她说什么,流言蜚语自然会长了腿一般传遍长安城。
谢霁川目光灼灼盯着她,轻笑道:“你倒是长本事了。”知道讹人了。
“小女不敢。”舒芷音垂头道。
那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怕给谢霁川留下个娇纵蛮横的印象,听到笑声便以为他在嘲笑自己。
再回想之前试图褪衣引诱对方的举动,舒芷音的脸一下子爆红,好丢人,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舒芷音气馁不已,或许前世是她想错了,谢霁川不过对舒家满门忠良被冤死而心怀怜悯,并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情意,现如今她这般冒失闯进晋王府实为不妥。
她拢了拢衣衫,低声道:“小女失礼,皇叔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吧。”
快速说完这话,已经无地自容,想要夺门而逃。
“慢着。”男人握紧她的纤纤玉指,柔若无骨,因而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舒芷音回头,惊讶道:“皇叔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以为谢霁川会唾弃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不想对方竟然会出言挽留。
谢霁川声音低哑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诧异于她的变化,几年未见,她从那个济弱扶倾的小姑娘,长成这般胆大的小娘子。就是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自己。
但不论怎样,她已来了晋王府求助,他不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她说了心悦自己。
谢霁川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温声道:“你说不愿意嫁给太子,那么——”
“本王如何?”
两人仍维持着先前的动作,舒芷音被谢霁川那一下拉的快要倒进他怀里。此刻听了男人这话,感受到他的气息萦绕着,一颗心不自觉砰砰砰跳了起来。
他这算是求娶么?
脑子乱得跟糨糊一样,唯有这个念头闪现出来,吓了她一跳。
舒芷音忙抽回手,慌道:“您是皇叔,小女不敢奢望。”
起初她是想过用不光彩的手段,如果能救舒家上下一百多口性命,就是给他做妾也成,可他正经问出这句话,倒让她吓得不行。
“本王知道了。”谢霁川心里泛出一丝涩然,心知自己莽撞了,怎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便正色道,“你和太子的婚事,本王会帮忙从中斡旋。”
说到底,正是因着太子的关系,她才叫自己皇叔。实际上他也才比太子大几个月而已。
先前心里冒出的那一簇火花瞬间熄灭,她不记得他了。
这句心悦,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他不想追究。
“小女谢过皇叔。”舒芷音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谢霁川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谢霁川淡淡道:“不必言谢。”
“那好吧。”舒芷音正欲开口询问他打算如何做,却听到小厮的敲门声。
“进来。”谢霁川说道。
舒芷音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衣衫,还未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厮就已经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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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看到自家王爷和一女子待在一处,且后者衣衫不整,霎时将头埋得低低的,回禀道:“王爷,外面有个声称来自丞相府的丫鬟求见。”
谢霁川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小厮临走时又看了那女子一眼,体贴地关上了门。
舒芷音慌了神,这么说家里已经知道了。饶是明白会有这个时候,并且也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她仍旧有点慌乱。
这回是真的后怕起来,她将衣衫上面的褶皱一一抚平,对谢霁川道:“小女这就去看看。”
谢霁川颔首,随即说道:“本王也去。”
在院中已候多时的丫鬟看到自家姑娘随晋王走了出来,忙喊道:“姑娘,不好了!老爷知道您逃婚后大发雷霆,青樱也被关进了柴房。”
舒芷音一眼看出是在外间伺候的小禾,实际上在看到她时便已明白,青樱多半不能脱身,这才让别的丫鬟来报信。
“那青樱有没有被动用家法?”凭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怎么也不能让青樱为自己受苦。
“奴婢不知,”小禾摇摇头,“奴婢出府时正好看到青樱被家丁押进柴房。”
舒芷音叹了口气,她今日着实任性了些,但也没有办法,临时将前世结局告诉爹爹和哥哥一定会适得其反。不若先斩后奏,爹爹生气也是一时,以后再同他解释吧。
只是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思索片刻,舒芷音揉了揉眉心道:“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回府向爹爹请罪。”
以目前的情形看,爹爹知道她来晋王府也是迟早的事,说不定会让人把她带回去仍旧和太子成婚。这是她最不希望的。
谢霁川看出她的低落,便道:“本王即刻进宫向皇兄说明缘由,将你和太子的婚事作废,你先待在这里等本王回来。”
说着,不顾舒芷音的惊愕,召来贴身侍从紫丰,“你随她一道去丞相府,告诉舒丞相令嫒在我府上,不必担忧。”
随后他看了眼小娘子身上的大红嫁衣,剑眉微蹙,还穿着这身衣裳在晋王府委实不妥。可府上这些年都没有女眷,也就没有适合她穿的衣裳。倒是有母妃当年留下的几件,但都不是日常穿的。
想了想,叫回准备动身的小禾,“回去找件你家姑娘平常穿的衣裳送来。”
小禾忙不迭地点头。
交代完后,谢霁川深深看了艳若桃李的女子一眼,撩袍就走。
就剩舒芷音一人在原地怔愣着,那些仆从不敢到近前来。
男人已经坐上马车出了府,而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想今日在晋王府发生的事,她觉得就像做梦一样,没想到她还什么都没做,谢霁川就答应帮自己。
晋王府果真没有白来,她赌对了。
舒芷音在原地站了会,看到远处各司其职的仆从,虽然别人没有看她,终归她不是这里的主人,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当下决定去房间等谢霁川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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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芷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谢霁川回来,不免有些担忧。
也不知事情解决得怎样了,虽说她与太子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这桩婚事却是父亲与太子定下的,如今这个关头解除,不知会不会给父亲带来背信弃义的骂名。
不然去门口等好了,谢霁川回来她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时值正午,阳光和暖,晋王府被绿植覆盖,郁郁葱葱的,很是赏心悦目。然而她无暇关注这些。
原本这个时候,该是她和太子成亲的良辰吉时。
眼下新娘不至,也不知东宫的情形如何,偏偏她的靠山晋王入宫多时没有音讯。
“舒姑娘这是……”还未走到门口,晋王府的管家福叔过来道,“王爷说让您在这等着。”
顺着福叔的目光看去,舒芷音恍然,自己还穿着嫁衣,确实不适合出府,脸红道:“屋里有些闷,出来转转透透气。”
“那姑娘您请便。”福叔并未再加阻挠。
过了半晌,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舒芷音连忙走到门口去迎。
看到来人时,她瞪大眼睛,吃惊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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