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唯见此,魂都要吓出来了,墨辞先竟然在探萧翊的识海!识海是什么地方,是修士们最脆弱的命脉,只要捏住,任你修为再高,都会瞬间毙命。
以墨辞先的修为,探这种低修为修士的识海,别说捏,稍稍动一下,都会要了对方半条命,何况是趁虚而入!
萧阁主这命是花了一夜功夫才勉强保住的,要出了岔子,得谁来担待?!这不就是在让自己做替罪羔羊吗?!谢唯思及此,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赶忙上前,诚惶诚恐的对墨辞先说道:“阁、阁老,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萧阁主身子现在虚得很,又蛊毒加身,禁不住探识海的!会出事的,会出人命的!”
“谢舵主言重了,老朽只是想看看萧阁主的身体状况如何,好对症下药。”墨辞先面上仍捎着和蔼的笑意,只是手还触在萧衍的眉心,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封识海需要时间。
萧衍阖着眼,意识全无,他身上已经起了一层汗,被风吹得又湿又冷,被褥盖着,还还是觉得冷。
他完全无法动弹,像是被困在了狭窄的方寸之地,进退不得。
墨辞先动作太快了,萧衍如何也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直接,简直像是有备而来,可墨辞先又怎么会对自己身份起疑?
“阁老,您快停手吧,”谢唯说话时的声音都在打着颤,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卑微,“萧阁主昨夜是晏长老用灵气抑制住蛊毒,我施针才救回来的,他的意识,今早才回来些,禁不住这样耗的呀。”
墨辞先眼睛微微一瞥,说道:“谢舵主,你是不信老朽的分寸吗?”
“阁老……”谢唯惶惶而立,还想再说点什么,余光恰巧撞见了窗外的影子。
游廊上正有人走来。
晏顷迟的袍角被风吹得扬起,他身旁是鹤发童颜的周青裴,外面的弟子见来的人是掌门和长老,都不约而同的对他们行礼,无人上前阻拦。
晏顷迟微颔首,回的礼隐晦而有风度。他不疾不徐,目光在朝殿里偏过来时,望见了谢唯,谢唯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对他慌忙点头示意。
晏顷迟步伐没有任何停留,两个人目光交错而过。
墨辞先察觉到来人了,手一顿,欲要收回手时,已经听见了殿外停住的脚步声。
下一刻,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抹金黄的日光,照进来,将两道狭长的身影映照在地面。
“墨阁老?”晏顷迟状似讶然,“你怎么会在此处?”
墨辞先不慌不忙的收回手,对着掌门微微行礼,继而说道:“老朽昨夜听闻了巫蛊蛇一事,夜不能寐,特意来看看萧阁主的伤势。”
睁眼说瞎话。谁看伤势需要探识海?谢唯在心里暗自想着,但墨辞先位高权重,就是指鹿为马,也不敢有旁人来说什么。
可周青裴来此就不一样了,这门派里没有人能比掌门的权位更高,他已经亲眼瞧见墨辞先在探萧翊识海,墨辞先就是再能辩驳,也不能对掌门信口开河。
无论是晏顷迟还是周青裴,来得都太巧了,巧的令人惊叹。
真是万幸……
谢唯登时如蒙大赦,不觉松手,这才发觉袍子都被自己捏的皱起一《神君他又想渣本座[重生]》,牢记网址:片。
晏顷迟持着一丝惯有的微笑,说道:“原来如此,阁老有心了。”
周青裴倒是没说话,他是今早才听闻此事的,还是贺云升上来禀告才晓得,京墨阁的阁主不能再在宗门里出事了,连着两任都死于宗玄剑派的话,这无法向外面交代。
是以,他刚得到消息就朝晏顷迟的寝殿里赶来了,未料路上刚巧碰上了晏顷迟。
晏顷迟风尘仆仆,告诉他,自己昨夜是去追查巫蛊蛇之事,无法抽身,所以才没有亲自将这件事上报。
不过他刚得到消息就派了贺云升去禀告此事,哪承想贺云升有事耽搁了,临了早晨才去禀告。
消息得到的太晚,连谢唯都晓得京墨阁的阁主受伤,而自己作为宗玄剑派的掌门,却对此事知晓最晚,这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周青裴本来心里不悦,没显露出来,可方才墨辞先竟然说自己是昨夜便知道此事了。
墨辞先既然昨夜就知道萧翊出事,为何不来派人来通报自己?还要等着贺云升次日回来再说?
他还有把掌门放在眼里吗?
周青裴两鬓生白,却不显老态,他笑了笑,万分慷慨的说道:“既然都是来看萧阁主的,那便一并留下罢。”
墨辞先刚要答话,谢唯忽然倒抽一口凉气,低道一声“坏了”,慌张来到了床榻边。
床榻上,萧衍眉头深蹙,合着眼,一只手垂在床沿,像是失去了生气,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唇抿成了线,看起来格外难受。
殿里再没了适才的氛围,晏顷迟的心骤然紧缩,几步来到萧衍身边,手搭上他的额头。
“谢舵主,你昨晚没有给他退热吗?”
最揪心的心事情还是来了。谢唯闻言,膝盖都发软,赶紧说道:“萧阁主今日醒来是无碍的,已经退了热,还同我说了话,就这一会功夫便成这样,怕是蛊毒发了。”
“不是让你止住毒了,这点事都办不好吗!”晏顷迟从未失过态,此时却是声音严厉,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我夜里是止住了,可……可……”谢唯说话时,眼神不断往旁边瞟,他旁边立着墨辞先,墨辞先也是眉头紧皱,看起来是在担忧萧衍的伤势。
谢唯不敢说是墨辞先硬要闯识海才造成的,他只是个掌管草药的舵主,在这些人面前只能卑躬屈膝,没有资格为自己辩驳什么。
晏顷迟心里清楚这点,但他意不在此,他要让周青裴来亲自说,周青裴的话落在墨辞先身上,才是最有威慑力的。
晏顷迟把萧衍抱过来,看他肩上的伤,萧衍浑身滚烫,像是被火从里面烧透了,肩上的衣衫被褪去半边,纱布下是阵阵恶臭,连着没被纱布盖住的地方,上面已然有黑紫色蔓延。
“快去再叫些医修来看看。”墨辞先终是启口。
“是……是。”谢唯慌不择路的跑到了殿门口,让人去将唤槐安堂的几位心腹弟子都唤来。
“墨辞先,你等此事过后,再给我一个解释罢。”周青裴言罢,又对晏顷迟说道,“让我来替他看看伤势。”
晏顷迟点住萧衍的穴,正在往里面输送灵气,萧衍枕在他的怀里,缓慢的呼吸着,呼吸声轻的几乎察觉不到,倒是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了几下。外面的天光清亮,却是被床帐隐去了大半,墨辞先和周青裴都没留意到这细微的动作,但是晏顷迟留意到了。
萧衍闭着眼,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听见周青裴的话,又把唇角抿的更紧了,背上都是冷汗,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刺骨的寒。
他正烧着,只有这个冷,是他此时的感受。因一直在听这些人说话,他眼珠在眼皮下无意识的打着转。
他正想着要怎么骗过周青裴时,眼皮上的日光忽然被挡了去。
晏顷迟用手捂上萧衍的眼,说道:“掌门日理万机,本就乏累,还是我来吧。”
周青裴心里清楚他的本事,也不作多言,只是低低一叹,看向了墨辞先。
墨辞先仿佛失了语,他既不看晏顷迟,也不看周青裴,只是看着萧衍的肩头露出的伤,心里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萧衍眼睫颤了一下,扫过晏顷迟的掌心,晏顷迟感受到了手下的微痒,气登时消了一半。
“子殊,你昨夜去查巫蛊蛇一事,现在可有些眉目了?”周青裴问道。
“暂未,只寻到了蛇被放出来的源头,在凤街的林子里,我觉得是昨天下了雨的缘故,土壤松软,巫蛊蛇好钻出来,才让对方找到了机会。”晏顷迟没说实话,他要提防着墨辞先,免得被钻空子。
“萧阁主是跟着谁回来的?”周青裴又问。
这回,晏顷迟不答话了,他低头,指尖摸过那张熟悉的脸庞,这张脸的五官看似被重新雕琢了,可骨相没有变化,每一处轮廓都最是熟悉,刻在心上。
他甚至不用刻意去想,萧衍原先的面孔都能在脑海里勾画出来。
晏顷迟端坐着,萧衍枕在他的膝上,不想给他碰,但又没办法,两个人总不能在这时候打起来。
“是老朽派裴昭去的。”墨辞先说道,“因招魂一事,这几日恰巧轮到京墨阁了。”
“城西的案子还未结,义庄的案子又被牵连其中,现在又惹出招魂一事,”周青裴看着他,眼色渐渐冷下来,“墨辞先,你是连嫌都不想避了吗?”
“裴昭是老朽的学生,这让老朽如何避嫌?”墨辞先义正词严的说道,“此事,还是等他将凤街清理出来了,老朽会亲自将他带到您面前请罪的,还望掌门先以萧阁主的性命安危为要事,至于别的事,只要是老朽的错,老朽皆会赔罪的。”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倒像是在含沙射影。
晏顷迟压着眼睫,佯作未觉。
“你——”周青裴欲言又止,几次想说什么,最后到了嘴边,都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心中怒意不散,却也不愿咄咄逼人,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同时注视着,京墨阁的阁主到现还是昏迷不醒。
谢唯虽然不敢直说,但他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
确实应以此事为重,这笔账得等后面再算。周青裴几声叹息过后,取下腕上垂挂的珠串,轻捻了起来,借此压住火气。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谢唯才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还跟着十二名长衫医者,皆是槐安堂最得力的医修。
除此以外,殿外面还候着数十位医者,一旦有什么状况,也好及时做个接应。
晏顷迟还握着萧衍的手,手背被萧衍给掐红了,萧衍没客气,使了全身的力气,要不是还病着,他已经可以把晏顷迟的手给折断了。
晏顷迟没松手,他始终端坐着,握着萧衍的手,任凭萧衍再用力,也是不言不语。
“还请掌门,以及两位长老,到外面等上片刻。”谢唯弯腰恭谨道。
“嗯。”周青裴撩起袍子,先踏出去了,墨辞先紧随其后,只有晏顷迟坐在那没动。
谢唯腰登时弯的更低了,谨慎说道:“晏长老,我们一会施针,是要给萧阁主泡药浴的,还劳驾您出去等上片刻。”
“无碍,”晏顷迟正襟危坐道,“泡药浴我不是没见过,我就留在此处搭把手,免得再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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