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重迷雾,悠悠散开。

    雾气仿佛是永远也清不干净的,你拨开它,它飘回来;你试图退后一步,可非要退开十丈方圆,才能离开这雾气。但天却是晴天,一轮明月挂于其上,却又照不开这重重迷雾。

    袁叶离躺在屋里,不曾醒来。

    她刚刚已坚持了许久,如今她的身子并不好,甚至染晴都可能比她身体强健些——整天干活的丫鬟,和坐在屋内的千金小姐,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而此时屋外侍卫,已经追捕开去。

    离得远一些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坠入了深深的迷雾之中。

    她并不是擅长辨别方向的人,这样的环境却也让其他人追不到她。雾气没有那样可怕,可渐渐深入以后,她却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了。柳叶的命,只怕就要归结在这里了。

    一个侍卫的马发出一声嘶鸣,他也同时吆喝道:“抓住她,莫要让犯人逃了!”

    这句话喊的课真是有效,本来侍卫们是不屑于追捕女子的,可其他人一想到这是他们追捕许久的犯人,一时间却是热血沸腾了起来。他们不停追,只为了能将柳叶抓回去,求得更加丰厚的奖赏,以及更好的前程。

    这些追求,恒古以来,从来不变。

    但很快,他们发现他们失去了追捕的方向。本来要在草地中追捕一个人是极为容易的,马匹总会留下痕迹,他们不可能什么都找不到。可如今浓雾抹去了一切的痕迹,使得他们像是盲人索骥:知道了要找的是何物,但却找不到踪影。

    月亮高悬。月色纵然是柔软的,但却照不亮这雾。

    侍卫们奔逃了一夜,最终无功而返。

    柳叶曾经离他们那样近,但最终却也是逃掉了。她总是能逃掉,总是能活下来。不知为何,被抓的永远是旁人。

    柳叶逃出去许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是擅求生之人,她不怕熬苦,但却很怕死。即使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是会放弃的人。在她胯下的马都已经不能跑更快以后,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再也听不见身后马匹奔跑嘶鸣的声音了。

    她安全了。

    柳叶在山谷中找了一处明显无人居住的小屋,躲起来。她将马放到了很远的地方,已经不指望一匹马可以将她载离这里。但是躲了许久,柳叶都没有见到人影。她不是没有想过,或许那些人就等候在马匹旁边,等她回来;

    但是,那些侍卫追了她这些日子,竟然都没有找到,可见他们恐怕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可她一个人能走多远?还不如设法抢回自己的马更有优势。

    所以她选择了去找马。

    她走了很久,久到她都已经冷到骨子里了,才找到被她绑在原地的那匹马。柳叶骑上马去,准备继续逃。她手上的东西不多,但在京城里赚来的银两,即使只有一点点,可放到旁的城,也已经足够多了。

    柳叶活下来了。

    即使她依然很危险。

    从来没有人防着她逃出青楼,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柳叶是个想要钱几乎疯了的红牌姑娘,而且他们也根本拦不住她。再说,柳叶没有多少谋生的本领,即使到了别处,也未必就比在悦心楼时候更好,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回来求楼里的妈妈收留她。

    柳叶骑着马,往一个山庄而去。

    她能够逃走,自然是留了后手的。她在楼里,难得碰到了一个客人,不是要骗她的银两。她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姑娘,即使赚了些钱,也只不过是靠着一副好皮囊而已,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不懂事的乡野丫头。

    大多数的客人,即使说要带她走,也不过是骗了她的钱罢了。可那个男人,格外的不一样。

    柳叶看出来,他只是个浪荡人,从来也不会赚钱,不会谋生路。他从来不说姓名,柳叶也就不问。她们这些勾栏里的姑娘,本质上,不需要姓名也是能做成生意的,至少她从来不曾问过谁的真名,哪怕那是个假姓氏,那于她又有何干呢?只要银子是真的就好。

    可他给了柳叶一本书,说如果她能逃离京城,就去找他。

    柳叶素来是个亡命之徒,即使打扮得那样好看,胭脂水粉、钗环裙褂,也掩盖不了她骨子里不爱安定的事实。让她好好地待在一处,还不如要了她的命更干脆痛快。在月色之下,她慢慢地就看到了那座宅子。

    它甚至不是个山庄,仅仅只是一座宅邸,掩葬在花红柳绿万紫千红之中,而门前单单一个傅字。

    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这些话,都是用来形容美艳女子的。若是教人听到,怕是要以为那是个锦绣织裳锦,流水裙袖长的家族,人人都打扮得好看,全然没了一点英武之气,全是阴柔个性的人。

    柳叶微笑。那人却是生得好看,却并非旁人所喜爱的风俗,颇有几分男生女相之嫌。

    但不知为何,柳叶从来不以为傅公子,会是个女气的人。或许是因为,在她口述一根白玉钗刺破人皮肤后,流出鲜血染红白玉之景时候,他全然不曾斥责她,而是面露微笑,态若欣赏。

    他们是同路人。

    所以他从来不要她的银两,因为他自己也无法信任从自己处谋得利益的人。他们多疑而善嫉,但却很少怀疑自己。

    她敲了门。她看着自己身旁的那匹马,这马有一双黑眼睛,看起来颇有几分温润,她甚至能从当中看见自己。她就忍不住凑近去,多看了几眼,好能够看得清楚些。可她还没有看清楚,门就已然开了。

    亲自来开门的,是一个丫鬟。她矮小得很,身量没有长开,正是八九岁的年纪。她开口,声音脆生生的,却听不出娇气:“姑娘找谁?”

    柳叶道:“傅公子。”

    丫鬟也并不多言,就进门去了。

    柳叶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样累,如今她已经熬了很久,只盼有个地方能够歇息,管他是巢是穴。倘若傅公子不见她……那她就在门前等吧,这样好悬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但没有,下一次开门,她就直接被请了进去。

    宅邸清幽雅静,可以看出傅公子是个擅生活之人,至少布置这里的品味,比之青楼不会差得很远。柳叶绕过几条窄道——这宅子十分特别。少有这样的屋子,整整一层就像个四方盒般将人盖在其中,从来也听不见鸟语花香。

    柳叶却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她在青楼时就是如此,从来也看不到这些。这些日子,她过得习惯了,也不觉得是闷在屋里。

    在随着丫鬟绕到一个屋子里后,柳叶看到了傅公子。

    傅从抬起眼来,望着她道:“柳姑娘,你可算是来了。”

    柳叶轻笑,“郎君等了许久?”

    傅从道:“若是等美人,那自然是划算的。”他举起杯来,身旁的丫鬟已经倒了茶。柳叶抿了一口。她绝少喝茶,大多数时候,桌上的都是酒,开始时候她喝不惯头痛,半夜痛苦不堪,后来也就习惯了些。

    柳叶纵然已经十分疲倦了,但如今也练了一身好本书,能够在已经十分疲累时,做出一副清醒的模样,陪客饮酒谈笑。她只是风尘中姑娘,做不到从来也不会有人可怜她。她道:“妾身可不是美人,让郎君等可是委屈了。”她笑。

    她笑起来是那样明艳,带着几分伪君子所喜爱的豪爽。“为何如此说,柳姑娘当真十分好看,”傅从道,却看得出是敷衍话,甚至连语句都未曾好好挑选。

    屋中摆着一盆水仙。水仙这种花,不是随时都有,看似野花,实则矜贵许多,散发看来薄荷那样的清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清苦的茶香与花香混到了一处,屋中摆着夜明珠,夜明珠是罕见之物,但在富贾之家却似乎很容易就能见到。

    屋中明亮而地砖光洁,显然时时打扫,并非尘迹久封。

    柳叶微笑,“郎君常常留在此地?”

    傅从眯眼,“自然是的。”

    傅君喜爱这个动作,但眯起眼来时,眼角有一粒红痣,看起来更是格外勾人些。他倒并无女儿之态,却平白无故地让人觉得好看。有一种好看是不能用其他词语形容的,既不是妖艳,也非清纯、娇憨、媚惑,就只是生生的顺眼。

    柳叶也不意外。她起身行礼,然后道:“为谢过郎君,妾身有一物相送。”

    傅从也不拒绝,他打量着这似乎只带了些许物件的柳叶。他说:“你说,是何物?”

    柳叶拿出一罐,其中盛着何物,却是不让傅从看见。任是谁看见这样的物件,都必然会对眼前之人敬而远之。她又拿出一把匕首,其上有血。“妾身委身青楼至今,倒也机缘巧合,获得了一件物件。”

    她将匕首拔出来,寒光流水,划过刃中。

    她道:“此物能使郎君求而不得之人,爱上郎君,而且从此忘却前尘旧事,再不变改。”

    听她这样说,傅从也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他望着柳叶:“名曰何?”

    柳叶微笑,“妾名之为,情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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