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余锡天不亮便结束修习,然后就见一宿未归的长老气冲冲回院子。
俞晗找到余锡,低声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凌云门少门主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我仔细说说。”
余锡沉默片刻,问:“冰云跟您说了什么?”
俞晗拧眉道:“他说他得了枚上好的丹药,但那凌云门少门主也想要这么丹药,云儿怕他自己守不住,就鬼迷心窍想借你的手把这丹药留在自己手中,却没成想酿成了大祸,还惹得你不喜。真的吗?”
这话,说的都是真的,但组合起来就变了个味。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余锡也有些心竭,便道:“事情大致如此,只是凌云门少门主是个极好的人,至于其他的、冰云在算计什么,我也不清楚。”
俞晗摸着胡子,狐疑地望他:“反正你就给个话,我还要不要教导他炼丹。”
当初是余锡亲自上门请他出山指点曲冰云,现在余锡不喜曲冰云,那他也得斟酌一下。
余锡深吸一口气,“冰云在炼丹上的天赋毋庸置疑,您教导他无需看我心情,我到底是欠他一条命。”
俞晗琢磨了下,叹道:“也罢,反正要回无量门了,我也没时间来回跑。丹药公会会长与我交好,待我写封推荐信,接下来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余锡没有多说,任俞晗打算。
日头一晃到了正午。
江盛有意锻炼曲冰云理事的能力,将门中事物挑了些许送到曲冰云处,江常宁知道后,也将自己手上的事情全部送给了曲冰云。
他不打算呆在凌云门,也没必要再把时间耗在这些琐碎上,一心修炼,然后等余锡的消息。
不过余锡的消息还未到,舟凝初倒是匆匆破门而入。
她喘着粗气快声道:“师兄,我家出了点事情,我得回去一趟,这些是老祖嘱咐给你的!”
说完,就再次转身匆匆跑掉。
速度快得江常宁还没反应过来,无奈的望着舟凝初几个跳跃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黑猫睡醒了,趴在桌子上,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舟凝初丢下的堆东西。
江常宁坐下,拿起一封烫金色的信函,只一眼便有些诧异:“丹药公会的邀请函。”
不只有邀请函,还有一封舟柏以及另一位舟性长者的亲笔函,上面标注了‘丹药公会会长丹竹亲启’。
江常宁摩挲着信封,心里熨帖得发暖。
舟凝初一共留下了四样物品,最后一样是足有一指厚的古朴书籍,书封是黯淡的朱漆色。
江常宁粗粗翻过后,目光在书封上顿住。
这是一本植物、矿物、兽类大全,后面的兽类只是稍加描述,但前面的植物、矿物的介绍十分详细,尤其是入药、炼丹这一方面,几乎是面面俱到。优处、弊端、相克、相生、具体分量使用方式,一应俱全。
不需要江常宁多想,他已经能明白这本书的重要性,这应该就是舟凝初常念叨的舟家祖典,是舟家先祖们用生命换来的信息。
就连一向挑剔的白瀚都忍不住出声赞道:“这书上甚至都有我没见过的东西,舟家老祖是个奇人。”
江常宁将四样物品妥善收起,贴身放好。
无量门来人已经在山中宿了一日,日头也快到余锡与江常宁约定的时间。
余锡本想着以寻一位弟子领路的名义将江常宁带离凌云门,但还未等他开口,曲家本家便来人了。
曲家曲悍,是曲时的父亲,江常宁血缘上的大伯。
曲悍匆匆而来,一方面是自己的儿子触了凌云门的霉头,被驱逐回家闭门思过,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家族大比而来。
无极大陆众多门派、家族,为区分一二三等,便由势力最强的几方维系召开门派大比与家族大比。门派大比去年已经结束了,下一次在五年之后。而门派大比本应该在三年后举办,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提前到一年半后。
而对曲家来说,家族大比之前还有个曲家大比,曲家共一系主脉、五系支脉,要用比赛决定这一次家族大比的领军一脉。
曲冰云之前是替主脉出战,现在他和江常宁的身份曝光,自然不会再代表曲家。
所以曲家老祖派人来凌云门,要将新的曲家弟子江常宁接回曲家,代表曲家主脉出战。
江常宁不了解曲家内部的实力分布,曲冰云也不会好心告诉他,所以直到曲悍求见、江盛同意了这件事后,他才知道自己不日就要跟曲悍、曲时去往曲家的事情。
没有任何通知与询问,若不是余锡自觉没帮到忙前来道歉,江常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赶出了凌云门,他这个代少门主当得可真是个笑话。
虽然过程有些恶心,但好在结果如他所愿。
余锡将几份密报交于江常宁。
他歉意道:“没帮上你什么忙,这些是一些关于曲家的资料,下一次你有需要,我一定帮忙。”
江常宁也不推辞,坦然收下来,然后道:“这些资料已经帮了我大忙,多谢少门主。”
无量门众人一周后就要离开,还等着余锡回去安排撤退路线,余锡送完东西便匆匆离开。
白瀚在江常宁神识里懒洋洋道:“这人还算可交,不过你得小心,人是正派子弟,说不得就会和你这种‘魔修’为敌。”
江常宁抬手撸一把猫头,“放心吧,我明白这个道理。”
往后他会离开江家、曲家,以散修的身份游历,就必定不能暴露自己已经签订本命契约兽的事情,过度张扬的异类只有死路一条。
小猫被摸着舒服得直咕噜,眯了眯眼。
白瀚打了个哈切,强撑着清醒问:“打算什么时候走?去哪?”
“曲家内部竞争也很激烈,我不太想去掺和这趟浑水。”江常宁沉吟道,视线落到舟凝初留给他的介绍信上,“我想去丹药公会。”
白瀚赞同道:“你先找个地儿把毒素炼化完,炼完了,我给你个惊喜。”
江常宁心知是逆世塔的事情,他慢慢抚摸猫毛,将白瀚哄入梦乡。
临睡前,白瀚支棱了下前肢,提醒道:“你体内的毒素可以消融元气,对你危害不大,但对其他人可是致命的打击。今晚炼个几毫升出来,祸害几个金丹期或者筑基期的砸碎足够了。”
他知道江常宁有心慈的毛病,干脆提几个方法,用于不用,就看江常宁的选择。
黑猫被摸得实在是太舒服了,撑不住迷瞪着眼想睡觉。
江常宁五指无意识地顺着猫的脊背滑动,他望着曲家资料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内斗,杏眸晦暗难明。
那书嘲他心慈手软愚忠愚孝,他若再重蹈覆辙,岂不是坐实废物的定位?
心慈坏事,得改。
江常宁不再心慈,但也不会牵连无辜。从菩提大殿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他站在旁观者角度稍稍想一想就知道曲冰云打的什么主意。
曲冰云想要他众叛亲离、生不如死,他自然也得好好回敬一下。
江常宁回神道:“这毒素提炼多少才有用?”
他边说边去捞猫,结果一抬眼,发现刚还想睡觉的黑猫趴在蕴灵珠做的枕头上,仔仔细细地嗅着,小巧的鼻头一下一下耸动。
江常宁就稀罕这种毛茸茸的萌系生物,坐到床边瞧猫问:“找什么呢?”
白瀚声音突然兴奋:“我刚发现你这张床还挺香,想吃。”
江常宁:?
说起来,这床是拿蕴灵珠做成的,好歹是个极品灵石,也难怪白瀚有反应。
江常宁刚想说话,就见黑猫嗷呜一声,张大嘴就往床沿啃,啃下了一嘴的碎石块。它兴奋地抖抖胡须,然后咯嘣咯嘣嚼得欢快。
见猫跟这床玩得不亦乐乎,江常宁也没多管,直接入定调动元气侵蚀体内毒素,就着一晚的时间,不能浪费。
临近深夜,月明星稀,周遭一切静悄悄的。
在江常宁已经炼毒渐入佳境时,白瀚忽地餍足地出声:“我吃饱了犯困,先睡了。”
江常宁头也不抬地应一声,继续潜心炼毒。
一刻钟后,伴着喵咪细微地呼噜声,他倚着的床颤了颤。
江常宁疑惑地睁眼。
只听得‘咔’的一声,石床上凭空多了一道足以贯彻头尾的裂缝,整个床直接从中间塌陷,石块连带被褥带还未反应过来的江常宁全部被卷到缝隙里。
除了吃饱喝足趴在床头猫窝里打呼噜的黑猫。
坐在一堆碎石块里被布缠了满身的江常宁:“……”
“白——瀚——!”
“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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