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弟子通传,殿内众长老心里一沉,纷纷皱起了眉。没成想认亲石来了,这偷丹药的罪证也来了。
刚刚少门主尚且还是少门主,门主都是那般态度,现在少门主地位不稳,万一真是他指使……
也罢,冰云是个好苗子,不亏。
江盛厉声道:“来得好!二长老,你开认亲石。曲时,把那贼鸟带上来!”
如大家所料,扁嘴鸭本就不是个常见的物种,凌云门中只有一只被圈养在后山,而这只扁嘴鸭,就是江常宁的朋友。
曲时用束缚元气的锁链将扁嘴鸭牢牢锁住,粗蛮地拖上大殿。
见到被捆起来的扁嘴鸭后,江常宁眉头拧起,一股戾气由心而生。
扁嘴鸭的嘴被绑了起来,只能呜呜呜地叫唤个不停。
它瞧见江常宁后,呜咽声顿时大了起来,柔顺的羽毛因为拼命挣扎下洒落了一路。
曲时瞧向江常宁,甚是得意。
他走到大殿中,恭敬道:“门主,这只扁嘴鸭就是盗走丹药的小偷,弟子已经领着它去弟子院中走了一圈,所有人都能作证。”
闻言,江盛眯起眸,随手一挥便破了扁嘴鸭身上的束缚锁链。
这只扁嘴鸭只是筑基阶段的仙兽,初通人性,遇事只会倚靠本能。
束缚锁链断掉的那一刻,扁嘴鸭便冲到了唯一相熟的江常宁身侧呜咽哭诉,寻求安慰。
一人高的白色扁嘴鸭蜷缩在江常宁身侧,江常宁也不避嫌,抬手抚摸它的羽毛,温声安抚道:“乖,没事了。”
江常宁这番话语和动作一出,殿内众人脸色沉的沉,嘲的嘲,几位还想站在他这边的长老们更是失望透顶。
同一时间,二长老皱着眉开启认亲石,然后望向江盛。
江盛淡淡点头,示意他开启认亲石。
二长老一颗心沉到底,知道门主已经做了选择。
这殿上可不止江家子弟,还有随曲时上殿的许多弟子们。若门主怜惜,可以给江常宁留几分颜面,之后再认亲。
但现在……
二长老瞥了眼正在安抚扁嘴鸭的江常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
江盛已经拿过了认亲石,他聚力划破手心,逼出一滴血,贴在拇指大小的认亲石上。
江盛望向江常宁,冷声道:“江常宁,过来验血。”
江常宁轻抚扁嘴鸭的手停住,他平静地走到认亲石前,划破了自己的手心。
一滴血落下。
大殿忽地安静下来。
殿内众人屏住呼吸,紧紧盯住认亲石,望着上面的两滴鲜血慢慢靠近、再靠近——
“哒——”
极轻的一声脆响,属于江常宁的那滴血被弹出认亲石,砸在地上。
众人哗然。
江常宁望着那滴血,睫毛垂下,掩住了眸中情绪,叫谁也看不真切。
江盛落在江常宁身上的视线越发淡漠,他转过身,将认亲石递到曲冰云面前,声音温下:“云儿,认亲。”
曲冰云接过石头,有些惶恐不安。
江盛道:“滴一滴血,如果相融,你便是我的儿子。”
曲冰云眨眨眼,那双温柔的眸带着激动,他重重点头:“好!”
江盛专注地望着曲冰云动作。
下一瞬,血液相融,认亲石绽放出柔和的光彩。
江盛冷硬的脸庞柔下,大喜道:“好!为父果然没看错,你才是我的儿子!难怪我一见你便觉得十分亲切!来,唤一声父亲!”
曲冰云捧着石头,乖巧地垂下头,不好意思道:“父亲……”
江盛喜不胜收,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这边父子相认,一团和气,而江常宁独自立在一边,显得格外孤苦凄凉。
这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众人看得真切。
随着曲时进来的弟子们强忍激动,比起古板保守还曾抛弃过他们的大师兄,他们更喜欢小师兄。现在小师兄父子相认,他们比谁都高兴。
江盛欢喜了一会儿就稳下了心中情绪,他拍拍曲冰云的肩膀,慈父般道:“云儿你稍等片刻,为父这就为你寻破婴丹。”
说完,他瞥向江常宁,刚刚的和蔼尽消,声音冷漠:“人证物证俱在,江常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现在把丹药交出来,我还能让你留在凌云门做个普通弟子,不然——”
殿内父子相认的喜悦散得一干二净,大家随之望向江常宁,或同情,或讥讽,或平静,或好奇……
世间百态,这大殿尽占一半。
江盛要为自己的儿子秋后算账,刚而失去父亲的江常宁却未置一词,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的平静。
他缓缓抬眸,但看向的人是余锡。
扁嘴鸭刚刚跟着过来,现在还在低低唤个不停,像是在哭诉什么一般。仙兽不会说话,元婴期的圣兽才会说人话,与人修交流。
江常宁轻抚着扁嘴鸭头顶柔软的绒毛,白瀚已经闲得没事儿,给他将扁嘴鸭的哭诉翻译了一遍。
他望向余锡,似是笃定道:“余少门主,请问您有圣兽级别的契约奴兽吗?”
人修为主的主奴契约下,契约兽称之为奴兽。
余锡只是金丹期的修炼者,无法与最低元婴期的圣兽成契,却能签订成长型圣兽,成长型圣兽必定能修炼至圣兽境界。
近百年来,无极大陆几乎没有神兽的踪迹,圣兽就是兽类的最高种族。
作为无量门少门主,余锡确实有一只成长型圣兽,他扬眉道:“有,有事?”
扁嘴鸭还在战栗轻颤,江常宁一边安抚着它,一边对余锡道:“能麻烦少门主翻译一下这小兽的话吗?我听不懂,但我觉得它是冤枉的。”
余锡摸着下巴,“你确定?”
“确定。”江常宁睫毛微垂,平静道,“我可以被冤枉,但我不希望我的朋友被冤枉。仙兽心思单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信它。”
余锡自小和契约奴兽长大,多少会在意下兽类的情绪。
他瞧着那只颤抖呜咽的扁嘴鸭,微微皱了眉,应下了,“行,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曲时心里紧了下,他没想到余锡会帮江常宁。
曲时慌张地去寻曲冰云的视线。
曲冰云眸色暗沉,然后将情绪很好的收敛了起来。
他笑着说:“师兄,我信你,也不用麻烦余大哥了,破婴丹还有,我还可以继续研究。”
“父亲,长老,这事儿就到此结束吧。”曲冰云温声道,他望向江盛,目光恳求,“不管查到谁身上都不好,别为了这件小事伤了门中弟子的和气。”
闻言,几位长老也是暗自点头,对曲冰云识大体、顾大局的气度万分满意。
不管怎么说,江常宁现在还是少门主,这事儿闹大了,那损的是凌云门的面子。
江常宁向余锡寻求帮助的举动引得江盛十分不满,此时曲冰云发话了,恋着父子相认的喜事他也没心思再追究。
江盛瞥向江常宁的视线越发厌弃,皱眉道:“江常宁,今日是云儿为你求情,不然以你这投机取巧的性子,我定要把你逐出凌云门!”
三长老忙接着说:“常宁,快谢过你师弟,带着这鸟回去疗伤吧。”
殿内长老们都一致劝两方息事宁人,但话里话外对江常宁都是失望透顶,只是不想再继续追究罢了。
余锡本来准备召唤自己的契约兽,见此局面哂笑一番。
身为凌云门少门主居然这么不受门内长老弟子待见,看来确实是为人有问题。
面对门主级长老们‘大度’的宽恕,江常宁没忍住嗤笑一声。
他收起往日所有的忍耐温和,只望向余锡,“余少门主,您不信我,但您能信一回它吗?如果现在是您的契约兽受到屈辱冤枉,您愿意束手旁观吗?”
江常宁不对凌云门抱有任何期望,在场唯一能帮他作证的,就是余锡。
闻言,本打算息事宁人的江盛和众长老怒气腾升。
几位长老盯向江常宁,怒火冲头。
这人!冥顽不宁!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非把这般丑事公之于众!
余锡拧起眉,不解道:“你这又是何必?老实交出丹药不好吗?”
江常宁平静回答:“因为我没有偷拿丹药,扁嘴鸭也不是小偷,我不需要这种宽宏大量的饶恕。”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讽刺,堵得众长老喉头闷气。
曲冰云声音无奈地劝:“师兄……我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的相信,我只需要清白。”江常宁淡淡扫向主位上的数人,神色清冷。
曲冰云被他如冰棱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
江盛强忍怒气,“你闭嘴——!给我滚出去——”
“门主,没事,翻译几句话而已。”余锡忽然出声,“我问几句,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他不耐看江常宁演戏,但他也想知道江常宁究竟打的什么注意。
面对殿内众人的打量,江常宁只是平静道:“麻烦少门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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