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这些人就是塞尔维亚基地雇佣杀害维克多教授的凶手。

    为什么塞尔维亚基地要这么做?当年维克多教授继续实验已经被默许,这些年塞尔维亚基地更是在暗中资助非法实验,甚至不惜和华中基地关系更为恶化。所以,他们那时候为什么雇佣沙匪结束教授的性命?

    维柔着急得到一个答案。

    回归本源体的她,理智混乱,整个人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而沙地上的血腥气加速了她的疯狂。

    藤条猛然掀翻表层的沙,满是尖刺的藤蔓急需延伸而去,风声混着空气破裂的尖啸声,与昏暗的风沙混合在一起,遮天蔽日。

    “这就是人类和实验体的区别,外表雕刻的再精致,也不会掩盖其本性。”陆深的耳边蓦然响起一道声音,“深哥,你看,他们和传闻中的一样。”杜年站在他身后,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陆深:“?”

    他又要张口,被陆深打断:“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物种没个本性。”

    杜年:“……”

    “我只是想提醒你。”

    陆深:“暂时不要提醒我。”

    “砰”的一声,半空中液体挥洒。那条从花萼中探出去的舌头被打中,献血喷涌而出,植物痛呼一声,半空中挥舞的藤蔓立即蜷缩下来。

    ——任何生物都无法在人类的武器与炮火中生存。

    沙匪逐渐掌握住节奏,开始反攻,这些藤蔓并非来自维柔本身,所以他们将全部火力集中在那朵变异玫瑰的花苞上——花苞脆弱,是维柔的弱点,当年在沙地中,陆深一枪就将花苞爆开。

    沙地中大概安静了三秒,随后,子弹射击的声音震彻苍穹。

    花苞张开獠牙,但顷刻间就被射成筛子。

    陆深钻进越野车里,想用车身阻拦,然而纵横交错的藤蔓拦在沙地上,他无法穿越。就在这时,天空又飘洒下一阵黏腻的汁液雨水,啪啪打在车玻璃上,副驾驶座的杜年惊叹道:“花苞炸开了!”

    就在这时,陆深像是感应到什么,浑身僵硬住。

    有一只手从他身后绕过来,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巴:“嘘。”

    陆深想到,之前在沙地上遇见维柔,他也开抢打爆了她的花苞,但当时隔着朦胧的血雾,他能看到完好地站在对面的维柔。

    任何实验体都代表了人类雄厚的科学实力,实验品已经产生了进化行为,不会再退化成为藤蔓。所以,成为人类的维柔,不会将自己完全变成本体。

    他没有出声,情绪平静下来。

    那只手离开,他问道:“维柔?”

    维柔回答:“是我。”

    杜年已经完全沉浸在那株藤蔓身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战况:火光在黑夜中闪耀,沙地上都是残落而凝固的血块。

    陆深停下车,问此刻坐在后座的维柔:“都是假的吗?”

    维柔解释道:“是幻象。”

    来自另外一维度的幻象。

    这些藤蔓和花苞是因为两个维度重叠,他们本身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因为维度之间发生感染,另一维度的生物影像投射在这个维度中,人类才能看到这些怪相。

    归根究底,都是因为这一维度的生物无法感知维度边界在哪里,于是将这些画面都默认存在一个平面上。

    维柔说:“这就是让教授崩溃的真相。”

    教授应该是在维柔成长的途中,才发现这一事实——一切都不存在,他见到的那十二位神,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象,那个维度的生物并没有真正地留存在这个世界。

    而维柔曾经也被幻象欺骗。她以为自己是桥梁,可以感知、控制这种力量。

    但其实,她能控制得只是这些幻影。

    因为教授说过提到过藤蔓,所以维柔将这些来自其他维度的幻象塑造成藤蔓的样子。

    维柔道:“我可以让他们变成任何。”

    杜年惊呼:“那是……”

    陆深看到那颗被打爆的肉瘤花苞留于沙地表面的碎肉,忽然像是流动的液体一样,正在地面上走动,然后慢慢汇聚在一起,变成一颗拳头大的肉瘤,而肉瘤表面的碎肉如同虫子还在不断蠕动。

    因为火光的照耀,肉瘤还表面微微泛着光,像是掺杂了水渍。

    肉移动时发出“咔咔”的声音,它们重新生长成了藤蔓的形状,随后流动的肉凝固,藤蔓表面的纤维和尖刺清晰起来。

    沙匪那边的炮火又短暂的停顿,显然他们也被这个场景震撼。

    在更为猛烈的炮弹袭来之时,那朵肉瘤一般的花苞刚好盛开,长满獠牙的花瓣冲着张开,朝着天空嘶吼。

    尖啸的吼声在沙地上回荡,很多沙堆爆开,沙子飞扬而起。

    场面可怖,杜年被吓得不敢说话,而陆深也难得道:“……维柔。”

    维柔道:“不要害怕,都是幻象而已。他们只是沉沦在恐惧的情绪中。”

    她是见到威廉博士的实验,以及听到孙小青的声音后,才意识到:两个维度之间的通道现在还没有打开,另外维度的客观体根本进不来。所以这些幻象都只是如同水和烟一样的物质,能被她随意塑造。

    幻象着附着着力量,但力量并不足够强大。

    花苞再次被打爆,沙匪那边的动静更大,他们大吼着,车子被强行开动,有些人爬到了车顶,疯狂的对着再次生长出来的花苞射击。

    藤蔓生生不息,花苞永不枯萎,这些正在瓦解着沙匪的意志,让他们感觉到绝望。

    有人从疯狂转动的车上掉下来,被其他车碾压而过。

    陆深:“维柔,停手。”

    维柔道:“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却感觉不到。”

    陆深略偏过头。

    “这就受不了了么?”维柔牵起嘴角,“我会编织出更多的幻象,之前我只能召唤藤蔓,但现在,我可以编织任何我想看到的画面。”

    陆深:“在这个世界,能量是守恒的。”

    藤蔓是教授暗示维柔的幻象,那他一定确定了这种幻象形态的安全性,这是设定好的程序,而维柔正在强行改变程序,她一定会付出某种代价。

    维柔伸手摸过鼻下,鲜血沾在手指上。

    但是这种随意捏造幻象的感觉太过绝妙,维柔并没有停下——花苞仍然不断重新盛开,但在又一次被打爆后,这多花苞变成了一个黑色的蛇头。

    蛇头上覆满黑色的鳞片,花萼中细长的舌头,变成了黑蛇的信子。

    杜年感觉背后濡湿了一片。沙匪那边爆发出更大的动静,有人正在疯狂惊叫。

    巨大的舌头悬浮在半空中,它没有身体,黑色的鳞片被火光映出红光。慢慢坠落,靠近沙匪,随后粗犷的男声混着尖细的女声从蛇口中发出:“我最后问你们一遍,为什么帮助杀死维克多教授。”

    声音在空气里波动,陆深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束缚住。

    地上又生长出新的藤蔓,沙匪这边完全放弃搏斗,残存的人类躲在一切能躲避的空间里注视着这个巨大舌头。

    一株细瘦的藤蔓钻进车内,缠绕住了一个手腕。

    不远处的维柔感受到,这个人的手腕上有一道凸起的纹身——是一条细小的沙蛇。

    在维克多教授的督促下,维柔认识各个人类基地的标志。华中基地是一头银狮,塞尔维亚基地是一只飞鹰,而灭亡的萨尔基地则是一条沙蛇。

    沙匪中有萨尔基地的遗民后代。

    维柔喃喃:“当年塞尔维亚基地内混入了萨尔基地的后代。”

    陆深道:“所以,基因实验发生了阻挠。”

    维柔蹙眉。

    与此同时,巨大蛇头受到感应,猛然张开嘴,咬住沙匪一辆车的车头。

    车中的人爆发惊叫。又有人朝蛇头开枪,但被坚硬的鳞片挡住。

    维柔推开越野车的车门,朝着沙匪走去。

    陆深被束缚在车上动弹不得,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维柔!”

    她要亲自问出一个答案。

    在走到那辆被蛇头咬住的车前,维柔垂落的右手忽然变成了一只黑色利爪,她一把抓住车门,将铁质的车门直接拽下扔开。

    车里的人用枪对着她,眼里全是绝望:“你要干什么!”

    维柔挥动右手,利爪划破那人胸口的衣服,随即维柔钳住他的脖颈:“为什么杀死维克多!”

    那人道:“他是流放牢笼的犯人,他有罪!”

    维柔:“说!”

    那人道:“我们只是收钱替人办事,是塞尔维亚基地要……”

    维柔:“塞尔维亚基地和维克多的关系一向好,为什么要杀掉他!”

    蛇头再次咬住车头,车发出轰隆的颤抖。

    那人在同伴的惊呼中,朗声道:“是因为实验室被炸,数据库损坏,教授拒不配合重新上缴数据,他说、说塞尔维亚基地要为过去赎罪!”

    维柔利爪微松。

    明白了。

    当年塞尔维亚基地入侵萨尔基地,肯定有萨尔基地的遗民被好心人救下。这些遗民后来被抹去身份,混入塞尔维亚基地生活。

    塞尔维亚基地和萨尔基地发生战争冲突,就是因为维克多教授的“意识存留实验”。

    所以,几十年后,有遗民后代炸毁了萨尔维亚基地的实验室,并销毁了实验数据,基因实验只能被迫停止。

    这一定是一项大规模的内部混乱行动,过程不亚于陆深收复b区。

    而在当时,维克多教授肯定知道了另一维度的秘密,知道通道还没有打开,也知道女儿孙小青在另一维度……

    在塞尔维亚基地重新找到他,请求他帮助恢复数据时,拒绝了塞尔维亚基地的请求。

    所以塞尔维亚基地雇佣沙匪杀害维克多教授。

    维柔重新掐住他的脖颈:“就是因为这个吗?“虽然动作粗鲁,但她的声音已经柔和下来。

    “维克多教授拒不交出实验体,塞尔维亚基地才做出这个决定,数据库还不够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个实验体,到现在他们都还在寻找……”

    教授的实验体。

    那不就是她么?

    所以,教授是因为她才被杀死的。

    维柔松开手。

    现在正值雨季,天上惊雷滚落,随后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暴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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