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光的神色微微一凛。
自从齐占元身死之后,修真界也有过几起修士被害之后根骨被废、浑身修为被抽取得一干二净的情况。但是与此不同,那些死亡者通常修为都不算高,因此各大宗门虽都有着手调查,却也并没有将它看得太过严峻。
但是……又有一位长老被杀,那隐门背后之人,究竟是怎样高深的修为?
而旁侧的商骜也听得眉头微微一扬。
齐占元是死在他手上,他承认。之前让鄞都的鬼修替他清扫痕迹,让齐占元听去了一个“隐”字,也都是他早知道的。
之后再有修士被杀,无外乎就是某些人借着他的由头杀人,顺便为了洗清嫌疑,将情况伪装成是那玄之又玄的“隐门”所为。不过是借着他的名号寻点私仇,商骜也并没放在心上。
但这次又是谁做的?
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杀死一个长老的,整个修真界总共就那几个人,他立时便能挨个叫上名字来。
难道是这些修真界中所为的大能……也开始打着他的旗号做事了?
而那边,沈摇光沉吟之后对方守行说道:“那这隐门……想必是大有来头。”
方守行沉沉地点头。
“那么师兄前来寻我,是有什么要我去做吗?”沈摇光直截了当地问道。
方守行闻言叹道:“昨天夜里得到消息,我便一夜未曾合眼,前去寻了赵师叔。我与赵师叔的想法一样,三界祝礼还有数月就要举办,这样的盛会在上清宗召开,绝不可在此时节外生枝。”
沈摇光点了点头。
“因此,摇光,此番便需你前去,协助缥缈山庄的道友探明此事。”方守行说。“尽你所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沈摇光沉吟片刻,也知道方守行说得有道理。
他正要点头,便见方守行上前一步,神情严肃地看向他,低声说道。
“昨日我与师叔交谈,还说到了一件事。”他说。
“师兄?”
“我们总觉得,这隐门蹊跷。”方守行说。“你说,是否有魔修卷土重来的可能?”
沈摇光拧起眉心。
“若是魔修,据史籍记载,定然会有魔修招式的痕迹。死亡者的身上、甚至周边的环境之中,都不可能是全然干净的。”
方守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二人也只是猜测罢了。”他说。“你只管前去,切记要尽你所能。若真是魔修,那便最好在三界祝礼之前将其全部绞杀,若是作恶的修士,若能够在盛会之前清扫而去,也算是我上清宗的荣耀。”
沈摇光闻言,认真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宗门中的弟子,我派去些同你一起吧?”方守行说道。“需要多少人,你只管开口。”
沈摇光却在沉思之后摇了摇头。
“白云观和缥缈山庄的大能尚且不能自保,那隐门来去无踪,便不让宗门中的弟子冒险了。”他说。
“你一人去,能行吗?”方守行面露担忧道。
沈摇光顿了顿,转头看向旁侧。
果然,在门外守了一夜的商骜正看向他。
“……我带商骜同去便可。”他说。
——
浅霜这两日才醒,伤还没有好全,听闻沈摇光要前去探查隐门踪迹,不顾弟子阻拦,便赶到了山门前送沈摇光。
“你还需静养,不该出来吹风。”沈摇光不赞同地对浅霜说道。
浅霜却急急地摇了摇头。
“我今日知道此事,与赵师叔生了好大的气。”她说。“他们怎么这般追名逐利?宗门的声名怎么能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见她如此,沈摇光不由得无奈地笑道:“又说孩子话。修真界出了这样的大事,谁能置身事外?即便我不去,上清宗也绝不会龟缩不出的。”
浅霜却摇头:“可是,这隐门与我从前想象的完全不同。即便我与他们交过手,也从没见过他们的真容,只被偷袭之后,他们便不见踪影了。这样强大灵活的身手,谁知道背后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愿师兄去冒险。”
“好了。”沈摇光笑着说。“你只管好好养伤,我一定全须全尾地安全回来。”
就见浅霜将目光转到了他身后的商骜身上。
“你一路上,定然要保护好你师尊,切不可与他走散。”浅霜说。
教商骜这么个筑基期的修士保护他?沈摇光不由得失笑,正要开口,却见商骜郑重地点了点头。
“浅师叔放心。”他说。
商骜这孩子,多年来已经不知不觉长得比他还高了,此时这般肃穆又庄重,还真让沈摇光有种被他人庇护的错觉。
便见浅霜又叮嘱道:“我不是玩笑。那人的功法,无论再奇怪也是修道之人,我能感觉到。而且这么多次……我发现,他们杀的都是落单的修士。”
“落单?”沈摇光微微凝眉。
浅霜点了点头。
“上次我受伤,也是因着独自外出的缘故。”她说。“我不知是不是巧合,总之,你们当心。”
——
巧合?自然不是巧合。
商骜听见浅霜那样说,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
那些人既要打他的旗号杀人,自然也要像他一样无声无息、不露痕迹。若修士结伴而行,那他们自然没有把握一击将对方杀死,专挑落单的修士偷袭,想必也是这样的原因。
他沉思着,直到忽然听见了沈摇光的声音。
“在想什么?”他问。
二人此时正一同立在沈摇光的飞剑上,飞剑之上虽宽阔,但两人却仍离得很近。
商骜微微低下头,便能看见沈摇光静静看着自己的眼神。
他的心跳立时间便不听使唤了。
他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
“什么?”沈摇光不解。
便见商骜微微垂了垂眼,继而轻声说道:“只是想起了方才,师尊冲着浅师叔笑的模样。”
接着,不等沈摇光出声,他便补充道。
“很好看。”
那声音很轻,在高空之上的风声中,很快便被吹得消散不见。
但那风却带着那道声音飞快地掠过沈摇光的耳边,让他听见了。
他的耳根因着这阵风不由得有些发烫,他垂了垂眼,片刻才低声挤出一句话。
“放肆。”他说。
商骜也不太明白什么叫害羞。
他只是觉得,他师尊此时的模样竟可爱得紧,让他的手不听使唤地抬起来,轻轻碰了碰他师尊的手背。
那只手微微颤了颤,却没躲。
于是,商骜便得寸进尺,小心翼翼地探过手去,轻轻地将那只手握在了手心里。
微微发凉的,骨节分明,修长却有种坚硬柔韧的力量。这是他许多次小心地注视着,只敢远观却连在梦中都不敢触碰的手,此时握在手心里,那触感竟同他想象当中的分毫不差。
沈摇光似是被他吓了一跳,匆匆地便要将那手抽回去。可他态度似乎并不坚定,抽回的力道也不利落,反倒教商骜得了机会,一把握紧了。
沈摇光的手停在了原处。
周遭的风从二人身侧掠过,风声很大,但透过那双交握的手,他们却在静静地听着同一种声音。
那是两人的心跳,飞快又凌乱,像是仓皇的鼓点,一声接一声地,竟渐渐交融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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