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笙伸手捞了一下,  想把那封信给拿过来:“算了吧,你再重新写一封。”

    谢潇南却将手一扬,避开了她的手:“信已封好,  用不着再拆。”

    “可是你父亲看见了那段话,不会对你生气吗?”

    谢潇南摇头:“不会。”

    温梨笙从未想过谢潇南会在家书里跟他父亲唠这样的闲话,像他这种性格的人,  家书应该就简单的几行字吧。

    比如一切安好,勿念之类的。

    没想到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三张纸。

    “要不还是算了吧,免得被你爹笑话。”温梨笙本来是跟谢潇南闹着玩的,结果写到他家书里去了,  她还是有些泛怂的。

    虽然她没有见过景安侯,  但用脚指头想也该知道,那种生自名门望族,  久居高位的侯王,定然是不怒自威,  不苟言笑的,对于谢潇南这种家书不知道会不会责罚与他。

    但谢潇南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将家书封好之后压在书下,  转头看见温梨笙眼中有担心之色,  便笑道:“放心吧。”

    温梨笙看了一眼那封被压在书下的信,  心中忍不住猜想景安侯看见家书中那样一段话时,  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正想得入神,  就见夫子夹著书走进学堂,学生们齐声问安,  而后就开始授课。

    像这种纯讲课,  一点不带互动和不需要回应的授课,  一直都是温梨笙的死穴,  只要她听上一刻钟,就会开始犯困,然后忍不住打瞌睡。

    今日也不例外,温梨笙听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打哈欠,眼眸中积了一层水蒙蒙的液体。

    谢潇南侧头看她一眼,低声问:“没睡好吗?”

    想起晚上做的那个梦,她点点头:“做了个噩梦。”

    但其实她做了这个噩梦,也并没有睡得不好,一睁眼就到了天亮,只是那个梦的内容让她耿耿于怀。

    谢潇南眸光变得柔和:“若是困得厉害,就睡会儿吧。”

    温梨笙摇头:“我不睡,你平日里总忙其他事,好不容易能够跟你同坐一处,我怎么可能再睡。”

    昨日去谢府找他,就一口气睡了一个时辰,已经浪费了不少相处的时间,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睡了。

    温梨笙睁大自己的一双眼睛,用手支着头,定定的看着谢潇南。

    谢潇南的表情有些惊讶:“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要保证我自己不会睡着。”

    谢潇南低低地笑了一下,拿起墨笔在纸上写着东西,说道:“若是困倦了,即便眼睛睁得再大也是没有用的。”

    温梨笙不信:“不可能,只要我的眼睛不闭上,我就绝不会睡着。”

    “是吗?”谢潇南道。

    温梨笙心说当然是,她坚定地盯着谢潇南的侧脸,看着他挺直的脊背,微微低下的头,俊俏精致的侧脸,墨黑的眼眸微微转动,在纸上落下漂亮整洁的字体。

    虽然以前可能也如此感叹过,但温梨笙还是在心中再次叹道:谢潇南真是生了一副让人百看不厌的好皮囊。

    前世即便是她对谢潇南有着排斥之心,但仍旧承认这一点。

    温梨笙就这么盯了一会儿,耳朵里全是夫子授课的声音,说的尽是些听不懂的话,没过多久她就撑不住了,支着头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磕在桌子上。

    谢潇南见状停了笔,看着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便将掌心伸到她面前,耐心等了也一会儿,果然见她整个脑袋往下掉,磕在了他的掌心上,被稳稳的接住。

    温梨笙迷糊醒来,从他的掌心里把脸抬起来:“世子想把我的头按在桌子上吗?”

    “是怕你把脑子里最后一点智慧给磕没了。”

    温梨笙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这满脑子的智慧,磕掉一点儿也不碍事的。”

    谢潇南低声说:“磕掉人就彻底傻了。”

    她没听见这句,扭了扭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瞪眼睛。

    本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再课上睡着,却没想到放课钟响的时候,她猛地睁眼,发现自个正靠在谢潇南的肩上呼呼大睡。

    温梨笙一下惊醒:“什么,什么?!我就闭了一下眼睛,放课钟怎么响了?”

    谢潇南把书合上,忽而说一句:“时光如梭。”

    她揉了一把困倦的脸,就见周围的学生已经收拾东西陆续起身往外走,还有几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温梨笙有点接受不了她一闭眼就睡了一个上午这件事,撇着嘴对谢潇南说:“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谢潇南捏揉了一下肩膀:“你没说让我叫醒你。”

    “我也没说我想睡觉啊。”

    “由此可以得出,不可阻挡的事情就算再努力阻止,还是会发生,所以不要做无味的奋斗,望世人引以为戒。”谢潇南一边穿上大氅,一边说。

    温梨笙觉得这话颇是耳熟,而后想起这是她那篇《青蛙说》结尾的那句话,从谢潇南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一股莫名的讽意。

    学堂内的人已经走空,就剩下两人,温梨笙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身,仰头控诉:“你笑话我!”

    “岂会,不过是觉得你写得很好,拿来引用罢了。”谢潇南抓了一下她的手,探了探温度,她虽然穿得看起来并不厚,但一双手却出乎意料的热乎乎的。

    温梨笙笑嘻嘻的问:“那我跟状元相比,差了多少?”

    谢潇南想了想:“差了两个字。”

    “什么字?”

    “你自己想。”

    温梨笙自己琢磨起来,心说会是什么字呢?原来她在谢潇南的心中,跟状元的差距这么小吗?

    她得意的笑起来。

    谢潇南捏了捏她的脸,忽而说道:“我要离开郡城几日。”

    温梨笙愣了一下:“去哪里?”

    “川县。”

    温梨笙基本没有出过郡城,但也听过川县,需要穿过大峡谷,来回的路程要用上一天的时间。

    “去那里做什么?”温梨笙一想着好几日都看不见谢潇南了,心情有些低落,嘴角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谢潇南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因为一些突发的事情,现在情况尚不明确,我正要去探查。”

    温梨笙道:“很快就能回来吧。”

    她巴巴的看着谢潇南,墨黑的眼眸中隐隐藏着期望,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察觉到她非常不舍的情绪,谢潇南低叹一口气:“很快。”

    温梨笙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毛病,就觉得一天见不到谢潇南就想得很,抓心挠肝的想,要不然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

    这一听他要去别的地方,虽说嘴上说着很快,但她心里清楚,没个四五日是回不来的。

    见她耷拉着眼皮,眉眼中都是不开心,谢潇南凑近了她低声说:“你这样我怎么走啊?”

    温梨笙的脸在他大氅上蹭了蹭,而后松开环着他的手臂,说道:“没关系,不就几日嘛,我等着就是了,世子去了之后一定要注意安危。”

    谢潇南捧着她的脸,而后低头在她侧脸印下一个亲吻:“好。”

    与谢潇南又黏黏糊糊的说了一会儿话,两人自书院分别,温梨笙回到温府之后,就见温浦长匆匆忙忙地回来,对下人道:“快去将我的衣物收拾了,我要出趟门。”

    “怎么了爹?”温梨笙站一边问。

    “我这几日去趟川县,你自己在家中老实点,不要在别处惹事。”温浦长看起来有些急。

    “你也去川县?”温梨笙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到底川县出了什么事,温浦长和谢潇南都要去那个地方?

    她追问:“爹怎么突然要去川县,你不是很久没有出过外地了吗?”

    温浦长道:“别问那么多。”

    温梨笙不乐意了,一下抱住他的手臂:“你要是不说,我就一直抱着不撒手!”

    温浦长气恼地甩了两下手臂:“松手!”

    结果没能把温梨笙甩下去,差点闪到自己的老腰,他另一只手扶着后腰哎呦哎呦的叫着:“你这小兔崽子,你是想要我老命啊!”

    温梨笙道:“是你自己非要甩的。”

    温浦长道:“你撒手。”

    “你说不说,不说我不撒!”

    “你就在我手臂上挂一天吧!”

    “挂就挂!”

    温梨笙就是不松手,温浦长拖着她走了两步就累了,妥协道:“行我告诉你,就是川县那边挖出几副新棺材,棺材里的尸体都是刚死不久的。”

    “人死土埋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去那里?”

    “四副棺材,三个少女一个少年,且棺材盖的里面全是血淋淋的抓痕,这不是自然死亡。”温浦长声音压低,沉沉道:“他们都是被活埋的。”

    温梨笙惊得一下松了手,脑中立马蹦出三个大字:活人棺。

    前世一股来历隐秘,势力非常庞大,名为长生教的教派在大梁各处兴起,散播着只要将少男少女活着封入棺材里埋于画好的阵法之中,便可完成献祭仪式,实现祈愿人的心中所愿。

    这种说法一听就是害人的邪术,但当时大梁已经支离破碎,战乱导致很多人流离失所,加上巨大的天灾在西部发生,数百万的难民逃往至南方,也导致了杀人越货,强取豪夺之事处处可见,战乱与天灾,争权和侵略,导致天下民不聊生,疾苦难言。

    加之长生教在各地大肆宣扬,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做演示,骗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在这种乱世之下,歹心之人数不胜数,于是一场浩大的献祭便在大梁各处展开。

    沂关郡是被波及最晚的地方,一来是郡城在北境十分肥沃的地方,居于大梁的最边境,某种程度上来讲这里的消息并不算灵通,二来是谢潇南起兵之地就在沂关郡边上,很多将士驻扎在附近,所以战乱被挑起之后,就算萨溪草原上也有不少异族趁机入侵,但为了不与谢潇南手下的兵正面冲突,他们都选择绕开了沂关郡这块极为富硕之地。

    后来谢潇南去外面打了一圈又绕回来,才在建宁十一年的时候带兵开了郡城的大门。

    算算时间,长生教兴起的时候,分明是在建宁八年时,离现在的时间还差了两年左右,怎么会那么早出现呢?

    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

    “我也要去。”温梨笙说。

    “什么?”温浦长瞪眼道:“你不准去,在家好好待着。”

    “我也要去,”她又重复了一遍:“世子正好也要去川县,爹你要是不带我的话,我就跟世子一起去,他肯定乐意带我。”

    “你去川县做什么?这次去不是为了玩儿的。”

    “我也不是为了玩儿,我一定要去看看!”温梨笙用认真的语气强调道。

    她要去看看清楚,这到底只是哪个穷凶极恶之徒造成的一起杀人案,还是来自那个长生教的献祭邪术。

    温浦长拗不过她,最终还是松口答应了,并与她约法三章,规定她去了川县之后不能乱跑,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不能招摇惹祸。

    温梨笙都一一答应了,然后喊着鱼桂回去收拾东西。

    冬日里的衣物厚重而繁多,收拾起来极为麻烦,思及可能要住上几日的时间,鱼桂多准备了几套换洗,这样一收拾就到了晚上。

    温梨笙还派人给沈嘉清递了话,让他也一同去川县。

    一般碰上这种事,沈嘉清是连理由都不问的,毕竟这种两人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并不多,有好几次沈嘉清都背着包袱到温府门口喊她去踏青,但都被温浦长给赶走了。

    一听到温梨笙传来要去川县的消息,沈嘉清当晚就收拾好了东西。

    第二日一早,骑马赶到温府门口。

    彼时下人正将东西往马车上装,温浦长站在门口看着,一件沈嘉清打马走来,顿时拧起两条眉毛:“你一大早来着干什么?”

    沈嘉清一看见温浦长,整个人就会变得很老实,他立马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到温浦长的面前鞠躬行礼:“郡守大人日安。”

    “少来这套。”温浦长说:“你怎么背着行囊?要去哪里  ?”

    这话刚问完,温浦长的心中就涌起一阵不大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见沈嘉清说道:“是梨子给我传信说要去川县几日,所以我才拿着衣物今日一早赶来,郡守大人似乎也要出门?”

    “我也要去川县。”温浦长说了一句,而后扬声喊道:“温梨笙!”

    温梨笙揣着手暖从里面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头上两边的发髻打着晃,小辫子轻摆,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一出来就看见了沈嘉清,她笑道:“来那么早啊?”

    温浦长气道:“你把他叫来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去啊。”温梨笙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多一条拖后腿的?”温浦长十分不给面子,冲沈嘉清挥手:“回去,你不能跟去川县。”

    沈嘉清双眉一撇,眼睛当即就湿润了,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的伤心模样:“郡守大人,我不会拖后腿的。”

    “你只要出现在我面前,就已经是拖后腿了,”他一点都不心软,点了点温梨笙和他:“且你们两个在一起,定会惹出很多麻烦,一刻也不得安宁。”

    沈嘉清牵着马不肯动,频频朝温梨笙投去求助的目光。

    说来也是奇怪,沈嘉清从小就怕温浦长,总觉得他十分的凶,后来有次犯了错误被温浦长关在房间里抄字背书,为了达到惩戒的效果,温浦长亲自坐在他身边,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年幼的沈嘉清,但凡他有一点偷懒或者懈怠,就会在他的手掌上敲一下。

    这件事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很深的影响,导致好些年过去了,沈嘉清每回见到温浦长都是毕恭毕敬,极其乖巧的模样,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温浦长是他爹。

    因着这事,每回闯祸的时候温浦长怪罪下来,沈嘉清都用眼神向温梨笙求救。

    一般这个时候,温梨笙也会体现出哥俩好的重要性,站出来道:“爹,你要是不带上沈嘉清,那他可要去找世子了。”

    “少拿世子压我,”温浦长气道:“你以为世子会带一个傻子上车同行?”

    “爹你说话太伤人了。”温梨笙道:“你怎么能说沈嘉清是傻子呢,他可是我的好兄弟。”

    温浦长瞥她一眼:“你以为你又聪明到那里去?与他站在一起不过是一对傻子罢了。”

    温梨笙从鱼桂手中接过大包袱,挂在手臂上,而后说:“既然爹那么嫌弃我,那我就不在你面前碍眼了,我去找世子,让他收留我。”

    说着她将大包袱往背上猛地一甩,不曾想这包袱重重的,带出的惯性极其厉害,一下就把温梨笙给带翻在地上,摔了个大屁股墩儿。

    她嗷了一声。

    沈嘉清大喊:“梨子!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摔出个三长两短啊!我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出发呢!”

    温浦长快要被这两个人给烦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吐纳着,而后道:“别吵了,都给我滚到马车上去,若是你们路上谁敢多说一句废话吵我,就直接从马车下去,然后滚回家!”

    温梨笙揉着摔疼的屁股站起来,与沈嘉清对视一眼,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

    沈嘉清如愿上了马车。

    这是温府里规格最大的一辆马车,其中能坐下七到八个人,两边都有一张窄榻,坐累了还能躺在上面睡觉,是十分适合出远门的。

    据说当年温浦长从奚京回到沂关郡来,坐的就是这辆马车,只不过后来被温浦长出于私心留了下来,然后这些年内一直修修补补,虽然看上去挺破旧的,但实际上核心的零件和组织基本都已经被换上新的了。

    大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马车,几人的行李都小马车中。

    护卫并没有带多少,出了郡城的大门之后,温梨笙撩开棉帘往外看,就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旁,听着一辆车厢是黑色的马车,马车前后有十余人骑着马,看起来高大威猛的护卫。

    温梨笙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谢家的马车,只不过马车的车厢上没有谢字,也没有什么家徽,但从外面看是瞧不出来什么特殊的。

    温浦长感觉到一阵寒意,他睁开眼睛见温梨笙整个头都探出了窗子,而后喊声传来:“对面坐的是世子吗?”

    温浦长只觉得眼皮一抽,喊道:“温梨笙,你干什么!”

    而后他也撩起身边窗子的棉帘,打开窗子往外看,就见离那辆墨黑车厢的马车越来越近,而后窗子被人从里面拉开,谢潇南俊美无双的脸露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温梨笙,眸中浮现诧异之色,而后看向温浦长。

    马车停下,温浦长下车几步走到墨黑马车前,正想对着窗子行礼的时候,就见谢潇南撩开帘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他披着墨黑大氅,长发高束成马尾,看起来干练而利落。

    “郡守不必多礼,腊月天寒,先上马车吧。”谢潇南赶在他行礼之前,用手虚扶了一把温浦长的手臂,淡声说道。

    温浦长应下,转头回到马车,而后才发现谢潇南也跟了上来。

    这马车宽敞,就算是四个人坐也并不拥挤,温浦长连忙让出位置:“世子请坐。”

    谢潇南的眸光浅淡,在车内扫了一遍,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温梨笙和沈嘉清,面上也没什么变化,如常的坐下来。

    “世子日安。”温梨笙在他落座之后第一个开口,笑吟吟道:“可有吃早膳吗?”

    谢潇南转头看去,对上她的视线,原本显得清冷的面上似乎添了一抹笑意,他回答道:“吃过。”

    温浦长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他又眨了眨眼,心说果然没有看错。

    先前在贺家,世子虽然也是这般模样,但到底是有几分演的成分在,是要故意演给贺家看的,所以当时的谢潇南再怎么笑意温柔,温浦长都觉得是常事。

    但眼下这马车里没有外人,谢潇南看起来却还是如此的温和,那就有些不对了。

    这还是那个浑身充斥疏离与冷漠,时时刻刻显得生人勿近的世子吗?

    谢潇南道:“你为何跟来了?”

    温梨笙说:“我回去之后听我爹说也要来川县,所以就央求他带我也来,毕竟我活了二十来年,都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呢?”

    “二十来年?”马车里的三个人同时发现了她话中的问题,露出惊讶的神色。

    温梨笙立马改口:“呸呸呸,说错了,是十来年。”

    在潜意识里,温梨笙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所以方才没注意一下子说顺口了。

    由于她本身平时就喜欢乱说话,所以这会儿三人并未在意,谢潇南接着说:“去川县可不是为了玩。”

    这话跟温浦长说的一样,温梨笙哼了一声说:“我知道啊,我看起来是那种一心就想着玩的人吗?”

    沈嘉清在旁边道:“难道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梨笙给了一肘子:“闭上你的嘴。”

    沈嘉清揉了揉肋骨处,而后说道:“我已经听我爹说过了,说是川县河坝附近发现了有人把活人埋棺材里,当地官府已经调查几日了,但丝毫没有头绪,想必小师叔这次去川县也是为了这事吧。”

    谢潇南微微点头。

    “此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谢潇南的声音平缓清脆:“诺楼国王室曾有个极其秘辛的邪术之书,其中就有一篇记载了一种献祭之法,方法就是将少男少女活封入棺,埋于阵法之中,完成献祭便可达成心中所愿。”

    沈嘉清并未听说过这种秘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和眼睛,温梨笙想到自己应当也是没有听过的,所以为了不表现得反常,她也学着沈嘉清瞪着眼睛和嘴。

    温浦长见状啧了一声:“把嘴合上,像什么样子!”

    温梨笙说道:“这种古老的秘术是真的吗?真能达成心中所愿?”

    “自然是假的。”谢潇南掩去了眸中的轻笑,说道:“这不过是诺楼国一些心术不正的先人编织的骗局罢了,编出这种阴毒之法然后添油加醋的宣扬出去,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权和上位者的地位,被后人存留下来,封为古老秘术。”

    谢潇南说话的时候,眉眼间的轻视都不加掩饰,看得出他是相当厌恶和看不起诺楼国的,对于这种害人的邪术,他一开始就抱着坚决的态度。

    谢潇南的情报比温梨笙想象中的要广得多,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

    不过提起诺楼国,温梨笙想起了先前被谢潇南抓获的洛兰野,后来也没打探他的消息,不知道他被怎么处理了。

    还有那个奇怪的梦境,梦中洛兰野似乎在跟一个会说梁语的人争论什么,话中也提及了古老的秘术,由此基本可以推断前世害人匪浅的长生教的确是出自诺楼国。

    梦境中的事极有可能是真的,或许是将要发生的。

    她想起自己被绑的结实,嘴巴也被封住说不出话,困在那个漆黑的马车里颠簸,不知要去往何处,她心中就泛起一阵恐惧,暗自决定绝对要与谢潇南形影不离,不给任何人将她绑走的机会!

    谢潇南又说:“所以到了川县,所有人都不能独自行动,一定要注意身边的任何异动,那些诺楼国的人很有可能就潜伏在附近。”

    温梨笙积极响应:“说的太对了,我不会武功,是咱们几人中最娇弱的一个,世子又是最厉害的一个,所以我跟你在一起正合适!”

    话一说完,脑门就被温浦长弹了一下:“你又胡说八道什么?那地方那么危险,你现在直接转头回家得了。”

    她捂着脑门道问:“爹你打我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吗?”

    谢潇南接话道:“没有说错,虽说这次去川县并不安全,但也不用感觉害怕,待在我身边就好。”

    说罢他起身,对温浦长颔首告辞,而后下了马车。

    温浦长相送下车,跟着谢潇南走向谢家马车,低声道:“给世子添麻烦了,小女吵着闹着非要跟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谢潇南站定,一转头眉眼间都是笑意,温如涓涓细流:“无妨,她性子就是如此,我知晓的。”

    温浦长愣了一瞬,脱口道:“她今年十六马上是十七生辰,出生在腊月二十四,尚未……”

    剩下“婚配”二字还没出口,温浦长看着谢潇南带着笑的表情,一下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是越老越糊涂了,方才竟然忍不住生出了与谢家攀亲家的心思。

    “我也是。”谢潇南承着他还没说完的话道。

    “什么?”温浦长疑惑。

    “我今年十八,初春三月的生辰,尚未婚配。”谢潇南道。

    温浦长瞬间怔然,还没揣摩世子的话,就听见身后传来温梨笙的声音:“世子,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些疑惑向你请教,我看你马车那么大,多坐一个人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紧接着温梨笙就从后边跑来,与温浦长擦肩而过,要往谢家的马车上钻。

    温浦长眼疾手快,想要抓她,但温梨笙这会儿滑得跟泥鳅似的,往旁边一躲,就让他捞了个空。

    温梨笙往马车上爬,由于急着躲温浦长,她动作急切而快,爬上去之后险些没站稳,往后仰了仰身体,谢潇南站在边上,伸手在她腰间撑了一把,慢声道:“当心些。”

    她被腰背上的一股力道推了一下,顺势站稳,然后进了马车里,片刻后她打开窗子,从里面探出一个头,虽温浦长咧着大白牙笑:“爹,这马车里面好暖和,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别操心我哦。”

    温浦长看了下谢潇南的脸色:“胡闹什么,快点下来。”

    “我没有胡闹。”温梨笙道。

    “尊卑有别,男女有别,你怎可与世子同乘一辆马车?”温浦长又道。

    “那你把我当成男的。”温梨笙撂下一句,然后把头又缩回了马车里,棉帘降下来挡住了里面的光景。

    温浦长气得歪鼻子斜嘴:“你这逆子!”

    谢潇南在一旁道:“无妨,眼下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启程吧。”

    温浦长见他英隽的眉眼中蕴藏着平和清冷,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情绪,应该是没有反对,便拘礼道别,转身回了自家的马车上,一进去就见沈嘉清躺在对面的座椅上呼呼大睡。

    温浦长心说自己真是越老越能经得起折腾。

    那边谢潇南刚进马车,就被一双胳膊搂住了脖子,温梨笙整个人就拥了上来,带着笑的声音响起:“没想到我也跟来了吧。”

    谢潇南下意识反手将她抱住,然后往里走了几步坐下来,手臂在她腰间一横,就将她揽坐在自己的腿上,低眼看她:“敢自己跑到我的马车上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了。”

    温梨笙只有在小时候坐过温浦长的腿,但都是六岁之前了,后来便没有再坐过,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又坐进了另一个男人的腿上。

    这姿势让她有些脸热:“我为什么要怕你?”

    谢潇南唇角含着轻笑,有些意味深长:“你之前不是怕我怕得厉害?”

    温梨笙梗着脖子嘴硬:“你记错了吧,我何时有怕过世子?”

    马车动起来,缓缓在路上行驶,谢潇南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完全固定在怀中,笑了一下道:“那是谁曾在梅家酒庄东堂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下来喊‘世子息怒’的?”

    温梨笙想起当时的情况,只觉得莫名好笑。主要是头天晚上她梦见了当初谢潇南刚进沂关郡,砍掉她未婚夫脑袋的那日,毫不夸张的说给温梨笙留下了一个很重的心理阴影,所以醒来时也觉得心有余悸。

    后来去东侧堂,梅兴安和他四弟都是个没脑子的,在大堂上对谢潇南出言不逊,眼看着他脸上有了怒意,温梨笙这才害怕受到牵连,所以提前跪下投诚。

    却没想到如今还成了笑柄。

    温梨笙不满道:“还不是你当初总吓我。”

    “我何时曾吓过你?”谢潇南道。

    温梨笙没有回答,因为吓唬她的,是前世那个冷面寒霜的大反贼谢潇南,不是面前这个笑意吟吟的谢潇南。

    她把头靠过去,蹭在他的颈窝处,说道:“你没来沂关郡之前,他们都传言说你这次来是为了将我爹贪赃受贿,徇私枉法之事一并查清楚的,所以我才总觉得你要害温家。”

    “不过都是些流言罢了。”谢潇南感觉脖颈处缠上温梨笙轻细的呼吸,泛起一圈温热的感觉,谢潇南抬手在她脑门上揉了下:“日后在你爹面前要慎言,免得脑门上总挨揍,别被打傻了。”

    “我若是被打傻了会怎么样?”温梨笙抬头问。

    谢潇南与她对视一眼,眸色一沉,然后用手扶在她的后脑勺上,低头吻下去。

    这次比之前力道要重一些,不再那么轻柔,仿佛是被勾得失了些许自制力。

    温梨笙对这突如其来的吻毫无防备,对他的攻势完全没有阻拦,感觉唇上被咬了一下,便下意识张开了嘴,喉咙一滑咽下了疯狂分泌的口水,双手撑在他的双肩处。

    谢潇南找到了她的小利牙,想起这就是之前落水的时候把他嘴唇咬得血流不止的罪魁祸首,于是对这颗小牙表现了不同寻常的喜爱,而后再转去其他地方,像是把温梨笙唇齿的每一缕香甜都搜刮干净,半点不剩。

    这次攻势稍显霸道,温梨笙很快就招架不住,双手有了推拒之意,但谢潇南恍若未觉,半分推不动。

    很快温梨笙就发出难耐的低哼声,想扭头闪躲,却被他的手扶住脑袋,动弹不得,只得被迫承受。

    到最后,她握拳捶了谢潇南的肩膀两下,唔唔两声,谢潇南才将她放开,之前平稳的呼吸也显得重了不少,嗓音慵懒低沉,卷着几分不稳的气息道:“若是被打傻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懂得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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