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笙斟酌了半天,  最后在谢潇南的盯视下缓缓开口:“你要是把我毒死了,我爹会伤心的。”

    谢潇南唇角一扯,神情温和话语却显得很无情:“温梨笙你记住,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害你,若是哪日你死了,一定是蠢死的。”

    温梨笙勉强接受:“这死法倒还算独一无二。”

    其实不怪温梨笙三番五次的戒备,毕竟她上辈子就是被毒死的。

    前世江山平定,  奚京传来谢潇南登基称帝的消息,大梁江山彻底易主自此皇姓改为谢,  温梨笙被关了大半年的时间,在那一日得到消息说来接她去奚京的人明日就会入沂关。

    温梨笙早就知道,谢潇南留她性命把她关在这庭院之中,肯定还有别的用处,若是他造反失败,  她就会自由,若他造反成功,则会有人将她接往奚京。

    分别前,  温梨笙与这大半年来负责照顾她起居饮食还有聊天解闷的侍女们聊天,  情绪高涨时还开了酒喝,结果就是那杯酒坏了事。

    喝进嘴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火辣辣的刺痛,  她连忙往外吐,  结果还是有不少滑进喉咙里,那刺痛的感觉顺着她的胸腔往下到了腹中,仅仅片刻就引起了剧烈的疼痛,  温梨笙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先呕出一大口血。

    虽说重生之后,被毒死那会儿的记忆已经浅淡很多,  但她对一切带毒的东西仍是颇为忌惮。

    之前她还特地在心中列过恐惧排行,首当其冲的是毒酒,第二才是谢潇南。

    不过现在再提起那个排行的话,谢潇南的名次恐怕要往后降好多,估计要十名开外。

    温梨笙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完全没有威胁性,甚至还带着蛊惑人心的俊色,于是排名一下又降,掉到了二十开外。

    谢潇南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便疑惑问:“让你吃个蒸蛋就这么难?”

    她这才回神,用手捧起碗,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蒸蛋滑嫩鹅丝鲜美,入口之后美味就在口腔中散开,她频频点头:“真是太好吃了。”

    “比起你先前吃的肉饼如何?”谢潇南状似随意问。

    温梨笙当即道:“那等东西怎么能与这些珍贵东西相提并论?放到一块相比就是贬低了这些美食的身价。”

    谢潇南的双眸划过一丝满意,起身道:“吃完了就回去吧。”

    完全是一副要送客的架势。

    “等等!”温梨笙想挽留他,匆忙之间抓住了他腰间的衣袍,随即立刻感觉不妥,又转手抓住他的衣袖,说道:“世子,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谢潇南明知故问。

    “我打碎了那个金碗。”温梨笙说。

    “哦。”谢潇南神色平淡:“那个是假的。”

    “假的?”她惊愕出声:“那个麒麟金碗的事,是编造的?”

    “不,此事为真。先帝确实赏了谢家一对麒麟碗,不过虽说是个碗,难不成还真拿着当碗用?”谢潇南双眼微弯,有些好笑道:“自然是珍藏着供起来,在奚京的谢府,我并没有带到这里。”

    温梨笙方才因为这个碗还一直提心吊胆的,心说这下是真的闯下大祸了,却没想到这东西压根就是个假的!

    如此想来,当时那个碗被端进屋之后,是她爹说这个碗大有来头,谢潇南并没有出口承认,因为他的沉默,所以才导致温梨笙下意识相信了这个碗真是先帝赏赐的。

    她还纳闷,这么贵重的东西,谢潇南吃饱了撑的拿出来给她用。

    一抬眸,就对上谢潇南带着些许笑的眼睛,仿佛在嘲笑她的愚笨,温梨笙心底蹭地蹿出一缕火,冲他喊道:“是假的你不早说,害得我担心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我差点要跟我爹蹲大牢了!”

    谢潇南轻挑眉:“我不是给你吃了很多好吃的吗?”

    温梨笙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我说你今日怎么这般好心,原来是干了亏心事,果然黄鼠狼给鸡拜年!”

    谢潇南被她凶了一道,还没说什么,旁边就传来温浦长的大喊:“大胆,你这逆子怎么跟世子说话的?!”

    温梨笙被他吓了一个哆嗦,一转头就见温浦长大步走来,嘴上也没闲着:“还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竟然在世子面前这样越矩,还不快些认错!”

    温梨笙倔强的仰头:“我有何错?还不是世子设计利用我在先!”

    温浦长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说什么!”

    温梨笙吃痛,抱着头缩着脖子,气恼道:“本来就是,若不是当初在梅家酒庄,我撞见了世子爷偷东西,便也不会被卷入后来的事中,我一直都是最无辜的一个,你们还什么事都瞒着我,现在还要我认错,我不干!”

    她吼完最后三个字,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漂亮的眼睛一下变得水润润的,晶莹的眼泪从眼中滑落,打湿了睫毛,双眉蹙着,看起来委屈的很。

    谢潇南神色一顿,眉眼浮现起些许动容:“你哭什么,又没让你受伤。”

    “怎么没有受伤!”温梨笙捶着自己的心口:“我的心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我现在每日提心吊胆的,就好像感觉脖子上悬着一把刀呜呜呜。”

    谢潇南看了温浦长一眼,而后问她:“没人告诉你,在郡城之内不会有人对你动手吗?”

    温浦长却道:“世子你不必理会她,这丫头心眼多得很,多半是装的。”

    温梨笙嘴一撇,哭得更厉害了,凄凄惨惨道:“我打小没娘,现在我爹也不在乎我了,没人疼没人爱我还活着干嘛,我干脆找根绳子了结我这坎坷悲惨的命运!”

    谢潇南将温浦长的话听到左耳里,温梨笙的哭声听到右耳里,看着她眼豆子一颗一颗的掉,还是开口道:“那你想如何?”

    “我能如何?我就是嗓门大了点,我爹就让我给你认错……”

    “不让你认错。”谢潇南说。

    “我本来就没错。”她呜呜咽咽说。

    “好,你本来就没错。”谢潇南有些不耐的说。

    “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你说。”谢潇南道。

    温梨笙抹了一把眼泪,吸吸鼻子说:“我想明日后日以及剩下的几日都不去千山书院念书……”

    谢潇南:“……?”

    温浦长一拍手,痛心疾首道:“你看吧世子,我就说你别搭理她,她都是装的!”

    温梨笙瘪嘴道:“什么装的,我这眼泪都是真的,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你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尽办法偷懒贪玩,用尽一切机会不去书院念书,就是铁了心的要跟城北的乞丐攀比,看谁没文化,看谁识的字少!”温浦长怒声道。

    温梨笙捂着心口:“说这话真的太伤我心了。”

    她泪眼朦胧的望向谢潇南,带着可怜巴巴的意味说:“世子爷,我爹冥顽不灵,我跟他沟通不了,你能不能替我做主,让我别去那个破书院了。”

    “来人。”谢潇南扬声。

    旁边站岗的侍卫应声向前:“属下在。”

    谢潇南指着温梨笙:“把这小骗子叉出去。”

    温梨笙也顾不得哭了,喊了两声:“我不是骗子,我是发自真心的!”

    侍卫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住了温梨笙的胳膊,温梨笙暗自与他们较劲,憋着气绷直身体把身体用力往下沉,打定主意要牢牢的坐在椅子上,结果坚持不到一瞬,就被轻易给架起来。

    跟这两个侍卫比力气,无异于螳臂当车,自知要被架出去的温梨笙连忙把桌上的碗捧在了怀中,一并被抬出去,被架着往外走的时候她还不死心的喊:“世子,你再考虑一下啊,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啦——”

    谢潇南闭了闭眼。

    温浦长向谢潇南行礼告辞,跟在后面出了谢府。

    侍卫将她放到了谢府的门槛外,她捧着蒸蛋哼了一声,擦了下脸上的泪水,边往外走边吃。

    虽说没能成功摆脱还要去千山书院读书,但至少捞着了一碗蒸蛋也不算竹篮打水。

    谢府外停着温家的马车,驾车的车夫见自己小姐捧着个碗被侍卫架出了谢府,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冲温梨笙问:“小姐,你没得罪世子吧?”

    “干嘛?”温梨笙吃着蒸蛋朝他走来。

    车夫道:“你要是得罪了世子,那温家不是完了吗,我好趁早跑路啊。”

    “你这嘴真晦气,等下就让我爹赶你走。”温梨笙插着腰道。

    车夫嘿嘿一笑:“说笑说笑,若是我真跑路,定然也会带着小姐一起的。”

    这车夫叫康荣,在温府赶车十多年了,无妻无子,是看着温梨笙长大的,前世她被困在宅中时,康荣后来就悄悄来找过她,说要带她逃出那座庭院。

    不过谢潇南派人守着,康荣一介车夫自然打不过那些护卫,温梨笙不想他受牵连,就让他自个跑路,但他没走,反而是在宅子周遭找了个小破屋子住了下来。

    忠心自是没得说。

    温梨笙把一碗蒸蛋吃完,打了个小嗝儿,温浦长就从谢府出来,喊着她上马车。

    她爬上马车后,顿时觉得温家的马车有些窄,气味也不香,还有一股子闷热,比起谢潇南的马车差远了。

    她将帘子打起来,微风吹进来,闷热才散了不少。

    温浦长进来后,第一眼就看见当中的桌上还放着碗勺,惊异道:“你怎么把谢家的碗拿出来了?”

    “吃不了肯定要兜着走啊。”温梨笙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温家是短你吃短你喝啊?”

    “这不一样!”温梨笙挺着腰板,炫耀道:“这个是世子亲手端给我的,整个沂关郡只此一碗,且日后再想吃就没机会了,我肯定要一并带走。”

    温浦长没好气的瞪她一眼,酸溜溜道:“世子竟然给你这半文盲的骗子端东西。”

    温梨笙哼了一声:“世子也是骗子,爹你知道吗,那个麒麟金碗是假的,真的碗在奚京压根就没带过来,害我以为是真的,吓我一跳!”

    “我自然知道是假的。”温浦长的神色没有一丝意外,嘲笑道:“我就那么一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愚笨东西真是说什么信什么。”

    温梨笙难以置信的皱眉:“我也相信了呀!”

    温浦长补刀:“说你是愚笨东西都抬举你。”

    “太过分了!”温梨笙把桌子捶的砰砰响:“你们竟然联合起来骗我!”

    温浦长啧了一声:“别敲了,就是要你相信,贺启城那老东西才会相信,那个碗就是他暗中出手打落的。”

    温梨笙倒吸一口气,本来就一直疑惑她起身的时候分明没碰到任何东西,怎么那碗平白无故就掉地上了,果然是有人故意动的手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不成贺启城是在试探我在世子的心中分量如何?”

    温浦长点头:“正是如此,今日这场饭局,不过就是让他觉得你与世子关系甚密。”

    “为何?让他觉得我跟世子关系好,又有什么好处呢?”温梨笙有些不理解。

    贺家的人无论如何也威胁不到温家吧,若放在二十年前,贺家还有些威慑力,只是上一代贺家掌权人去世之后,贺启城能力不足,几年的时间里贺家的家底就亏损殆尽,又遭多方排挤最后无奈只得搬出了郡城移居郊外,日子虽越过越穷酸,倒保全了贺家的旧名声。

    “不是贺家,是胡家。”温浦长道:“胡家二房先前就派人去贺家杀你,据我了解,那晚派出的杀手是顶尖的,极其危险,是世子安排了人守在你住的地方,解决掉了他们,贺家发现那几个杀手死了之后就安排了第二批人,你便是被第二批人追撵出房的。”

    温梨笙回想起当晚的情况,只记得翻进屋子的那个刺客确实武功不大行,只一下就被鱼桂伤了,而她翻窗逃出去后被两人追赶,一路跑过去那两人连她都没追上。

    也就是说那晚真正危险的杀手已经被解决掉了,后来追她的不过是贺启城临时安排的,三脚猫功夫的护卫。

    她恍然大悟,原来方才贺启城在饭桌上跟她吵架的时候,已经把真相说了出来,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些事,所以当时觉得很疑惑。

    “但胡家不就是以为我与谢潇南是一伙的,所以才向杀了我给谢潇南一个警告吗?”温梨笙不解的问。

    温浦长轻咳一声,责怪道:“怎可直呼世子姓名。”

    温梨笙立即抽自己嘴巴子:“瞧我这张嘴,下回再提到世子我先磕两个响头以示尊敬。”

    温浦长见她作怪,又要打她,她赶紧缩着脖子贴着车壁坐:“错了错了,我错了。”

    温浦长收了手,这才道:“在贺家那日确实凶险,因我并不知胡家打算对你动手一事,若非是世子在,你或许真的命丧贺宅。不过胡家对你动手并非只是因为要警告世子,总的原因还是因为你那日在酒庄卷入了梅夫人东西失窃一事,胡家会对当年事情的知情人做清剿。”

    “当年的什么事?”她问。

    “我不知道。”温浦道:“我与你沈叔叔追查多年,至今仍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是关于剑神许清川的。”

    “我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被胡家列入了清剿名单,也太倒霉了。”温梨笙道:“既然如此,我们应该跟世子疏远啊,越与他亲近岂不是越危险?哪日胡家把我们全杀了只为给世子一个警告,那我们死的也太冤了。”

    温浦长摇头:“我们此番计划,是做给胡家大房看的。”

    温梨笙方才还满脑子问号,听了这话便醍醐灌顶。

    胡家如今就是依靠大房才能在江湖上重振名声,大房之人多有官职,其中一人如今还在奚京为官,已官至五品且年纪不大,还有晋升的机会,若是仕途顺利能一路往上,哪怕坐到三品的位置,也足够胡家门楣光耀几世了。

    而谢家在奚京盘踞多年,扎根颇深,其地位和皇帝的宠爱乃是整个大梁都独一无二的,谢潇南是嫡脉独子,日后的谢府的绝对掌权人,若是得罪了他,胡家在朝中哪点刚扎根的地位他动动手指就能连根拔除。

    胡家大房自知得罪不起,若不想毁了整个胡家的前途,就断然不允许二房对谢潇南动手,也不会让二房那些人动谢潇南的人,这才是那些人误以为她与谢潇南关系亲密的真正原因。

    也就是说,谢潇南如今就是她的保护伞,关系越亲密,这层保护伞就越牢固。

    “他怎么会答应庇佑咱们温家呢?”温梨笙提出问题。

    “是世子提出来的。”温浦长看了她一眼道:“他说既将你阴差阳错的牵连进来,便会好好护着你。”

    温梨笙双眼一亮:“也就是说我能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了?”

    “你蹬鼻子上脸的时候还少吗?”温浦长瞪她。

    温梨笙嘿嘿一笑,心说也是,难怪她觉得自打从萨溪草原回来之后,谢潇南的态度一下就变好了很多呢,有时候就算她缠着谢潇南烦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当她滚蛋,原来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这计划。

    她爹也从来不是谄媚之人,却一再强调让她与谢潇南搞好关系,背后却是有这一层原因。

    温梨笙想了想,又问:“咱们不是有风伶山庄吗?何须要谢家的保护?”

    “同为江湖门派,胡家素来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又怎会惧怕风伶山庄,他们若是铁了心的动手,阴狠手段多得是,保不准咱们吃得那一碗饭中就被下了毒。”温浦长道:“如今能完全压制胡家二房的,只有他们自家大房的人,只要在郡城之内,他们迫于大房的压力,就不会对你动手的,否则胡家大房就会自己清理门户。”

    温梨笙连道两声原来如此,暗叹这计划既简单又巧妙,用胡家的自家人制衡自家人。

    她高兴道:“我知道了,那我明日起就黏在世子身边,形影不离。”

    温浦长忙道:“不可,万一惹烦了世子,也是件坏事。”

    “怎么会,我这人见人爱的小闺女,谁会厌烦我啊?”温梨笙往自个脸上贴金的时候,那真是睁眼说瞎话的典型代表。

    温浦长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道:“谁会喜欢你这泼猴,那才是真瞎了眼。”

    温梨笙感叹:“若论沂关郡里贬低自己孩子,爹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温梨笙出门的时候背着一个小书箱,回去的时候抱着一个碗,跟要饭似的就这么进了温府大门。

    父女俩一前一后的进门,就看见院中的树下站着个人,穿着绿灰色的长衣,头发束成一个丸子,墨绿的发带垂下来搭在肩上,幽幽的盯着门边,见到温梨笙进来之后双眼一亮。

    温浦长停下脚步,指着蓝沅问道:“这姑娘是你带回来的?”

    温梨笙点点头,冲她招手,蓝沅见了便立马一路小跑,来到温梨笙面前,她不说话,一双圆眼睛左看右看。

    温梨笙指了指温浦长道:“这是我爹,你在他面前不用假装。”

    蓝沅一脸了然,抱拳行礼道:“原来是老天师,晚辈蓝沅见过老天师。”

    温浦长:“?”

    温梨笙轻咳一声。

    温浦长慈爱的摸了摸蓝沅的头,忠劝道:“乖孩子,去找点聪明的人玩。”

    温梨笙日常被损,对这话都免疫了,没有半点反应。温浦长让她们自个玩去,自己往后院走去。

    出门忙活了半日,裙子上又脏兮兮的,温梨笙打算先洗个澡。

    温梨笙与蓝沅一同往寝房去,路上说这几日她可能会比较忙,没什么时间,不过千山书院六日一休沐,等休沐时会带她出去转转。

    蓝沅性子乖巧,现在又相当拜服温梨笙,所以对她的话基本都听从。

    晚上温梨笙躺在床榻上,又把枕头低下的那个哈月克族的吉祥币给摸了出来,放在手心上。

    每回把它握在手里,温梨笙就会想到萨溪草原上站在喧嚣之风中的谢潇南,他那身赤红如枫的衣袍在她脑中颜色依旧鲜艳。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又把铜板塞回枕头下面,然后沉沉睡去。

    可能是许久没有做梦,今日又频繁想起前世之事,温梨笙在睡去之后又梦到了前世的事。

    当年谢潇南在千山书院,与她碰面的机会并不多,但那段时间长宁书院因为武赏会的事,授课很是松散,所以温梨笙就经常跟沈嘉清在城中瞎晃,然后就在一家酒楼里遇见了。

    起初是跟施冉撞见,那会儿跟施冉口不择言引发两人大打出手后,恩怨还很深,温梨笙见到她就没个好脸,又碰巧撞上与施冉同看上一个酒楼的雅间。

    温梨笙直接甩银票,点名今日施冉在这酒楼里看上哪个雅间,她就包下哪个,言下之意是不准施冉与她在同一个酒楼吃饭。

    施冉手中的银钱比不上她,酒楼的东家又不敢开罪温梨笙,只得请施冉出去,施冉还带着一众朋友,自然不愿意被下了面子,就站在掌柜前骂她欺人太甚,两方争执时碰巧谢潇南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原因,施冉开口喊了谢潇南,说长宁的人欺负千山的学生,当时谢潇南也在千山,施冉想用这个理由让他为自己撑腰。

    只是谢潇南面色淡漠,对她的话没有反应,似乎没打算管这个闲事,但就在抬步往外走时,沈嘉清嗤笑一声,说:“有什么用呢?”

    话中带着嘲讽,让谢潇南停下了脚步。

    沈嘉清与谢潇南没什么接触,只不过是先入为主听说谢潇南这次来沂关郡就是为了摘了温浦长这个大贪官的乌纱帽而来,加上温梨笙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两人一直对他抱有敌意。

    谢潇南闻言停下,丝毫不带感情的眼眸看向沈嘉清,片刻后开口:“再说一遍我听听。”

    沈嘉清脑子楞直,当即就要开口,温梨笙感觉情况不对,眼疾手快的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示意他闭嘴。

    沈嘉清便没说话。

    谢潇南的视线在沈嘉清面上一转,又看了看温梨笙,冷声道:“大梁律法,寻事滋事恶意欺压之徒,杖十关五日。”

    “这里是沂关郡。”温梨笙忍不住道。

    “沂关尚在大梁境内,遵循大梁律法,你们有异议?”谢潇南眼眸轻敛,染上冰霜一般,好似若他们说有异议就立即把他们当反贼给拿下。

    温梨笙没再回应。

    谢潇南冷淡的瞥她一眼,转身离去。施冉得意极了,最后还是从温梨笙手中抢了一个雅间,像骄傲的母鸡一样带着自己的同伴上楼。

    温梨笙气了个半死,直接从梦里气醒了。

    醒来已是天色大亮,她对这自个的枕头来一套组合拳泄愤,心里觉得纳闷,怎么回回梦到关于前世的事,都觉得特别逼真好像身临其境一样?

    一套组合拳把枕头打得一塌糊涂,温梨笙才喊来鱼桂打水洗漱。

    千山书院有一点好,就是不用早课,所以她不必起那么早。慢悠悠的收拾完吃了早饭之后,她才坐着马车前往千山,途中还买了蟹黄包子。

    去长宁要绕路,但去千山就顺路的蟹黄包子,温梨笙买了好几个。

    到千山的时候也不算早了,挨着快敲钟的时辰,基本上没什么学生再往里进,温梨笙不慌不忙的进了书院,别人手里都拿着书,她手里提着包子。

    到学堂后,她一进门就看到谢潇南坐在其中,正用手支着脑袋往外看。

    温梨笙立即绽放个笑容,脚步快了些朝他走去,途中不知道撞了什么,只听啪嗒一声,一根笔掉在地上,温梨笙立即蹲下捡起放回桌上:“对不住啊,我没看见。”

    “无碍。”那人回道。

    温梨笙这才发现位子上坐的少年是先前在书院门口被沈嘉清扯掉半个袖子的那个,她眸光一转,瞥见桌上的那张纸上写着满满当当一篇字,旁边落了个名字。

    “胡书赫。”她不经意念出了声。

    胡书赫,胡家人。

    胡书赫抬头瞧了她一眼,神色平淡:“温姑娘可有事?”

    “无事。”温梨笙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发现谢潇南许是刚才听到了动静,将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正在看她。

    温梨笙笑嘻嘻的走过去,把手里的包子献宝似的举到他面前:“世子,吃不吃热腾腾香喷喷的大包子?”

    “不吃。”谢潇南拒绝。

    “真不吃?”温梨笙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赞不绝口:“嘎嘎香啊!”

    谢潇南看着她吃得这样香,便说道:“你在吃方面的热情若是用在学习上,温郡守又何须这样发愁。”

    “这话说得,”温梨笙反驳道:“那若是世子文才方面的能力用在交际上,也不至于没朋友。”

    谢潇南眉毛一抽:“谁说我没朋友?”

    温梨笙道:“谁啊?”

    “不在此处。”

    温梨笙摇头晃脑的掰扯她的大道理:“别人都说四海之内皆朋友,若是世子在沂关郡这种热情之地都交不到朋友的话,想必在奚京朋友也很少。”

    谢潇南不耐烦道:“闭嘴,老实吃你的东西。”

    温梨笙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吃包子,良久后谢潇南才又出声:“不是谁都有资格与我为友。”

    只要他一搭话,温梨笙就又来劲了,她凑过去问:“那我有资格吗?”

    谢潇南不以为意:“与其问这种无用的问题,倒不如多抄两篇字。”

    “无趣。”温梨笙评价道:“世子跟吕大爷一样无趣。”

    “谁?”他问。

    “城北的乞丐吕大爷,大字不识一个,整日除了乞讨就是拿着棍敲碗唱歌。”温梨笙一本正经道。

    谢潇南一听她拿自己跟乞讨的人相提并论,当即脾气就压不住了,一把揪住她的脸道:“你这张嘴,除了吃就是胡言乱语。”

    温梨笙呜呜两声:“我错了我错了,世子爷手下留情,您比吕大爷俊俏多了!”

    “城南猪圈里的那些猪各各肥头大耳,除了吃就是瞎哼哼,你虽言行与它们一样,但这张脸却差点意思,”谢潇南揪住她两边脸颊一捏,冷笑道:“我帮你一把,保准你脸肿得跟它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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