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夜,等天明时全世界都是水汪汪的,树叶翠绿得似被焯过水的菜叶,远远望去,有些惆怅的诗意。
只是这山路就不好走了,沧州多山,官道沿着山坡弯弯绕绕时上时下,晴天路干到没什么,一但下过雨就叫人头痛了,哪怕只剩一二十里地。
我起得晚些,被小宁子叫下楼时,一众人已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就等巡察使发话。
“大人,这下过雨路面湿滑,不如等天干些再赶路吧。”
驿馆的掌柜佝偻着他雄壮的背,小心翼翼的侯在巡察使大人身旁。
“出门办事,哪有挑天气走的道理?”太子爷发话了。
今日的他穿一身墨青色绸衣,丝滑的面料垂坠出优雅弧度,使他来自皇家的非凡气质尽显,再用一只白玉冠束了高马尾,使那锋芒的贵气平添了几分和气,看起来平易近人了不少。
他身边只带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小小的个子,话也不多,若不是今日他随行在太子身旁,我还真没有发现这么个人。
“舅舅舅舅,我看到你的马车特别大,可不可以让我跟你们一起坐?”
谢楠粘在千重一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千重面无表情,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行。”
“舅舅……不要这么小气嘛,我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备马车……”谢楠不死心。
抬头看到我,千重一扯开谢楠的手,走到我身边来,拉住我就往外头走。
身为巡察使还没抬脚我们就先走了,多少有失官家的颜面,但千重一没有把这些世俗规则放在眼里,我同样也没有。
“谢公子,刚好我那里收藏了几分兵器册,你若不介意,上我的马车,我同你一起讨论讨论。”
谢楠被自家舅舅嫌弃,正惆怅失落着,却得到了太子殿下的邀约,很不客气的随太子上了那辆不比我们小,奢华内敛的马车里去。
小宁子握着马鞭,眼巴巴看着谢楠上了太子的马车,昨日的暴雨并未影响今日晴朗的上空,灼阳高悬,那刺目的日光晒在他小宁子的身上,让人无端觉得落寞。
他一步三回头,无数次看向那辆奢华的马车,却还是不得不往我们的马车过来,上车,勒绳,用马鞭抽着马儿亦步亦趋的跟在那车身后。
我看得啧啧惊奇,小宁子似乎是对谢楠动心了。
这家伙也真是的,我到底哪里比他差?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说,武功盖世,聪明绝顶,要模样有模样,要安全感有安全感,喜欢我不就是完美的丈夫吗?
可惜了,现在被千重一霸占去了,他没机会喽。
在湿哒哒的泥路上行走,马车又是一路的摇摇晃晃,走得异常颠簸。
我躺在软塌上一脸生无可恋,这样的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巡察使为确保太子的安全,带得人马多,赶起路来真叫一个慢,这二十里的路,愣是走了好几个时辰都走不进离幽城。
昏昏欲睡的时候,天空突然响过一记闷雷,咋然一声,吓得我猛然惊醒。
小宁子在外头说到:“家主,盟主,好像又要下暴雨了。”
这该死的天气,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又要下雨了?
我撩开小窗的帘子往外看,车队正蜿蜒上山上行驶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树木遮天蔽日,唯有官道上方才能勉强看到天空。
果然一大片乌云乌云压境,遮了半天的天空,正缓慢向那晴朗的碧天吞噬,因此分割出明显的交界线,到是个难得一见的场景。
我缩回头,叹一口气:“这沧州的天气真有够烦人的。”
“无妨。”千重一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故意把呼吸喷洒在我颈窝上。
我立刻用手把他的脑袋拔开:“你可少折腾些我吧,这光天化日的,被人看见多不好。”
千重一不依不饶:“又不是第一次了,娘子还害臊呢?”
我:……
这人怎么也和楼风浅那家伙一样不知廉耻?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瞬间觉得我后半生就这样交代了。
正当他把手不怀好意伸到我衣领时,一声轰然巨响在寂静的山林里传,马车颠簸得很不正常,我慌忙搂住千重一的腰,运了三层的内力震碎马车车顶飞身跃上路边的树枝上。
我们的马车在这一瞬间被一颗巨石碾得稀烂,好在小宁子被受惊的马儿牵扯着往前飞奔了出去,才免受巨石的碾压。
我把千重一快速放好,立刻飞身下去把滚在地上,蹭花了脸,差点被马儿踩踏的小宁子拉了回去。
再回头看去时,巨石滚过,猝不及防的我们,损伤大半。
太子渊斯辰功夫也不错,甚至手里握了剑,能自保的情况下,还能救一救谢楠。
巡察使就更不用说了,他身边有宫里的高手,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这次危机。
只是那些随行的侍卫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巨石滚了一遭,死的死,伤得伤。
我立刻拿了帕子捂住抠鼻,然后拉着千重一坐到树枝最高处,看着那些偷偷扔石头的山贼,从山坡上的树后头露出脸来,一个一个歪瓜裂枣,抬着大刀长剑,对着一群人虎视眈眈。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从此路过,嗯哼~留下买命钱。”
为首的人个头矮得像个冬瓜,头顶用红绳扎着个树桩似的揪揪,一身深褐色的衣更是将他衬得像个路边缺了口不用的土罐。
一开口,露出两颗又大又黄,还缺了的门牙。
总之,这领头的山贼,让我看着就想笑。
他话音落,那些个刀口舔血的贼人便大小着往我们残存的队伍冲了过来。
那些个险险避开巨石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被一刀结果了。
我看得牙酸,长这么大,我还没看过这些血腥的场面呢,但我也不知为何,下意识伸手蒙住千重一的眼睛。
“别看。”
千重一愣了愣,没有拿开我的手。
原本我以为待在树上,那些山贼一时半会儿难以顾及我们,谁知那领头的留了人在山坡上,且都是些一等一的弓箭手。
我刚蒙上千重一的眼睛,那些个躲在树下草丛中的人,纷纷朝我们在的方向射出冷箭。
我迄今为止还没有一把随身使用的武器,便折了根顺手的树枝挡下那些箭。
一直隐在暗处的银竹冲了过来,很嫌弃的瞥了我一眼,然后把手里拧着的小宁子扔给我,趁我伸手去接小宁子的空挡,把千重一给夺走了。
他这一动作让我一连懵,但密急的箭雨让我没空去问他几个意思,竟公然抢我丈夫,实在过分!
我没有武器,挡那些个箭雨实在不利索,关键还要顾及小宁子的安危,很快被逼下了树。
落了地,那扑鼻的血腥味便躲无可躲,我顿觉一身血液沸腾起来,脑子渐渐不清晰。
在彻底失去自己走的时候,要结束这一切才行。
强忍着一丝理智,我捡起不知某个侍卫的红缨枪,施展轻工如浮生幻影般闪到那领头的面前。
他反应也快,抽出一把流星锤挡住我刺出的一枪,一枪一锤震出的余波吹动四周的树叶。
“哈哈哈哈……好久没有遇到对手了。”
这人笑声像野猪在叫,听得人耳膜刺痛。
我隐隐觉得这家伙不简单。
起初只觉得他的红绳小辫子特别搞笑,现下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哈哈哈,看我一锤打爆你的脑袋!”
“我要看看你们这些白面小生脑浆崩裂的样子。”
他说完,一双眯缝眼露出狠毒的光,左手一旋,将左锤锤向我的腰间,我将红缨枪横插在地上,利用红樱抢富有弹性的枪杆挡住它的一击。
奈何这红缨枪没啥用处,受不住重锤的一击,顷刻间便断裂了开来。
我只好向后退去,好拉开距离同躲避流星锤的攻击。
见我手里没有武器,他嘴角肆意的扬起,那模样相极了鬼怪志里的蛤蟆精。
紧接着他甩出右手的流星锤,想让我无处可避,而我身后正好有一群矮冬瓜目光凶狠的等着我。
我便也就不躲了,踩着树木借力侧身,再一脚踢向那流星锤,加大它的力道直冲向那群伺机埋伏我的山贼。
领头的红绳小辫子用力拉住另一只锤子,堪堪将锤子收了回去,依旧大笑着朝我奔来。
别看他个头小,长得滑稽,身形却异常敏捷,接着树林里丛生的草木灌丛,帮着他的小个头,再加上手下的围剿,真是让我进退两难。
然而……
在他的手下们袭向我的时候,我抓住其中一个,顺势挡住其余人的刀,再夺了他的刀一个横砍,一刀斩倒了五个人,待他们再上,我运着内力如鬼魅般身形快得只能让他们匆匆瞥见一个身形。
而再当他们瞥见我的身影时,已纷纷被我割破了喉咙,滚烫的血还没喷洒出来,他们已躺倒在了地上。
然后血液慢慢流淌,浸湿了大地。
噼啪一声过后,天空下起了雨。
“好你个白面小生,竟敢杀我如此多的兄弟!”
红绳小辫子,藏在草丛深处,痛恨的叫喊着。
而也就是这么一声,我找到了他位置,化作一道幻影,举刀直砍向矮小的他。
力道很大,他虽举着锤子挡下了我这一刀,脚跟却馅进土里一寸有余。
此刻,我只剩杀人的兴奋,嘴角不知觉上扬。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我纵身跃起,一连砍了十多刀,直至手中的断裂,他被强大的内力阵得口吐一口鲜血。
然后我飞身而起,一个后空翻将那飞出去的断刀刃踢了回来,一刀冠穿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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