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说话的琴:这里的味道好奇怪,我浑身都不舒服。
桑瑶点头道:“你还只是灵,对这种死气自然要敏感些。”
这时候,一位小女娘挡在了桑瑶的前路上,叉着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桑瑶一脸莫名,但不管如何先行礼就对了,他忙躬身行礼道:“请问姑娘是何人?为何要挡在在下前面?”
女子一听桑瑶的话就激动了起来,“你肯定不是城里人,城里人谁不知道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啊,看来是一位在城里地位和知名度都甚高的女娘。
“我是外乡人,途经此地想落脚休息。”
“我华岭以外最近的城池也得不眠不休走上三日才能到,这个世道哪里会有人走这么远来外乡?怕是还没走到一半就死在路上了。你是怎么来的?而且你还抱着一张琴?身上却又没有包袱!你肯定没有说实话!”
桑瑶隐晦地看了眼白少情。
女子身旁的护卫走上前了一步,“公子,我家主子是华岭城主之女,她的问话请您一定回答,否则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问题的人。”
那自然得说些会让人信服的话了。
白少情朝着桑瑶点了点头。
桑瑶说:“我是修士,这张琴是我的仙器。”
修士?
还有穿着这么破烂潦倒的修士?
女子又问:“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
女子拧起眉头,“何以作证?”
桑瑶想了想说:“我可以弹一首曲子。”
“可以。那你跟我走!”
女子说完话,那些护卫便拥了上来。
“我自己走,自己走。”桑瑶抱着琴忙后退,磕磕绊绊道,没想到地上一处有石子,他一时不察就崴了脚。
白少情上前揽住了桑瑶的腰,扶着他站直了身子。
动作不小,引得女子侧目。
女子面上写的尽是一言难尽,她瘪着嘴说:“你这是……碰瓷?”
“只是一时不察。”桑瑶讪笑道。
“就没见过身子这么弱的修士,你最好别是骗我的,否则我定然不会轻饶你。”
桑瑶叹了口气,跟着女子上了上去。
白少情也跟在了桑瑶身旁,丝毫不在意那些护卫穿过了他的身体,只是这一幕看在桑瑶眼里着实是有些眼痛。
以后可得慢慢习惯了,桑瑶如是想。
至少在到秦武战场之前的日子里,他得习惯。
白少情找着机会凑到桑瑶耳边说:“阿召,她应该也是一个有修为的人,你一会儿可要小心。”
桑瑶点头:“嗯。”
他歪了歪头。
好奇怪,明明少情是鬼,但为什么他凑过来说话时自己却觉得脖颈处一时燥热难耐?鬼呼出的气应当是冰凉的才对啊。
好似是走到了一处别院,女子引着人走了进去。
等到进入院中,女子坐了下来对桑瑶抬了抬下巴,这一动作令她满头的珠翠相撞,好一番热闹的声音。
已经很久没听到这样富贵的声音了,桑瑶竟然有一瞬失了神。
“弹吧。”
桑瑶躬身行礼,而后便把琴放在桌上,双手抚琴。
琴音响起,但却不是普通的弹琴。
桑瑶在制作琴的时候就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并且将自己的修为倾注其中。
所以只要桑瑶愿意,这把琴就算是弹奏普通的清音曲也能让听者的灵力修为在其自身灵脉中激荡起伏,游走四肢,从而达到舒缓身心的作用。
白少情站在一边看着抚琴的仙官。
他生来就该是这样才对,应该被高高供在仙观之上,用琴音洗涤信徒的魂灵,用双手创造最能抵达灵魂深处的声音。
就像那时初见一样。
也就是那时初见,白少情就忘不掉了这样一个仙官。
也就是因为这抹忘不掉,他才会在明知道仙鬼有别的情况下寻找了这么多年,也记了那么多年这味道。
是独属于桑瑶施法时的味道。
纵使他也曾问过其他鬼差,他们根本就没有闻到这个味道。
或许是他幻想出来的?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幸好,他凭着这一抹错觉,找到了他。
白少情抿唇笑了笑。
一曲终了。
桑瑶看了眼正歪着头冲自己笑的白少情,低下头把头发揽到耳后,这才起身对女子说:“一曲以了,姑娘可否放我离开?”
女子一脸讶异,“你竟然真的是修士?”
“你来我们城里做什么?”
桑瑶点头道:“只是路过而已。”
“要去哪里呢?”
这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哪有修士冲着战场去的,避都来不及呢。
桑瑶回道:“姑娘见谅,在下还没决定要去哪里,只不过是走到哪里算哪里罢了。”
女子却撑着头,一脸骄横地说:“我突然不想让你走了。”
啊?
为什么?
白少情拧起眉,站到了女子身边捏紧了哭丧棒。
桑瑶茫然抱起琴,仓皇行礼。
“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
女子咧嘴一笑:“因为杀够了修士,就能引得仙官注意。”
她话一说完,就猛地拔剑冲向桑瑶。
桑瑶忙抱琴拨弦,以琴音抵挡女子的攻势。
白少情这时候显了形,挡在桑瑶身前将哭丧棒打在了女子头顶。
“跪!”
女子挣扎着却还是跪在了地上。
这就是白无常的哭丧棒,它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被它一敲,魂魄就一定会被震住,唯一差距也就是时间长短罢了。
不过这女子可能修为一般,所以在哭丧棒下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
女子凄厉喊道:“无常鬼?”
“你怎么会和无常鬼在一起?你不是修士吗?”
桑瑶躲在白少情身后探出头来笑了笑:“我……”
其实我也不是修士。桑瑶歪了歪头,如是想着。
白少情脸色微沉,以哭丧棒为阵眼,设立了一个隔绝外人的结界。
这女子大喊大叫,着实是有可能把守在外面的护卫喊进来。
哭丧棒一离开女子头顶,女子就立马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脸难看地盯着他们。
一时间,桑瑶最害怕的那股子尴尬又冒了出来。
桑瑶:“……”
女子这时候也不信他是修士了,可没有修士与鬼差结伴同行的。
女子举着剑问道:“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我说了啊,我真的是路过。”怎么就不信呢?桑瑶很无奈。
女子对桑瑶的话置若罔闻,她依旧是只想问自己想知道的,“你不是修士,但是你进了城,你是妖……还是仙!”
说到仙的时候,她激动了起来,五官甚至都变得扭曲。
看来是最厌恶仙了?还是最害怕仙?
但现在要怎么回答呢?
桑瑶紧张地抱紧了琴。
却没想到居然是白少情站了出来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女人的问题:“我是无常。”
……
太正经了,正经到桑瑶忍不住都笑出了声音,等到反应过来他忙对女子说:“抱歉,我不是在笑你。”
女子:……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桑瑶从白少情身后走了出来,一直躲在背后总是有些掉面子,虽然他刚才有被白少情的出手帅到,但是……咳咳,这些都是无常鬼的正常操作,他不能显得自己太没见过世面。
也不对,当然不算没见过世面啊!
被贬下凡这么久,见过的无常多了,不只是白无常,就连黑无常的勾魂索他也看了好几回了。已经熟练到几乎可以做到目不斜视坦然路过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竟然觉得少情用哭丧棒打别人的头盖骨的动作格外好看。
不对不对,又想远了。
桑瑶强迫自己回神,顶着白少情微妙的神情转过头硬着头皮问女子道:“你为什么要杀修士?”
“因为他们没有救世之才,却要行救世之事。”
“什么意思?”桑瑶愣了愣神。
正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女子的身体一瞬间矮了下去,竟然是直接软掉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桑瑶走上前看了看。
“竟然只是一层皮?”桑瑶惊讶道。
是傀儡?还是人偶?或者是最坏的可能,幻象?
白少情看了眼说:“是魂魄钻了进去,否则我的哭丧棒打上去不应该有反应。”
桑瑶抬头问道:“是鬼吗?”
白少情笑了笑,蹲在桑瑶身边说:“我觉得不是鬼,如果是鬼的话,离不开我设的结界。”
“所以,她不是鬼,不是仙。”桑瑶分析说,“那可能是人吗?”
白少情点了点头,“至少不可能是普通人,或许是修士。可我们也不能排除她是妖的可能。”
桑瑶拧起眉想了想,妖的确是做得到换皮的,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应该是突破点?
“你之前说这城里死气重,她身上有吗?”
却没想到白少情摇头道:“没有。”
竟然是没有关联的?
桑瑶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那我们先出去,她不是说自己是城主女儿吗?那至少城里有人认识这张皮,我们可以先问问其他人。”
“我之后就不隐身了。”白少情点了点头,而后在自己的身后抬手放出了影子。
桑瑶一脸惊讶地看着白少情,凑上前去看着白少情脚边的影子惊奇道:“怎么做到的?没有影子不是你们鬼的硬伤吗?”
白少情笑道:“鬼界还是会有一些小东西能做到这样的,毕竟这漏洞太明显,如果真的有鬼想去人间那不是太快暴露身份了?”
“啊,原来是这样。”桑瑶恍然大悟。
桑瑶又抬眼看着白少情头上那招摇的白色高帽,一言难尽地盯着“一见生财”这四个字,心里感叹着:见你这么多面了,怎么也没生财呢?
他带着怨念说:“那你这帽子……”
“是招摇了些,我不戴吧。”白少情把帽子取了下来收起来,又想了想找出来一顶草帽,“我一只手要拿哭丧棒,就不打伞了。”
桑瑶皱起眉,“可你这也挡不住太阳。”
“那……”
“我知道了!”这时候桑瑶从自己袖子里找出来针线盒,激动地拉着白少情坐在了椅子上,将琴放在了桌子上。
“你昨天给我的布料里我记得有一匹蝉纱布。”他一边念着一边找出布料,又把伞重新递给白少情,直接拿过了那草帽放在布上。
“这布料很轻,隔着它你也能看得见外物,我裁布料让你全身都能被这个布盖住,然后我再在上面设界,让日光照不进去。这样肯定效果好。”
桑瑶认真地盯着手中的针线活,手上虽然在忙着,但嘴里依旧在念叨。
白少情在桌上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桑瑶。
他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会做这些呢?”
桑瑶不觉得有什么,“为什么不会呢?衣服烂了总是要补的。”
“也是。”白少情笑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这道理其实一看就知,何必要问?
白少情低下头自嘲笑了笑。
“好啦,你来试试?”桑瑶很快做好,举起帽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绣工,而后对白少情说:“我的手工活不差,但布匹长度这些是我目测。你试试看可不可以,如果短了长了我好继续改。”
“谢谢阿召。”
白少情笑着把帽子戴上,偏头对桑瑶说:“可以吗?”
桑瑶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帽子。
长度合适,桑瑶松了口气笑道:“我觉得可以。”
“那就好!”白少情竟然扶着帽子转了个圈,“我还是第一次拿到仙官送的东西。”
桑瑶收拾着针线盒,看见了白少情孩子气的炫耀模样,忍俊不禁道:“我不是仙官啦。而且这布和帽子都是你自己的,怎么算得上是我送你?”
“你曾经和以后都会是仙官,怎么就不算了?仙官亲手做的衣服,这肯定是天上地下头一份,倍感荣耀啊。”白少情拱手打趣道。
桑瑶收好了东西站起身,顺带抱起了琴走到白少情身边笑道:“还别说,戴上这帽子你竟然就一点不像鬼差了。”
白少情点头说:“不像就正好。”
桑瑶撩了撩帽子前面的薄纱,“若是出门去,别人肯定会觉得你比我像修士。”
“荣幸。”白少情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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