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蒙着眼睛,竟凭借着触觉去感知对方。
她细白柔软的手指将青年单薄的腰身摸了一圈才找到腰带的头,轻轻一扯。
他长睫微抖,脸颊红得有些异样。
玉姝却半分瞧不见他的模样,伸手划过他腰身时,只觉得这人腰细的可怕,连她都觉得这腰盈盈一握。
不小心触及他肌肤上狰狞的伤疤时,她手指微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人到底吃了多少苦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拧干木盆里冲洗过的薄布,隔着布料擦拭他的身躯,微热的指尖划过青年嶙峋的骨骼。
粗糙的布料划过锁骨下时惹得他羞愤地咬住了下唇,一双美目有些狠狠地瞧着她。
可那蒙着黑色发带的女子露在外头半张白净的脸上红唇微张,怔愣模样,对他的心思混然未觉,倒显得是他心思污浊了。
她的指尖又不知道触碰到他身体上哪个机要,惹得青年忍不住低吟出声。
“呃…”
玉姝的手顿时停住了,慌忙从他身上移开。
她觉得自己刚刚触碰他的身体的手指此刻像火烧一样,甚至连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以至于心神都有些微荡。
比起他发出的奇怪声响,更让玉姝讶然的是她自己的身体反应,一股异样的热流朝她身下涌去,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怔愣。
她有些懊恼地低下头,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莫非真是她单身太久了?
此刻房中寂静到针落有声,唯有窗外屋檐落雨滴到水坑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
半晌,她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抱歉。”
她也不敢去碰他的裤带,只是低头摸索到他的脚背处,缓缓往上滑到他的脚踝处,“我将你裤脚撩起来擦洗一番吧,其他等明日将锁链打开再说吧。”
姑娘微凉的手指摩挲过他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感,赵锦言低着头看她。
他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又细又白,只有左腿膝盖处骨节错位、弯曲变形,看起来丑陋至极。
赵锦言厌恶地瞧着自己的左腿,一双深邃漆黑的桃花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半蹲在他身前的姑娘。
她的手沿着他的小腿一路蜿蜒往上,直到她的手心覆盖到他左腿膝盖弯曲变形处,他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瞧出些什么来。
可什么也没有,她的手指只在那里停留了一会,没有轻蔑嘲讽,亦没有可怜。
但他还是眸色微深,眼底翻涌起几丝恨意,他初入风都城时,被霍家大小姐买回去,本以为是救赎,却没想到……
霍家那大小姐装得一副磊落模样,却没几日就藏不住竟要奸污他,他受了惊吓,反抗时不小心弄伤了那霍戚。
是以她派人将他捆起来,狠狠抽了他百余鞭,打得他皮开肉绽,又派一群身强体壮的女人将他打得半死丢在大街,受尽无数人的白眼。
他断了腿,又被她卖给了黑市的牙婆,因着身体残疾,霍戚又对外说她是玩腻了这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才丢出去的,是以路过的人大多嫌他脏又贵,不愿意买下。
青年一双黑水般沉沉的黑眸狠戾,墨发散落颊侧,摇曳烛光只照亮他半边玉面,映得他像是阴诡炼狱爬出的恶鬼。
这霍家大小姐加诸于他的苦楚,日后他必要双倍奉还。
玉姝替他换好了衣裳,低声道:“好了。”
赵锦言眉目微敛,戾气微收,垂眸看着面前的姑娘,虽然脸上一片灼热,心中对刚刚失态还稍有芥蒂,但他心中想得却并非情爱。
他家仇未报,赵家百余口枉死之人还在地府等着他为她们洗清冤屈。
当今女帝昏聩无度,残害忠臣,害他母父含冤而亡,他得活着,至少在手刃仇敌之前,他得活着。
他看着眼前姑娘黑色发带下白净如玉的书生面,耳廓藏在微湿的黑发下红成一片,一种异样的心跳声让他有些昏聩。
大抵是因为被女人摸了身子,是以他这才心神微漾。
青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垂眸,烛火将他黑羽般的长睫照的昏黄,赵锦言,现在不是该耽溺于男女情爱的时候。
玉姝不知他心思,只自顾拿下发带,随手缠在手腕上,和腕间那串佛珠一道,将她的白皙的手腕衬得纤细。
她将木盆端起来,同他道:“我将水端出去倒了。”
青年沉默地点了点头,玉姝瞧着他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黑色铁链之下一双手紧紧攥着,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凸。
她心中好笑,没想到这人竟这样紧张,瞧着他年纪也不算小,怎么还这样纯情?
等玉姝倒完水回来,便看见桌上放着一把青年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剪子,而他身上的黑色衣裳已经被剪下丢到屋子的一角。
此刻,青年黑发及腰,那张被烛火映得像是暖玉白洁净漂亮的脸上一派温和乖巧,他穿着她拿给他的蓝色麻布褂衣,腰间松散系着一条缠着银色珠串的深蓝绑带,戴着锁链的双手正老实地搁在双腿上。
那双漾着烛火的秋水黑眸正盯着她看。
玉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微微低下头,便看见他一双骨节上带着伤口的裸足搁在地面,锁链也松垮垮地落在地上,白色的裙摆衬得他的脚腕极细。
她微微皱起眉,这人身上伤很多,可她钱袋里只有几枚铜板,付不起他的医药费,这屋子里更没有什么处理伤口的医用品,她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打算再去逞强帮他。
毕竟,如今她自己都是揭不开锅了。
青年还瞧着她,玉姝抬起眼,勾唇温和地笑了笑,有些没话找话地明知故问道:“你在等我?”
他很乖,沉默地点了点头。
玉姝走过去,在离他还剩几步路的地方停住了。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落雨微歇,只有风声呼啸吹打这她摇摇欲坠的窗台。
气氛有些尴尬,她犹豫思酌一番,还是开口道:“不早了,你可困了?”
青年低下头,用清润的声音问道:“小姐可是困了?”
他站起身来,又问:“小姐叫什么名字?”
玉姝见他赤着脚站在地上,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人坐下了。
她去桌上取了布来,道:“我叫玉姝,玉佩的玉,姝丽的姝。”
“玉姝……”他低声喃喃道,然后抬眸一笑,“好名字,姝,美人也,和小姐正相和。”
她笑了,蹲下问:“你叫什么?”
“我叫锦言,锦……”他顿住了,锦衣玉食的锦,金口玉言的言,可如今他落魄至此,哪里还敢这样说?
是以她微微仰头看他的时候,赵锦言只勉强地笑了笑,道:“织锦的锦,言语的言。”
玉姝抬起他伤痕累累的脚,好漂亮的脚,她想,随后她擦了擦他脚底的泥沙。
赵锦言看见她抬起自己脚的一霎那,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她,做什么?
然后他听见温和清雅的女声道:“今日,不如一道睡床?”
他喉结微动,喉咙干涩得厉害,艰难地吐出了一个短暂的音节。
“好。”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难怪要让他洗干净,原是这样。
他心中有些失望,但又意外有些莫名情绪让他心里生出几丝隐晦的雀跃。
也是应当的,毕竟在门外时,是他自己亲口说愿意伺候她的。
玉姝擦了擦他脚上的泥沙,将他的腿放到了床上,并不知道他那些心思。
她瞧他脸色赤红,想来是不经人事的,好不容易将人洗干净了,再叫他睡地上也不大合适。
玉姝性子冷,是故根本没多想,只是觉得这样方便。
反正他不吃亏,她自己对此又不在意,再说了他手脚戴着锁链又瘸了腿,想必也不会对她这个救他的好心人下手吧?
玉姝未褪衣衫,只脱了黑色外袍,将头上的钗子拿了下来,便和衣而卧,只扯了薄被一角盖住胸膛。
青年翻来覆去纠结半晌,他并不擅长伺候人,更别说是在床上伺候人了。
白日里他说的那般信誓旦旦,其实自己都是个雏,对于房事的了解仅限于从前偷偷让小厮带给自己的连环画。
他双颊绯红,觉得身体热得不像话,此刻他像是热锅上的虾子,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青年咬了咬唇,惹得原本苍白的唇一片嫣红水润,她,她怎么没有动静?
如今他这样耽搁,她会不会误会他不愿意伺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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