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汐汐一边炼药,一边琢磨着如何早点将下药之人抓出来。

    接近酉时,日头悄然偏西。

    她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起身,将刚刚铺到纸上,还未凉透的驱蛊虫药粉分装进罐里,放在盘中。吩咐月晓带下楼去,叫其他姐妹分散到各间画舫。

    陶倾颜忽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按住月晓的手,低声说,“不妥,悄悄进行。”

    汐汐会心一笑,凑在她的耳边低语,“不用,我们就是要大张旗鼓的撒药。这事情虽已经过去几天,这下药之人,应该还在密切关注着这药的效果。如今不仅姐妹们都痊愈了,我们还有了预防之策,下药之人,肯定急着向上线汇报,或者采取其他行动。这不就暴露了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下午不是说,这里没有生客,只有姐妹们和熟客吗。既然是熟人作案,你就找些府兵去盯着,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陶倾颜一怔,表哥是当真一点没透露这清吟馆的来历和用途,她只当是有府兵吧,那就暂且让她这样以为。

    汐汐见她不说话,继续耳语道,“我原本想一间一间画舫排查,但这样暗中慢慢排查,不知要排到何时了。我担心对方若是知道姐妹们这么快痊愈,还要有下一步动作。我们得赶在对方前面。”

    陶倾颜赞同地点点头,“确实,与其坐等对方出招,再想方设法破解,不如我们也主动出击。只是……”

    她看了眼月晓,月晓会意,躬身出门又轻轻掩上门。陶倾颜抓着汐汐的袖口,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也有可能是冲你来的。这么大张旗鼓地放药粉,岂不是告诉对方,你就在岛上,就在清吟馆中?”

    汐汐不动声色地回答,“想过。中午就想到过这种可能。”顿了顿又说,“可现在敌暗我明,这样拖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今天是这低级的小蛊虫,明日放出什么更大的蛊毒,我是可以解决,但万一没来得及呢?总不能拉上你这儿所有的姐妹,每天在中毒的威胁中担惊受怕的。”

    最后坚定地说,“不论是冲你来,还是冲我来,还是得早点揪出来。”

    “话虽如此。”陶倾颜还是有点纠结,“要不还是算了吧,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表哥叫我保护你的。若是冲你来的,他们倒是引出来了,我又如何与表哥交代。”边说边在屋中踱步,“你若是有什么,我是说万一啊,我表哥怪罪下来,我这清吟馆也不必开了。”

    汐汐心下诧异,嘟囔着,“有那么邪乎吗?”可听到这久违的“保护”二字,心中却莫名涌过一股暖流,涌到了脸上,竟也有些发热。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她想起七年前,在东溟皇宫跳进湖里捡风筝。

    那湖并不深,刚刚没过她的腰,她对自己的水性极为自信,想要在这些不会水的世家小姐面前炫耀一番。

    她一头扎进湖里,钻上钻下,很快就游至湖中心,一把抓住了风筝。本想站定,挥舞风筝给岸上的人炫耀,她一只脚刚踩在湖底,却发现湖底竟然全是青苔,脚下一滑,整个人没进湖里。

    只听岸边几人惊呼,随即“扑通”一声,隐约一袭白色身影也跳进湖里。

    她刚在水中游了两下,便被人拦腰托起,她甩甩脸上的水,眼前是太子哥哥焦急地面孔。

    看到她没事,太子哥哥也没松手,就这样一只手环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划着游到了岸边。

    她一轱辘挣脱了,扒着岸边的石阶,跳上了岸,感觉自己的腰间还有楚潭清的余温,抿着嘴看着他,他却微笑看着她,“走,带你回宫换身衣服。”

    她呆立在原地,半晌她咕哝出一句,“你跳下来干什么。”

    “我来保护你啊。”太子哥哥声音清朗,说完抚了抚她湿漉漉的额发,阻止了快要滴进她眼里的水。

    “我……”她的脸微微涨红,“我不用保护。我自己也可以游回来。”

    太子哥哥被她逗笑了,“用不用是你的事,保护你是我的事,走吧。”随后就被这袭潮乎乎的白衣笼罩着,快步回了太后宫中换衣。

    “应该不会!”窗外一男声将汐汐的思绪拉回,随即窗子被推开,一道青色身影从窗户钻了进来。

    是那晚在宁州渡口见过一面的陶三公子。

    “你怎么又走窗户!”陶倾颜气得跺脚。

    陶三公子把窗户关好,拍了拍袖子,挑挑眉,道,“表哥叫我快点回来,我就以最快的速度飞回来了。再说表哥说这岛上有生人,不太平,我飞檐走壁,才不会引人注意。”然后便转头看向汐汐,微微颌首,“汐汐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我是倾颜的三哥。”

    那应该是自己人,汐汐轻轻点头,“原来是陶三公子。你见过师兄了?”后半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她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抬头看向陶三公子,正准备解释,眼底却闪过一丝惊诧,她定睛一看,这陶三公子与陶倾颜,眉眼间竟如此相似,简直就像同一个人。

    陶三公子却不觉得唐突,隐晦一笑,如实回答道,“见过了,他去宁州府,中午在渡口与我吃了个饭。”然后便直接切入正题,严肃地问陶倾颜,“这馆中除了这么大的事,为何前几日不说,等到表哥走了才说?”

    汐汐的注意力全然在“宁州府”三个字上。

    刚刚脑海中浮现出的楚潭清的脸,陶三公子口中的宁州府,在她心地盘旋。

    陶倾颜面色微怒,“我也没想到这毒是蛊毒,我原以为就是吃坏肚子了,给她们服几次药变好了。再说表哥此行也是有正事,也不能被耽搁。”

    陶三公子赶忙解释,“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现下要快些应对。你别紧张,我倒觉得汐汐姑娘的法子不错。即便真是冲汐汐姑娘来的,他们这般畏手畏脚,说明大概在岛上的势力也不成气候,更应该尽早把他们端了。”说罢,扬扬下巴,看着陶倾颜。

    “是的。若真是教中的人,我自己来清理门户。这五圣教全是草包,根本没人打得过我。”汐汐插嘴道,对付教中的人,她还是手到擒来,极有自信。

    “说得好像是我怕一样!我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今晚就干!”陶倾颜袖子一甩,径直去打开门,对着走廊高喊,“青棠!”

    青棠闻声赶来,看到汐汐和陶三公子,正想进屋寒暄几句,告诉汐汐几位姐妹喝了药,都或多或少有所好转。陶倾颜却抢先上前,附在她耳边低语,她面容逐渐凝重,最后点头,带上月晓,转身下楼去了。

    陶倾颜抬眼,看了一眼呆立在房中的陶三公子,陶三公子心领神会,道,“我去暗中查探。”然后也夺门而出。

    汐汐怕她还在担心,便张口道,“别瞎猜了,未必是冲我来的。那拨东溟人不是半个月前就到了吗,那会儿我都还没到。若是教中的人,那就太好解决了。我就地就能解决。冲我来的我倒不怕。你倒不如想想,你这边有可能有什么可疑之人。”

    陶倾颜闻言,眨了眨眼,缓缓靠在罗汉床上的软垫上,一手托着腮,红色的指甲在后颈画圈,眸中深深浅浅,思索着原先镇北王府的朱公公的贼眉鼠眼,表面是个总管,实际玄机所便是他一手运作,作为镇北王世子的爪牙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想起篡位的镇北王,便回忆起这些年与表哥一起经历的在望州岛东山再起的困难,又想到宫中还有个年幼的表妹被他们软禁着,不禁双手握拳,真想快点抓住那朱公公,送他去阎王殿报道。

    于是她眼神中坚决了几分,“若不是冲你来,那么毫无疑问,就是那几个东溟官兵的手笔。他们之中,有没有可能有五圣教跑出来的叛教之徒?或者他们学会了这下蛊的方法?”

    汐汐也挨着她坐下,双腿随意地搭在一旁,道,“应该是前者。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手法,但若之前没接触过蛊术,短时间内取得材料并且能命中这么多人,也不大可能。”忽然眼前一亮,“若真是教中出来的人,这次不能引出来,就由我亲自把他引出,你们再一网打尽。横竖不就三人吗?”

    陶倾颜蹲守了几天,确实没找到朱公公在岛上的藏身之所,怕是最后只能用汐汐做诱饵,她耸了耸肩,“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你今天还没吃饭。”

    陶倾颜叫人从厨房传了膳,二人在陶倾颜屋中一番狼吞虎咽,陶倾颜想着大功尚未告成,今夜不宜放肆饮酒,只拿了一小壶小酌一番。

    汐汐刚抹了抹嘴巴,忽然门口涌进了几个姐妹,手里拿这些脂粉首饰,争先恐后地要赠予汐汐,感谢她的“神药”,将她们从鬼门关中一把拉了回来。

    她虽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力,配不上什么贵重的礼物,但姐妹们盛情难却,也没拒绝,含笑收下,想着往后几日也留在这里照顾她们。

    真希望以后就在这清吟馆,和姐妹们同吃同住,她欣赏着那些精巧的礼盒,这样想着。忘掉教中的那些虚与委蛇,尔虞我诈。

    正想依次问问姐妹们服了药感觉如何,可还有什么不适,忽然又一波莺莺燕燕,鱼贯而入。

    一个橘衣女孩张口,“叶小姐,我半夜经常睡不着,可以给我把把脉开个方子吗?”

    “叶神医!”另一人站到那橘衣女孩前面,“我这腰酸了好几天了!快帮我开副药吧!”

    ……

    来求医的需求此起彼伏。

    汐汐愣住了。

    腹诽着,我不会医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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