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窗户窄窄地开了条缝。
微风透过缝隙吹鼓了米白色的窗帘，宛如米白色的波浪。
明明还是体育课，夏吟因为情况特殊，她一个人就躲到了画室来画素描。
本来这间教室是专门辟出来给学校的美术生用来练习的，其他人不得随意进入，但因为听说画画对夏吟的病情有理，学校特批夏吟进入画室。
而夏吟第一次出现在画室时，还引起了一些高三学生小小地抗议。
直到他们看过夏吟画出来的素描，他们也就不再说话。
何况，夏吟始终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画画，也不会影响任何人。
这些备考的高三生也逐渐习惯了夏吟的存在，走进走出也会和夏吟打个招呼。
许是其他人因为都有文化课要上，画室里显得格外的空荡，夏吟在体育课前来到画室里竟是空无一人。
而等到上课铃响起，也依旧没有人出现在教室中。
夏吟知道，没有意外的话，这节课她可以独享这家画室了。
可惜，不速之客的到来却让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看到门口出现的熟悉身影，第一反应竟是躲到面前的画架后面，希望画架能将她遮蔽得严严实实。
“别躲了，夏吟。”林松楠出声，“我在门外看见你了。”
夏吟从画架背后探出了头，发现林松楠不知何时竟已坐到她的前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们很久没见了。
快十年了。
夏吟拿出手机，问林松楠：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上课吗？
林松楠说：“去帮老师到高一办公室那里拿点东西，出办公室已经晚了，就不高兴回去了。”
夏吟一直以为林松楠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没想到还看到林松楠逃课的一面，她有些意外。
林松楠起身坐到夏吟身边的位置，他看着夏吟面前雪白的画纸：“你有打算画什么吗？”
夏吟摇摇头，她其实没有太想画的东西，只是体育课上班级同学都在三三两两的聊天，而她也融合不进任何一场谈话。
她也不想田梨特地分心照顾她，才会躲进画室。
没想到，还会遇到逃课的林松楠。
林松楠看着夏吟有些发呆的侧颜，他想问她最近还好吗，可惜话到嘴边却依旧问不出口。
夏吟突然眼睛一亮，她指了指画室最中间的位置。
林松楠问她：“是让我坐过去？”
夏吟点头，她推着林松楠坐到画室最中间的位置。
她用语音软件，让机械的女声读出了这么两句话：“你当模特，我来给你画肖像。你也可以拒绝。”
反正闲来无事，林松楠也找不到拒绝夏吟的理由。
尤其如此一来，或许二人都不会尴尬。
这倒是目前二人在画室相处最好的方法。
铅笔笔尖碰上画纸发出的沙沙声在静谧的画室中响起，
夏吟在画纸上打了个草稿，边看面前的人，边将她看到的一笔笔的描摹在纸上。
不多时，林松楠的脸庞就出现在了纸上。
想着林松楠可能赶着回去上课，夏吟画得就有些粗糙，她怎么看面前的画都觉得似乎少了点神韵。
但她听到了远处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她朝着林松楠招了招手，让他来看画好的肖像。
林松楠走到画布面前，发现他的面容正跃然纸上，基本上是复刻上去一般。
林松楠问：“能送给我吗？”
夏吟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我今天画得有些匆忙，画得不是最好。
“所以……舍不得给我？”
夏吟连忙摇头，将画纸从画架上拿了下来，递给了林松楠。
林松楠细细打量了下面前的画作，就将纸张卷了起来：“我收下了，谢谢你。”
下课铃响起，走廊上开始出现了喧闹的声响，也有人开始走进了画室，看到林松楠这个有点陌生的人也难免多看几眼。
夏吟担心其他人问起林松楠为何出现在这里，也害怕他会尴尬，赶忙用手机问林松楠要不要回去上课，夏吟说她要准备回去上课了。
林松楠看着夏吟手足无措有些慌乱的样子，也就随口应了下来。
她跟着夏吟出了画室，夏吟冲他摆了摆手，就转身往楼梯走去，林松楠看她到楼梯转弯处看不见身影，才跟了上去。
到了一楼，她目送着夏吟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远处。
第二天一早，夏吟发现桌上多了一盒和昨天相同的牛奶，今天还多了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昨天画画的回礼”。
落款是一个“林”字。
想来是林松楠送给她的，不过林松楠怎么知道她的座位的，感觉十有八九是梁宆告诉他的。
后面一连几天，夏吟的桌上都会多出一盒牛奶，又或者多出一小块蛋糕。
林松楠给她留言的纸条也积了一小沓。
夏吟觉得林松楠给的“报酬”未免太丰厚了些，而且每天都在她没来学校前就放在了她的桌上。
她本想告诉林松楠不必再给她送这些东西，却又苦于没有他的联络方式。
夏吟问梁宆要林松楠的联络方式，梁宆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有给她。
她向梁宆询问林松楠的班级所在，梁宆才说了林松楠在高三（一）班。
夏吟想着去找林松楠，可又担心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高三的班级门口会引人关注，又或者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流言。
因此，她时不时就往画室跑，想看看能不能在前往画室的路上遇到林松楠。
她来来回回在路上走了很多遍，也没有遇到林松楠。
她悄悄到高三（一）班的后门去看过，也没有见到像林松楠的身影，
直到她在洗手间听到有人聊天。
一个女生问：“最近怎么林松楠都不来上课啊，就算是年级第一名这也太随便了吧，老师都不管的吗？”
另一个女生则是说：“原来你不知道啊，他不是无故旷课，他是去邻市参加什么比赛了。”
夏吟这才从他人口中得知林松楠的去向，可是她桌上的东西又是怎么出现的。
那日放学，夏吟假装离开，实际上她就是去画室转了一圈，她再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发现本该第二天出现在她桌上的东西，已经早早地出现在她的桌上。
而刚才一直拖延着没走的人正是梁宆。
看来梁宆正是林松楠的帮手。
第二天，夏吟假装没有收到今日份的小礼物，梁宆就显得有些着急了，在嘀咕是不是被谁拿了之类的。
这也更让夏吟确定梁宆就是林松楠的帮手。
她找了个时间质问梁宆，梁宆一开始抵死不认，过了一会儿却又松了口。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林松楠好奇你过得好不好，说担心你被人欺负，让我多照看着点。”梁宆拿出一沓便签，“这都是他之前写好给我的，让我每天往你桌上贴一张。”
夏吟一时心情复杂，她觉得林松楠这么照顾她，是不是也还在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直到夏吟从梁宆那里听到林松楠从邻市回来的消息，她特地去了趟高三（一）班，一眼就看到了林松楠挺拔的身影。
似乎有人认出之前她来找过林松楠，立刻朝着教室里吼了一声：“林松楠，有人找你。”
面对许多人的注视，夏吟有些不知所措。
林松楠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对她说：“走吧，去个人少的地方。”
林松楠走在夏吟的身后，替她遮去了大半探究的目光。
来到转角，林松楠将夏吟拉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夏吟拿出收集起来的便条，推到林松楠面前。
林松楠翻了翻便条，从她给夏吟留下的第一张便条，夏吟就收集了下来：“所以，你这是来兴师问罪来的？”
夏吟从宽大的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下一行字：为什么送我这么多东西。
林松楠微微弯下腰：“付给你的报酬，不好吗？”
夏吟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要撞到后面的桌角上，林松楠一把拉住了她：“夏吟，这么长时间没见，不要躲我了，好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我就不送了。”
夏吟摆手，她不是来谴责林松楠的，她只是想知道林松楠给她送这些东西究竟怀着怎样的态度，是歉疚还是照顾，又或者其他她难以察觉的情绪。
“那你不反感的话，我就让梁宆继续给你送，高中生活还是挺累的，多吃点说不定再找高点。”
林松楠边说着边比划着夏吟才到他胸前的身高。
夏吟轻轻地别过头不看他。
“好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如果没有，我就送你回教室。”
夏吟赌气，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下一行字：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要你送，我自己能回去。
夏吟转身出了教室，林松楠亦步亦趋地跟着夏吟出了教室，一直跟着夏吟下了楼梯，来到了楼前。
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夏吟转身瞪了眼林松楠。
林松楠浅浅地笑着：“骗你的，不是送你回去，我要去帮老师到高一年级组拿卷子。”
林松楠快步走到夏吟身边：“这下能一起走了吗？”
夏吟迈开了步子，林松楠低头看着夏吟的步伐，悄悄地和她步伐调成了一致的步伐。
迈出相同的左脚，又同时迈出了右脚。
林松楠一直将夏吟送到了班级门口，他看向教室里面正乱哄哄的，也有人朝着门口打量：“快进去吧，不然你又要被围观了。”
夏吟觉得林松楠说得有道理，飞快地朝他摆了摆手，跑回了位置上。
林松楠又多看了一眼夏吟的背影，才朝着教室后门的方向走去，他站在后门位置上，透过玻璃能看到夏吟正和田梨、梁宆凑在一起。
另外两个人似乎正饶有兴致地说着什么，夏吟则是用手撑着脸颊，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松楠，你一个高三的怎么跑到高一来了？”
林松楠转头看到曾经教过他的语文老师，这才从夏吟身上收回了目光：“哦，有点东西来找李老师拿。”
语文老师也没起疑，只是鼓励地说了句：“到了高三，好好努力啊。”
林松楠“嗯”了一声应下，礼貌地说了声：“老师再见。”
第二天，夏吟来到学校发现桌上又多了盒牛奶，只不过纸条上的留言变长了。
如果有想吃的，记得告诉梁宆，明天给你买。
夏吟想了想，她倒是没有特别想吃的。
没有提出要求的她，在高一这整整一年桌上的牛奶从来没有间断过，偶尔还会多一块巧克力或者小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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