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坐在车子后排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电脑,看着被雨水打得模糊一片的前视玻璃:“什么事情?”
司机有些不确定地说:“林总,前面好像有个人。”
林松楠透过雨刮器短暂地刮干净的那一瞬间,隐约看到车子面前似乎有个人影蹲在地上,他吩咐道:“你下去看看。”
司机拿着长柄伞下了车,走到夏吟的身边,将雨伞往夏吟身上斜了斜:“这位女士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夏吟看不清面前的人,跌跌撞撞地想要起身,她摆了摆手,却因为蹲得太久,一个踉跄又摔倒了就在地上。
“您真的没事吗,不需要帮助吗?”
司机的这一句话,却让夏吟积累的情绪彻底地爆发了出来,她的泪水不断地划出眼眶,她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司机见状也是无奈,只好将他手中的伞放到夏吟身边:“那这伞你拿着。”
冒着雨,司机重新上了车:“是个女孩子蹲在那里哭,问她需不需要帮助,也没有回答,我就把伞放在她身边了。”
“车上还有伞吗?”林松楠隔着雨幕都能看到那把伞依旧躺在女孩的脚边。
“后车厢里有。”
“去拿过来。”
“林总,你真的要下去吗?”
“少废话。”
司机不得已冒着雨从后车厢里拿出了伞撑开,替林松楠开了车门,林松楠从他手里接过了伞,司机识趣地坐回了车上。
林松楠走到夏吟的身边,看到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都被淋湿的女孩,身上的连衣裙被雨水浇湿,紧紧地贴在了身上,一头长发也被雨水打得变得一缕缕,活像他在小区里见过的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猫。
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面前女孩的手腕上,手腕上带着一根略微有些泛黑的银色手链,近看能看到手链的串着的银片上刻着“xy”的字样。
林松楠立刻将面前的人和他印象里整日穿着一身红裙子,梳着两个辫子,追在他身后叫“松楠哥哥”的小女孩联系在了一起。
究竟是什么事,面前的人才会变得这么狼狈?
林松楠撑着伞,缓缓蹲下身,他看向面前的夏吟:“你还好吗?”
听声音,夏吟就知道面前换了一个人,她却依旧看不清面前的人样貌,不过她这次却摇了摇头。
她不好,一点都不好。
喻朗为什么会背叛她?对象还是她以为是好友的边轻?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天上的雨就像夏吟越发伤心的心情,越下越大。
林松楠看着夏吟的发旋,蹲下身对她说:“有什么事情到室内再说,失礼了。”
夏吟刚听完林松楠说话,就有一股大力将她拽了起来,对方似乎举着伞拼命地把她往一个方向拽了过去。
进了门内,夏吟茫然地看了看她似乎又回到了酒店里面,她又想出门却被林松楠拽了回来,林松楠脱下了西装外套罩在了夏吟的被淋湿的裙子外面。
林松楠吩咐跟进来的司机去前台要一些毛巾,又转头看向夏吟:“不论你是不是酒店里的客人,但似乎这么大的雨天一个人在外面不太合适,很危险。你的状态似乎很不好,你有没有能来接你的人?”
夏吟在林松楠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头,她感觉对面的人似乎不得到结果不会罢休。
她想从裙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结果手机刚开机闪了几下就关机了,应该是没电了。
林松楠见状,解锁了手机递给了夏吟。
夏吟犹豫了下,编辑了条短信发给了田梨。
短信大概发给田梨还不到一分钟,田梨就朝这个手机回拨了电话。
面对响个不停地电话,夏吟有些手足无措,她把手机递给了面前的男人,又用手指了她自己的嘴巴,再摆了摆手。
林松楠心领神会地接过了电话,摁下了接听键。
对面立刻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女声:“夏吟,你怎么回事啊,什么手机没电了,你怎么还跑到酒店去了,还有问别人借手机又是怎么回事?”
“您好,我是借手机给您朋友的人,她之前在酒店外面淋雨,我的司机差点撞到她,目前我带她到了附近的酒店大堂,如果您方便的话,麻烦您来接她一下。”
田梨听到是陌生的男声,一开始有些不放心,又想到在酒店大堂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夏吟应该不会有危险:“好,我现在就过来,大概十五分钟到。”
“好,那我等您。”
林松楠挂了电话,司机又带着刚才夏吟见过的大堂经理出现了,大堂经理手里还拿着厚厚一叠的毛巾。
林松楠从经理手里接过毛巾递给夏吟:“擦擦。”
夏吟抬手接过了干燥的毛巾,盖在了头上擦了下还在滴水的发梢,她低头才发现她整个人站的瓷砖地上都汇聚了一个小水坑,连裙子也在不停地滴水。
林松楠问夏吟:“你是酒店的客人吗,如果是的话,我想你最好还是上楼洗漱一下,不然你这样一定会生病的。”
林松楠抬头看了眼还在吹着冷风的中央空调。
夏吟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也着实过于狼狈,待会儿田梨来了估计也会吓到的。但她一想到八楼,可能会遇到喻朗和边轻,她就使劲地摇头。
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林松楠从夏吟的眼神里读出了犹豫、拒绝,似乎还带着几分的恐惧,他见夏吟如此坚持,也不好逼迫,只好吩咐大堂经理再去拿点可以保暖的东西来。
大堂经理也不想让夏吟再回楼上,被林总知道夏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来龙去脉,若是林总追究起来,她大堂经理的位置肯定保不住,她加紧了脚步,去拿来了毯子给夏吟裹上。
裹上了毯子,夏吟才轻轻叹了口气,她身上的体温终于又恢复了一些。
几个人站在原地一时有些尴尬,林松楠让大堂经理去倒点热水,又从司机手中要来了钥匙,让司机先回去。
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就剩下林松楠和夏吟站在了原地,林松楠看夏吟低着头站在那里,就仿佛小时候做错事站在那里的样子。
他这才得以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许久没见的人,转眼这么多年,个子到他肩膀,眉眼也都舒展开了。
如果不是认出她带了这么多年的手链,估计走在街上也很难认出来。
他嘴角弯了弯,看了眼手表,不动声色地说:“你朋友来估计还有一会儿,却大堂里坐一会吧。”
夏吟点了点头,跟上了林松楠的步伐,走到沙发前,看着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才犹豫了下,要不她还是站着比较好。
“坐着吧,既然你到了这里,就是酒店的客人,相信酒店不会说什么的。”
夏吟也确实是酒店的客人,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希望待会儿酒店的工作人员清理起来不会太麻烦。
没多久,大堂经理就端来了两杯红枣茶,还拿了一个裹着毛巾的热水袋交给了夏吟,就识趣地走开了。
夏吟拿过桌上的茶杯,小口嘬着甜甜的红枣茶,感觉身上的毛孔也都渐渐地舒展开了。
林松楠假装坐在另一侧看着手机,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夏吟的身上,看着喝红枣茶的夏吟活像一个被顺了毛的小猫,不想刚才在雨里还弓着背,亮出利爪还要袭击人的样子。
夏吟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朝身侧看去,对方好像正在看手机。
她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手中的茶杯上,突然回想起了刚才她敲门看到的那一幕,一些往事就涌上了她的心头。
大学的时候,她是在加入漫画社的时候认识喻朗,喻朗比她大一届,画画水平虽然不好,却很喜欢看动漫,为人也亲和,就跟大一很快地混熟了。
夏吟当初原本想走艺术生的道路,最终还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去念了经济专业,不过她最喜欢做的就是画画,动不动就会躲到漫画社的专属教室里画画。
喻朗又总是在画室里找大家聊天又或者看动漫,两个人渐渐地就熟了起来。
当时社里的其他人为了跟夏吟沟通方便,就让夏吟教他们手语,其中喻朗学得最认真。
二人其实一直都算是朋友关系,直到去年喻朗要毕业的时候,突然向夏吟告白,说他一直喜欢她,这次再不告白就没有机会了。
夏吟知道她自己的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是喻朗却依旧不放弃,告白了好几次,夏吟才答应了。
不过当时喻朗已经进入了外企工作,两人经常也是聚少离多,更何况今年夏吟毕业,凭借之前投稿获奖的经历,正式成为职业漫画家,她的生活变得格外的不规律,两人联系基本也全靠手机。
她没想到今天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想到这里,夏吟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手中的纸杯里。
她悄悄抬手抹掉了泪水,她不想被其他人看到她这么软弱的一面,不过是男朋友出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田梨冲进酒店大堂时,正巧就见到了夏吟裹着毯子在抹眼泪。
她立刻冲了过去,将夏吟上下前后看了个遍:“你没事吧?没受伤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田梨,夏吟压抑得那些委屈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田梨看到夏吟哭得凶,轻轻拍了拍她:“不哭了,你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我帮你做主。”
夏吟只是摇头。
田梨看向另一边正襟危坐的男人,像是吃了炸药般地问道:“是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是不是你的车差点撞到了她,赔礼道歉了吗?”
夏吟见状,赶紧拉住了田梨,用力地摇了摇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我全帮你搞定。”
夏吟努力地控制住了情绪,开始给田梨打手语。
坐在一旁的林松楠也读懂了夏吟的手语,她是跟着男朋友来到酒店的,发现男朋友出轨了,这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这个狗男人,她要是还在这儿看我不去把他给宰了,”田梨怒气冲冲地说,她转念一想,眼前还是夏吟最重要,“我来都来了,你别怕。”
田梨整理了下思绪,转换了下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挂上和气的微笑:“这位先生,刚才真是抱歉,是我太冲动了,还要谢谢你帮我照顾我朋友。”
“无碍,既然你来了,你照顾好你朋友,我就先走了。”
林松楠起身离开,走到后门处没有出去,反倒是拨通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对面一个懒散的男声出现:“哟,我们林少回来了这么几天终于想起我这个朋友了。”
“我在忙酒店的事。”
“行,知道你回来就接手了集团,说吧,找我干什么,吃饭还是喝酒?”
“我想知道夏吟这几年的情况。”
梁宆收起了往日里的不正经:“你怎么一回国就突然问起她了。”
林松楠在电话这头捏了捏眼睛,无奈地说:“我欠的陈年旧债也该还了。”
梁宆静默片刻:“行了,等我慢点整理整理思路告诉你。”
“谢了。”
“少来这套,记得请我喝酒就行了。”
“好。”
林松楠挂了电话,拿起靠在门边的雨伞,走入了雨幕之中。
夏吟,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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