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程思益似乎还是那副模样,头发还是利落的短发,脸上挂着自在的笑,瞧她跟着周玙进来,也不是说没有惊讶。

    “秦美人啊,好久不见。”

    秦念野也笑,“你怎么会在这?”

    程思益带着疑问看向周玙,“你没告诉她?”

    周玙弯着唇角,“把你当惊喜呢,怎么说。”

    程思益促狭地看了他一眼,“胆子挺大啊。”

    周玙也不否认,秦念野见两人眉来眼去,看上去那叫一个熟悉,更疑惑了,“你俩又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

    程思益低了低头,“你未婚夫在你走后来找我麻烦,我差点没被他打死。”

    “……”

    秦念野没忍住,“程思益,你能不能编个好点的谎。”

    程思益直起身子来笑,就见周玙看向秦念野的眼神带着温和,“你也收敛点,笑得太恶心了。”

    “我退役之后,在这的排球馆当教练。”说了自己的情况,程思益又看向秦念野,“你呢,同桌,什么时候回国的?”

    “就最近。”秦念野差不多也忘了具体的时间。

    程思益往周玙那边靠了靠,撞了撞他的胳膊,挑着眉想要看笑话,被周玙不着痕迹地挡开,“走吧,程教练带路呗。”

    进了场馆,秦念野迅速锁定了里面穿着运动衫正打着球的众人,因为运动幅度的原因,她能窥探几分布料下肌肉的走势。

    程思益去拿了两瓶饮料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秦念野在平板上时不时地画上两笔,偶尔也会写点东西,目光确实一直锁定在场上的人身上。

    “我说,你也不吃醋?”

    将手里的饮料递给他一瓶,程思益问他。

    周玙顺着秦念野的视线看向场内,“没必要。”

    “啧,这还是你吗?”

    程思益坐到周玙身旁,“当初你当初可是在训练馆门口堵了我三天。”

    周玙似乎也是觉得自己当初无厘头,“抱歉啊,当时太着急了。”

    “我早就说了,她喜欢的人是你。”

    周玙目光悠远,“嗯。”

    程思益也看向秦念野,灌了两口水,“要不是她喜欢你,我说不定早得手了。”

    周玙没喝,只是将瓶盖拧开又螺上,“嗯。”

    当年周玙因为秦念野突然离开,发了疯地四处找人,在当初程思益集训的训练馆门口堵人,程思益受不了最后直截了当地跟周玙挑明,他是有那个意思,但秦念野那个样子,明显是只把周玙放在心上,他又不是自讨没趣的人,时间长了,感情也就淡了。

    可瞧着周玙却是满心满眼的只有她。

    “其实我一直觉得好奇,你和她八年没见,到底是多喜欢啊?”

    程思益看向秦念野认真的背影,是认真的在请教。

    周玙微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八年长。”

    从四岁秦远风带着她搬回来开始,直到她离开,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周玙的喜欢来得理所当然,那个得知因为要跟自己以后结婚而痛哭流涕的小女孩,第一次给了同样年幼的周玙陌生的感觉,眼前这个拽着他衣服哭的哇哇叫的姑娘,好好玩。

    他那时候是个无趣的孩子,在周围一群闹腾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循规蹈矩,家里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却也显得呆板,他也完全没有要踏出去的表现,家里人夸他成熟,可有时候也觉得他有些没朝气。但随着这个小女孩的到来,让他枯燥的生活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她太生动了。

    生气了会咬他,会推他,高兴了也会抱他,牵他手。爱恨相当分明,各类情绪来得理所当然。

    在他看来很多没必要的事情,放在她的身上完全是另外一种处理方式。

    他们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些长得壮实的小孩,会欺负瘦小的那些,会抢玩具,抢零花钱,甚至会真动手推搡。那个年纪觉得这种事情告诉父母老师会丢人,要么默默忍受,要么默默避开。

    秦念野被抢了一次零花钱之后,回家路上气愤地吃了两套煎饼,拉着周玙回家从自己的存钱罐里拿出了不少钱。

    他当时疑惑,她要做什么,秦念野直言要给他们个教训。

    到底是年幼没有单独行动,拉着周玙出门去找了一群看上去相当不好惹的年轻混混,雇他们帮忙吓唬吓唬那群小孩。

    一个不大的小女孩,站在一群脸上带疤的人之间,竟然显得完全不突兀,周玙站在后方看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从秦念野身上看出了几分电视剧里才有的大哥模样,似乎是在扬着手里的钱,告诉他们,“帮忙办了这件事,这些钱就都是你们的。”

    后来这群人真的拿了钱去办事,警告了那几个人再来找他们俩的麻烦,就回来找他们,第二天那几个人就来跟秦念野道歉,乖乖将原来抢去的钱还了回来。

    周玙问她,“被抢的钱,跟你花出去雇人的钱,完全不成正比啊。”

    被抢了十块,花出去好几百,怎么看都不上算。

    秦念野也不理解周玙,“可是,把欺负你的人欺负回去,很爽啊!”

    “不是吗?”秦念野看他思索,又出口问他。

    周玙思索了很久才点头,笑了,“确实。”

    当然,没过几天,他们就被叫去了办公室,这群惹事的家伙威胁别人的时候趾高气昂的,最后还不是找了家长,秦念野低头跟老师认错的时候,还把周玙给摘了出去。

    “是我拉他去的,跟他没关系。”

    这句话让班主任更气愤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干这种事呢!你去主动招惹那些人,也不怕自己出点什么事!”

    秦念野咬唇委屈,小声嘀咕,“电视上托人办事都是这么演的。”

    明明是在挨训,周玙却越来越想笑,秦念野就是这样的人啊,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浑然天成的野性,跟他一贯的行事格格不入,却让他移不开眼。

    回家的时候,秦念野气得连书包都不想背,周玙的小身板背着两个书包,边走边听秦念野抱怨,“什么嘛,明明是他们抢我钱。”

    “早知道就应该威胁一下,不让他们找家长了,为什么还要写检查,我作业都不想写,还要写这些!”

    周玙负重走得慢,“我替你写?”

    秦念野猛地回头,又想到了什么颓了下去,“老师一眼就能看出你那板板正正的字,到时候再说我欺负你。”

    想到了什么,秦念野往周玙那边蹦了两步,“我讲义气吧,起码咱俩写一份就好,到时候你想我来写,我就不用动脑子编了。”

    周玙点头应允。

    有时候家长会开他玩笑,问他以后想要什么样的媳妇,原先周玙遇上都是当没听见不回答的,后来就会改口说:“喜欢漂亮的。”

    秦念野,就是很漂亮啊,比起长得漂亮,活得更漂亮。

    就是随着年级的增长,她和父亲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生动得一如既往,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带了些负面情绪,那时候周玙总是默不作声地陪着她,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当初为什么喜欢她啊?”周玙没回答程思益的问题,反而反问他。

    程思益愣了下,回想了会,“就,漂亮吧。”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这一点当然是相当重要,你再让一个阔别八年,感情淡化了八年的人来说这件事,能想起的也就是这点直观感受。

    周玙十分赞同,“对啊,她从小漂亮到大。”

    说完抬头看向她,秦念野抱着平板跑到程思益眼前,兴致相当高,“你们这有游泳馆吗?”

    “啊?”程思益差点被水呛着。

    周玙跟着起身,“隔壁场馆有,但因为征用游泳队集训场馆了,现在不让进。”

    秦念野蔫了下去,“哦,可惜。”

    程思益跟着起身,“带你去篮球馆?”

    秦念野用力点头,程思益一脸无语地看向周玙,“你也不怕她看上谁。”

    周玙拎起她的包,“大不了,我回去也出卖点色相。”

    程思益翻了个白眼,“哎,成年人的爱情果然不是纯爱。”说完也起身又撞了撞他的胳膊,小声问了句,“什么时候结婚?”

    周玙跟着往前走,“快了吧。”

    程思益双手背到脑后,“行,到时候我得去瞧瞧。”

    周玙应了声,随即玩笑道:“别抢婚就行。”

    程思益又白了他一眼,“差不多得了。”

    跟程思益分别的时候,秦念野还跟程思益约好了吃饭,程思益想起了权樱,问她回来有没有跟她联系,秦念野顿了半晌,无奈道:“我回国之后,看到之前她发我的消息,要跟我绝交。”

    程思益轻笑:“这你也信。”

    秦念野叹气,“不知道怎么办好。”

    “慢慢来吧。”

    秦念野也只是应了声,周玙去开车,程思益想起当初打的那通电话,“老实说,咱俩还真不尴尬。”

    瞧她一脸不解,程思益无语道:“你当初戳破我喜欢你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秦念野这时候倒是有些尴尬了,“呃……还真有些不记得了。”

    程思益也没气,“算了,你本来也就对我没什么兴趣。”

    “我记得你当初,不是挺自信的?”

    程思益想起自己当年那些大言不惭的话,微微摇头,“那时候跟周玙不熟悉,现在觉得,就算是我先认识你,也未必能争过周玙。”

    秦念野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闭嘴。正巧周玙开车过来,程思益目送秦念野上车,周玙也顺势摇下车窗。

    “有时间再来。”程思益跟二人道别。

    周玙笑道:“一定。”

    往回走的路上,秦念野一直挂着满足的笑,周玙问她:“看到想看的了?”

    秦念野毫不掩饰点头,“嗯,果然犹抱琵琶半遮面效果最好。”

    理解了这话,周玙掩唇笑笑,“行。”

    秦念野没注意,回家还有一段路,她便开了平板看自己画的那些。

    “想吃什么?”

    “不饿。”

    “那回家?”

    秦念野点头,“好。”

    搬过来一段时间,秦念野完全习惯了,跟周玙住在一起,各方面是真的很方便,看到收拾出来的书房和一些全新的设备,周玙觉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周玙。”

    “嗯?”

    “这些都不要钱的吧?”

    周玙觉得好笑,“没花你的钱。”

    沉浸在喜悦中的秦念野,完全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些不对,兴奋地去开新设备,周玙瞧她认真,默默退了出来,给她把门关上,去做饭去了。

    往后的两天休息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周玙在处理公务,秦念野在画画。

    两人互不打扰,除了吃饭的时候。

    周日晚上,秦念野拿出手机,看到工作群里发来的消息,不少人都在提新灵感,当然这个群里没有明路,他们不声不响地重新建了私下的群,方便摸鱼,也避免明路因为某个新的想法叫他们加班。

    发了几句话,秦念野忽然觉得,果然空下来之后,会有新感触。

    就是没想到,好不容易周五多休息了半天,下个周全都因为加班给补了回来。

    整个项目组重振旗鼓,秦念野之前给明路的那些草稿第二天明路就让她细化,说是调去画立绘,实际上该她干的活是一定没少干。

    办公室里紧锣密鼓,司念专门来找她道歉,秦念野脑子还尽是刚才的画,脑子一时间还没转过来。

    理解了之后,也跟司念道了歉,说自己态度不太好。

    也不知道司念是怎么想通的,似乎对周玙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狂热。

    她还去问刘山,深藏功与名的人仰天无奈,天知道他这段时间听了周玙的意思,给司念明里暗里放了二人的多少消息。

    不过好在,效果不错,就跟周玙说的那样,她就是执念太深,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想明白了就好了。

    当时,刘山还想过,是不是周玙想要脚踏两只船,按理来说,霸道总裁不应该直接将人踢走,给自己的小娇妻留位置吗?

    他还隐晦地跟周玙提过,要不要把司念调走。

    被周玙瞪了一眼,“你来顶替她的位置?”

    “司念的能力,在整个行业里都是首屈一指的,你脑子里整天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谁的人生也不是只有爱情,你拿私人感情否认她的工作能力,本身就带着偏见。”

    刘山被训了一通,觉得周玙说得相当有道理。

    就是有一点他实在是想不通,比起执念,谁能比过周玙啊?

    但也只敢小声嘀咕,“那您之前一直没跟人家掰扯清楚,这平生了多少误会。”

    周玙摘了眼镜看向他,“你说这该怪谁?”

    刘山想了想自己之前的作为,因为心软,他还帮着司念做了不少事呢,想到这,刘山咳了两声,“是我失职。”

    周玙淡淡笑着,“不能只怪你,我当时也确实是没怎么注意这茬。”

    刘山又问:“少夫人不会心生芥蒂吗?”

    周玙不假思索,“不会。”

    翻了翻手里的文件,他又补充道:“说不定,她会比我更欣赏司念的能力。”

    这还真让周玙说对了,会议上,秦念野亮晶晶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司念,眼底尽是欣赏。

    散会之后,她还跟徐清感叹,“这才几天,就能把原来存在的问题全都掰过来,把所有潜在的问题都找出来,把所有的任务细化定时定量地分给各个部门,真厉害。”

    明路在他们二人身后,“所以年纪轻轻做了总监啊。”

    徐清也附和,“所以,女人还是要搞事业!”

    没等明路再说什么,两人就已经撸起袖子,埋头苦干去了,徒留明路在那感叹,这年头比起男人,女人果然更能欣赏女人。

    之前还不对付呢。

    苏利拖着疲惫的身子进来,瞧见二人的干劲,仰天长啸:“怎么,这么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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