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秦家能下手的只有她。”

    “我们给她找门路学画画,她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你也知道秦家的名声有多大,她毕竟是姓秦,又不是姓沈,你那么恨那姓秦的当初拆散我们,何必对她女儿这么怜惜。”

    “我也不是要她真的做点什么,只要拍到张她丑闻的照片,周家那边自然就会跟秦家断了,到时候打压就变得容易多了。”

    秦念野脸色白了白,没再继续站在门口,怕被发现依靠到了墙上,仔细着听着里面的人到底是想拿她做什么文章。

    “只要拍张照片就可以了,又不是真的要把她送到那二世祖的床上去,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男人的声音高了些,但秦念野还是能听的出来,他就是那日沈知意带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的那男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秦念野忽然觉得自己的直觉还挺准,还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沈知意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可是……可是周家那边万一知道了……那我们……”

    “周家知道了又能怎样,秦家女儿的丑闻发生,难不成那周家还能豁出去身家去保一个未过门的孙媳妇?”

    似乎是看出了沈知意的动摇,男人语气缓和了些,开始晓之以情,秦念野听着他言辞恳切地控诉他们两个人是怎么被秦远风拆散的,沈知意应该是怎么恨他,忽然就觉得秦远风有些可怜。

    即便是听到了这些话,秦念野仍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这些话是利刃又怎样,扎进心口又怎样,她早就对父母亲情这种东西不抱希望了,她就是想得到个结果,得到个能让自己彻底认清事实,不再耽于幻想之中的结果。

    没多久,秦念野听到了。

    她的母亲,怀胎十月生下她的母亲,应了下来,说了句“好。”

    秦念野垂着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

    从头到尾她都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秦远风拿她紧紧扒着周家,又想通过他证明一些曾经的过错是假的;沈知意更是希望拿她做文章,把她曾经那段婚姻的不幸归结于秦远风头上,迁怒于她,借着她毁掉秦家,并且在此过程中对她如何都无所谓。

    在自己这对父母的眼里,她活着都是因为有利可图。

    “你想让我上谁的床?”

    秦念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以这样平和的语气,当着自己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房内的两人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秦念野望着沈知意那微微泛红,此时怔愣的面庞,思索了一会她会不会后悔当初把自己的住址给了她。

    那个男人瞪大了双眼,明显也没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来。

    “说啊,不是都给我找老师教画画了,说吧,我看看是要怎么个回报法?”

    沈知意掩了掩泪水,踉跄地往秦念野这里走过来,“妈妈不是……”

    “不是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找借口解释,就太可笑了。枉她这两年在她面前装的那叫一个乖巧听话,有时候让秦念野自己都忘了,她可从来就不是什么听话的乖宝宝。

    “算了,我也不在意。”这话秦念野没掺假,她是真的不在意,无非就是一个缺席了她全部成长的母亲,想要拿女儿谋取点利益的事。

    她在意的是另一桩。

    不去看她那此时因为被戳穿心思而五彩缤纷的面庞,秦念野揉了揉鼻子,想要将涌上来的那股酸涩压下去,“我就问你一句,二十多年,是什么意思!”

    “……”

    沈知意不回答,只在她眼前抽噎,秦念野没来由的觉得烦躁,“那我换个问法,你跟秦远风还没离婚的时候,也跟他在一起?”

    沈知意猛地摇头,似是在挣扎,“没有的念念,那段时间,我们……没有联系。”

    秦念野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沈知意静默的那一小段时间里,秦念野脑海中疯狂滋长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她不是秦远风的孩子,她要怎么办。

    甚至忽略了一直以来,父女二人相像的面容,她是真的在害怕,如果秦远风这些年来的冷待,这些年来的不作为,都是因为知道了她不是她的女儿,所以才这么对待她,那么秦念野觉得自己这些年来跟他的针锋相对,纯纯是个笑话。

    这个荒唐的想法,甚至让秦念野觉得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如果秦远风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这般对待她,那么她觉得秦远风也没什么不对。

    秦念野深呼吸了两口,随即转身往外跑去,天空灰蒙蒙的,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秦念野一刻没停打车飞奔回了家中,回家时秦远风刚刚吃完了午饭。

    这些天因为秦时和秦秋雨的缘故,秦念野和秦远风父女俩久违的能在不逢年不过节的时候,坐在一张桌子上心平气和地吃上一顿饭。

    但这两日他们出门,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没到快吃饭的时候看到秦念野毫不留恋的出门,宁愿自己出去吃也不愿意在家里吃,秦远风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的。

    此时见她回来,更是意外,“吃饭了?”

    语气有些僵硬,秦念野愣愣地看着他,她的鼻子长得像他,脸型也随他,所以沈知意应该是没撒谎。

    可秦念野还是紧盯着秦远风,想要从他的脸上再找出些相同点来。

    秦远风的眉心逐渐蹙起,不明白这种平静无波的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问你话呢。”

    秦念野这才回了神,掩了掩眸,低声应了句,便急忙跑上了二楼,但却没去自己的房间,直奔主卧,这个房间秦念野几乎没进来过,但这时候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现在对沈知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信任,非要亲眼看到事实才算,或许该庆幸阿姨打扫的时候,不会刻意的对一个单身男性的房间进行彻头彻尾的打扫,他从主卧的枕头上找到了一根极短的发,捏在手里直接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随后小心翼翼地装了起来,刻意的背上了自己的画板,急急忙忙的出门去,目的地却并不是自己寻常会去上课的地方。

    她把两个人的样本送进检测中心,签了一堆的文件,最后让工作人员给她办了加急,一套流程下来,秦念野在廊道座椅上迷茫的坐着。

    这一天过的还真是大起大落,她原本想着把自己给沈知意准备的礼物送过去,如果她愿意留她吃饭,哪怕她不习惯外人在,和他们吃一顿也无所谓。

    可接下来的一切的事情,都超乎了秦念野的预料,秦远风和沈知意离婚过程并不愉快,这一点诉说当时的她年幼记不住多少,但也能从周围人的反应看得出来。

    在她面前,秦远风从来不主动提沈知意,甚至少年时一旦沈知意跟自己见面,秦远风都会冲她发好大一顿脾气。

    要不是碍着她身边一直都有周玙,她当时渐渐升起的反叛心,有多很多次逼她做些无法挽回的事。

    她站到过声色场所门口,开过若干种酒瓶,抄起过街边的棍棒,躺到过纹身师的面前,对一切都觉得无所谓的念头一升起来,真的有放任自己,去做这些离经叛道之事的决心。

    她从声色场门口不留恋的走开,因为周玙给她带了她最喜欢吃的蟹黄小笼包,打电话催她回去吃。她将倒进杯中的酒再倒掉,因为周玙酒精过敏,她跟他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不想让他闻到。她将挥起来的棍棒放下,没再继续欺负把她关进厕所的那几个人,因为她看到了拳脚相加后流淌出来的血迹沾到了衣服上,她那天穿的那件裙子是跟周玙一起去买的。最后关头她没让纹身师下针,衣服重新穿好,钱却照付,因为觉得周玙日后看到了,大概不会高兴。

    她从来不是个受父母疼爱的孩子,没做傻事,是因为身边一直有最好最好的人陪着。

    可这一次,真的太难过了。

    如果秦远风对她的不待见是有理由的,如果沈知意是因为与曾经两情相悦的人被迫分离而痛苦不堪,因而恨上了秦远风,迁怒到了她的身上,如果所有人都是想从她这里谋求些什么,那她要怎么自处。

    就连自己幼时主动跟周玙亲近,也是因为看到他们牵着手从外边玩耍回来,秦远风会对她露出难得的欣慰笑意。

    如果这一切都不复存在呢……

    她固执地等在外边,要第一手拿到结果,脑子却乱的不行,理不清自己的生命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变成这样的。

    不幸福的婚姻,父母做主的商业联姻,是这么可怕的吗?

    这一对被绑在一根红线上的夫妇,一个被恨意蒙蔽,一个受折磨至今,带着他们不幸福的女儿,一同往地狱最深处坠去。

    如果有人能往上拉一把就好了,天已经黑透了,走廊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微弱的灯光,秦远风自从之前两个人冲突之后,就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如今也是一样,列表里空荡荡的,她想要找点精神支柱。

    翻开手机列表,却看到了穆田早些时候给她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中是竞赛开始前,他们队伍聚在一起集体讨论的场面,周玙的脸上带着笑。

    她有时候不能理解,这个姑娘明明是不喜欢她的,为什么还要主动加她的联系方式,还会给她主动发消息。

    字字不带周玙,却又字字暗示她和周玙天差地别。

    他应该快回来了。

    秦念野翻翻日历看了看日期,个人赛应该是今天结束,周玙说过的,这个奖项会在明天颁发。

    太晚了……

    为什么这么晚了啊!

    她有点恼恨自己怎么在外边坐了这么久,坐到了这个时间点,她好想听到他的声音,从他那里得到点支撑,可他应该睡了。

    算了……

    何必再去打扰他……

    秦念野真的做到了从天黑等到了天亮,手里才拿到了那张她等了很久的结果,看到百分比符号前面的那一串数字的时候,正好响起了一阵震天响的雷声。

    她瘫坐到地面上,抱着那张证明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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