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回过神来,笑眯眯的拦住了男人们的去路,“爸,这次你们真是冤枉奶了,她就是来看看我的,还硬要给我好吃的,我……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

    锦绣把地上的油纸包捡起来,无奈的叹着气,“红枣、冰糖、桃酥饼,还有雪片糕,爸,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退回去?”

    陈老实or陈彦海:“退什么退,留着慢慢吃。”

    两人面面相觑,居然是他们搞错了,那……砸房子的事,还是先算了吧。于是偃旗息鼓,老老实实掉头进屋。

    陈老实坐到堂屋,拿出烟枪“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不一会,堂屋里就烟雾缭绕。他咳嗽几声,用眼神询问许芳——

    真是这样?

    当然,不是他不相信儿媳妇,只是他活了四十多年,从没听说他妈对谁这样客气过。

    许芳不会拆台,点点头。

    陈彦海一腔抱负得不到施展,蹲在门槛上唉声叹气。陈老太怎么这么不中用,都不给他□□的机会,唉~

    陈彦青……

    陈彦青面色凝重,曲着食指敲膝盖,看样子又有人要倒霉。

    气氛蜜汁低迷,锦绣回屋取出绣了大半的手帕,

    “彦青,这是我绣的,手生疏了。”

    确实有点糟糕,锦绣羞得粉脸微红。

    许芳反应最快,她快步走到锦绣身边,只看一眼,就结结实实呆住了。她张着嘴,伸手想要触碰,等看到自己指甲里的黑泥,又怯怯的曲起手指。

    她粗手粗脚,不配触碰这般精致的绣品。

    “哈哈哈,嫂子你不会摘一节竹子来冒充吧?”陈彦海双手叉腰,张狂的仰天大笑,“这绝不可能是绣的,打死我都不信!”

    这谁家的倒霉孩子打死算了。

    锦绣气的牙痒痒,小叔子能质疑她的人品,也绝不能质疑她的绣艺,“我花了一上午绣的,千,真,万,确!”

    陈彦海抻着脖子不错眼的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家屋后就有一片小竹林,两相比较,竹叶上的纹路都一毛一样。

    为了不被抓狂的嫂子喷死,他又把稳坐钓鱼台的哥哥拉过来当裁判。他就不信了,凭着他二十年在竹林玩耍的经验,还能搞错?!

    嘿嘿,他都闻到竹子的清香哩,锦绣休想骗他。

    陈彦青看弟弟跟妻子斗嘴,因为陈老太而烦闷的心情也缓解不少。有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料理陈老太也不必急在一时。

    他顺势站了起来,双手接过绣绷。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竹子清香,他顿时明白傻弟弟坚持的原因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左下角那一簇青翠欲滴的竹子。指腹传来丝线细腻的纹理,这绝对是绣品。

    “……锦绣,你就绣艺可以说是以假乱真。”他苍白的面颊因激动浮现几丝红晕,幽黑的眼睛更加深邃。

    锦绣真是深藏不露,看来地主婆的教导倒也是尽心尽力。算了,刨坟的计划暂时先搁置吧。

    陈彦海已经完全呆滞,他不死心的抢过绣绷,伸手就戳。

    “啪!”许芳横眉冷对,在小儿子的手背上狠狠打了一记,口中大骂:“你个混小子毛手毛脚的想作死啊,锦绣绣了一上午哎,别给摸坏了。”

    她翻着白眼一把抢过绣绷,凑到老头子跟前,两个人头挨着头,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还能摸坏?

    陈彦海委委屈屈的瘪瘪嘴,敢怒不敢言。想了想,连蹦带跳的又提出质疑,“不,我还是不信,锦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能闻到竹子的清香?”

    “什么竹子的清香”

    “很简单啊,因为绣绷是竹子做的。”

    陈彦青捻过指节的伤口,今儿个早起赶工,他特意从屋后砍了一截最好看的竹子精心打磨而成,自然带有清香。

    “嘎~”陈彦海顿时哑火,他眨巴着眼睛,不服气的嚷嚷:“那这事尽赖做绣绷的人,可不赖……”

    “我”还没说出口,他就被哥哥掐住了手腕,陈彦青轻笑一声,“不好意思,做这个绣绷的人,就是我。”

    陈彦海眼睛瞪得像铜铃,抓住哥哥的手一个劲的献媚,“绣绷选料讲究工艺精湛打磨到位,原来是经过哥哥的巧手,难怪如此的与众不同别具一格卓尔不凡!”

    他一口气说完,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

    再夸?

    他不行了,嘤嘤嘤。

    绣花是一件极枯燥又极耗精神的事。

    吃过中饭,锦绣回房继续绣花。这次她没敢进“绣韵”,但只在窗前绣了没多久就手脚冰凉。南省的冬日阴雨绵绵,冷到人骨子里。她只好抱着盐水瓶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跺脚,好半天身上才暖和起来。

    在宋府时房里都装着地龙,冬天也暖得跟春天似的,只穿单衣便足够。到了长安侯府,便用上好的银丝炭燃了炭盆,屋里也是暖暖的。

    说实话,锦绣还真没挨过冻(除了被卖前)。

    她身体好尚且如此,那体弱的夫君岂不是

    虽然订下一年之约,夫君对她也无男女之情,但夫君连同陈家对她极是照顾,她感恩在心,无以为报。

    锦绣想到是就是方子。

    嬷嬷那里的,宋府里的,还有长安侯府里的,她记得的方子不少,其中就有专门针对体弱多病的。但一下子拿出来只会叫人起疑,还是等她做出药丸再说不迟。

    锦绣双手捧着盐水瓶,冻僵的指尖慢慢回暖。说起来在这个时代盐水瓶也是稀罕货,本来舍得去医院挂水的人就少,而且这盐水瓶医院是要重复使用的。

    陈家有两个,还是托了关系才拿到的。

    中行只喝了半碗红薯粥,这会腹中饥饿,便取出半个鸡蛋糕,又泡了一杯麦乳精,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人饿了吃什么都香甜,锦绣就是如此。

    换作以前,如此粗糙的吃食连下等婆子都不吃,要是谁把这种吃食端到锦绣面前,锦绣非得怼她脸上去。

    长安侯府泼天的富贵,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什么山珍海味金齑玉鲙,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她什么没吃过?

    府里头光糕点就有玫瑰糕、海棠糕、桂花糕、薄荷糕、芡实糕种类多的可以一个月不重样。

    可就是这样,锦绣还是觉得手里的鸡蛋糕是她吃过的最美味的糕点。

    把手上的蛋糕屑拍干净,锦绣决定去给隔壁的夫君“送温暖”。一块鸡蛋糕,一杯薄荷水,再加上个温暖的盐水瓶,诚意十足。

    至于为什么是薄荷水?

    很简单啊,吃多了甜食会加重咳嗽。甜到发腻的鸡蛋糕,最是配清新爽口的薄荷水。

    锦绣抱着大堆东西出了房门,直接来到窗下喊道:“陈彦青,吃点心了。”

    刚把书打开,才解了半道几何题的陈彦青:“”

    这不才吃完中饭没多久,锦绣饿了?

    也是,半碗粥大能抵什么事?他苦笑着打开窗户,心里却盘算着年前怎么也要想想办法,至少不能让锦绣饿肚子。

    “动作太慢。”锦绣撇撇嘴,隔着窗子把鸡蛋糕递给陈彦青,“给,鸡蛋糕味道不错。”

    说着她舔了下嘴唇,香甜的味道仿佛还留在唇齿间。

    等陈彦青接过鸡蛋糕,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又把盐水瓶递过去,乖巧站定,歪着头用一副“快来表扬我”的表情说道:“彦青,我给你泡了薄荷水,你趁热喝吧。”

    声音软糯,比红糖水还要甜。

    陈彦青心里慰贴极了,却不敢多看妻子的笑靥。他把盐水瓶放到腿上,温暖隔着棉裤传到全身,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指也慢慢回暖。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词:

    举案齐眉。

    瞬间,心又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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