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青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陈老太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赖在地上打滚撒泼是常有的事。他又是孙子辈,在辈分上天然的矮了一头。

    凭他机智百出,也拿这不安常理出牌的陈老太束手无策。

    陈彦海更是如临大敌,从他们家和陈老太无数次交锋的经历来看,他们家——

    又要遭殃了。

    陈老实脸色铁青,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转过头向大哥求助。陈家老大是村长,只见他稳稳坐着,眉头也没动下。

    许芳气得直捶胸,撸起袖子就想跟陈老太干一架。她忍了二十多年,今儿个就算跟当家的翻脸,她也要大干一场。

    锦绣拉住了婆婆,她当然知道流言的厉害,而且无论哪个时代,女儿家的清白都是最要紧的,今天要是由着陈老太乱说,明天她的名声就要臭大街。

    “我和彦青的婚事,是我爷爷订下的,这个作不得假。还有,我干干净净的姑娘家,陈家奶奶想泼脏水我不依,现在我们就去医院,总要证明我的清白才行。”

    锦绣又用眼神制止脸色铁青的大哥,顺势挽上陈彦青胳膊,声音里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软,甜丝丝的,就像杯中的甜米酒,语气却异样坚定。

    说完,锦绣目光若无其事的扫过苏锦月。

    苏锦月会意,赶紧站起来,白净的脸蛋微红,“乡亲们,这桩亲事是我爷爷订下的,绝无错处。”她是想让苏锦绣难堪,却不想让泥点溅到自己。

    “这婚不结了!”苏卫华再忍不住,“好好的婚礼弄成这样,当我们苏家没人?陈老太,你今天不把话讲清楚,信不信我砸你全家。”

    陈老太凭蛮不讲理称霸,苏卫华则凭拳头硬称王。换而言之,打遍东方红公社无敌手。

    两强相遇,勇者胜。

    陈老太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很快又恢复正常。她是长辈,谅苏卫华不敢真动手。

    “锦绣啊,是奶奶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我干了这杯孙媳妇酒,你跟彦青好好过。”

    陈老太一看不对,哼叽两声不再刁难,心里却是盘算开了:她服个软有什么要紧,陈彦青就是个病秧子,新娘子遭罪的日子在后头呢。

    宾客知道锦绣被陈老太气坏了,纷纷好声安慰,说他们都相信她,也让她别跟陈老太一般见识。一场风波就此化于无形,接下来的敬酒顺利无比。

    陈老实和许芳也不由对新娘子刮目相看。

    哪怕只是些微沾唇,五桌敬下来,锦绣还是感觉脸上烫得像要烧起来,整个人头重脚轻飘飘欲仙。

    “锦绣,我扶你回房。”

    眼见妻子走路踉跄,陈彦青眼明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身,防止摔倒。

    隔着厚厚的棉袄,他依旧感觉到手下腰肢的柔韧和纤细。仿佛一用力,就会被他折断。

    “咳咳咳”,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他止不住喉咙翻腾的痒意,剧烈咳嗽起来。

    哪怕咳得快要断气,他还是坚持把锦绣扶进新房,放在铺好的婚床上。大红色的枕巾上绣着两只交颈缠绵的鸳鸯,衬得锦绣的唇更加的娇艳。

    陈彦青咽下一大口口水,直起腰来,撑着床沿侧过头,继续咳嗽。

    这一次,无论怎么咳,喉咙的痒就是不肯消退,他攥紧床单,手上青筋浮起。

    心里,却像被一桶凉水当头浇下。

    刚才的旖旎彻底清醒。

    嘴角浮起苦涩,就他的身子骨,今天不知明天的,还是不要耽误别人了。

    取来一床被子盖在锦绣身上,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关门离开。

    他刚一离开,醉酒的锦绣就睁开了眼。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灵动异常,怎么看也不像醉酒的样子。

    好吧,虽然她酒量一般,但醉是不可能醉的。刚才的踉跄是真的,但后来的醉却是装的,她想试探下,陈彦青会不会

    果然,小姐说得对,端方君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锦绣假寐片刻便翻身起床,先把鬃角的红花摘下,又把盘了一天的圆髻松开。

    松松的织了长辫子,锦绣推开新房门,便看到院子里的忙碌景象。宾客已经散尽,陈老实腰带上别着烟杆,拿着扫把在扫地,许芳系着围裙蹲在井边洗碗。

    陈彦海把两张长凳摞在一起,然后左右开弓用力提起,另一个年青人扶着桌脚把桌子扛到背上,陈彦青挎着竹篮在一边帮衬。

    见到锦绣,他目光微闪,招呼道:“锦绣,你怎么不多睡会?我要去邻居家还桌椅,你”

    农村办喜事,桌椅碗筷都是问邻居借的。

    “我也去。”

    锦绣快步跨出门槛,笑着来到他身边,“正好认认邻居。”

    “好”,陈彦青把竹篮递过去,“篮子里是一些糖果,散给借我们桌椅的人家。”

    这是谢礼,锦绣秒懂。

    出门后,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陈彦青身后,让她喊人就喊人,让她发糖就发糖,一路上得到无数赞美。

    锦绣想,陈老太瞎说八道的影响,应该能消除不少吧?

    一圈走下来,也坚定了锦绣赚钱的心。绿水村所在的江南县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但农村就是农村,青砖瓦房只两三间,其他的都是土砖房。

    所谓土砖,就是就在土里掺上剪碎的稻草,装入模具成型,然后晒干而成。这种砖简便易得,但容易风化。

    陈家,住的也是这样的土砖房。

    生活不易,她要为自己做打算。

    回到家,晚饭已经做好,现熬的白米粥,还有几碗中午喜宴的剩菜。

    白米粥熬得浓稠,锦绣喝了半碗便饱了。

    许芳看锦绣只吃半碗,还以为刚进门不好意思多吃,便一个劲的劝道:“锦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咱们家虽然只有粗茶淡饭,但管饱。”

    “谢谢,我真的吃饱了。”

    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陈彦青记得,记忆中苏锦绣是个腼腆内向近乎木讷的性格。可现在,锦绣目光清澈,灵气逼人,唯独没有怯懦。

    “好孩子”,许芳越看越喜欢,她一直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女儿,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婆母眼神柔和,锦绣垂下头。

    也不知道哪里惹到锦绣,许芳呐呐不再说话,只是朝儿子使眼色。

    “咳咳”,陈彦青撑着桌子,又开始咳嗽。

    坐在同一张长凳上的锦绣伸手给他拍背,声音温柔,“彦青,好点了吗?”

    陈彦海边扒饭边暗暗点头,这个女人还算用心,至少知道对大哥好。

    隔着棉袄,陈彦青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只手在他后背作乱。敲的力度不大,但穿透力很强,心脏跟着颤抖。

    他摆摆手,阻止了锦绣的动作,“我好多了。”

    许芳见机连忙赶儿子媳妇回房。儿媳妇已经有了,大孙子还会远吗?

    锦绣借着堂屋微弱的灯光回到新房,“咔嚓”,新房里的灯亮了。

    没人说话,新房里空气变得黏稠。

    陈彦青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束手束脚站在门口,眼睛盯着墙壁上的一个小黑点,“锦绣,我去打水洗漱。”

    也不等锦绣回到答,他匆匆离开。

    锦绣摸了摸脸,好像自己长得还可以,不吓人啊,她靠着书桌看着那张红彤彤的喜床,努力回想曾经看过的避火图。这样那样的,羞人答答。

    陈彦青左手拎着热水瓶,胳膊肘夹着盐水瓶,右手端着脸盆,里面放着牙膏牙刷和新的毛巾。用肩膀顶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人沉思图。

    循着锦绣的目光看去,红彤彤的被套鲜艳到刺眼。

    他心尖乱颤,却神色自若的招呼,“热水来了,你,先洗漱吧。”

    他把东西放下,又把灌满热水的盐水瓶塞到被窝,贤惠极了。

    锦绣刷好牙洗完脸,一罐拧开的雪花膏就递到她眼前。

    劣质工业香精刺鼻的香味传来,锦绣傻了眼。这玩意卖好几块钱一瓶,抢手的很,可又油又腻又粘糊,打死她都不敢往脸上擦。

    “不要。”

    她侧身,推开。

    “试试呢,对皮肤好。”陈彦青把雪花膏往前送了送。听说,只要女孩子就没有不喜欢雪花膏的。

    锦绣背过身,拒绝的意思更加明显。

    “锦绣,你今年十月才满二十吧。”陈彦青没有勉强,拧上雪花膏的盖子,放在桌子上显眼的地方,随后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

    锦绣斜着眼睨向陈彦青,总觉得他要放大招,便正色回道:“我九月初一生日,还有大半年呢。”

    “嗯,按照国家政策,女孩子年满二十周岁才可以领结婚证。”陈彦青深呼吸一口,再艰难他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基础。”

    “所以?”锦绣的心凉了半截,她以为漂泊两世,终遇良人,却……

    陈彦青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摊开,递到锦绣面前,“我们订个一年之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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