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两刀相交,是三昧神锋和一柄三指宽的雪亮快刀,却是张重习的佩刀“断影”。张重习被杨闻开一刀打的连连后退,被后方李玉接住,卸了力道,却一口血喷在自己“断影”上,如玛瑙玉石,在雪亮刀身上熠熠生辉。

    “你让开!”杨闻开高喝一声,张重习又咳了两声,吐了口血痰道:“杨师兄,关李玉什么事,是郑老狐狸啊!”杨闻开吼道:“让开!两个都得死!”张重习脸色一变,沉声道:“杨师兄,你冷静些。”杨闻开道:“最后一遍,让开!”张重习想也不想,刀横于胸道:“不让。”

    杨闻开啊啊大叫,举起三昧神锋一通乱砍,张重习见招拆招,尽数挡下,原本张重习实力就胜过杨闻开,之前若不是杨闻开刀锋转的始料未及,断然不会受伤。杨闻开叫声愈来愈大,张重习却看准破绽,身形一闪断影换刀背直敲杨闻开后脑,一声闷响,杨闻开直接晕了过去。

    “撤了。”郑风轻道一声,转身而去,如堕甑不顾,丝毫不做停留,身后六人亦是转身,如影随形。黄煌轻叹一声道:“重习,不是我想做宗主,只是你看到了,这宗主郑风做不得,杨闻开也做不得。”张重习幽怨的看了黄煌一眼道:“我知道的。”黄煌摇摇头,比了个手势,黄炎和几位弟子一同走了。

    张重习接住晕倒的杨闻开,转头对李玉道:“李兄实在抱歉。”李玉看张重习面无血色,眼眶却红的厉害,一脸自责,连连说道:“张兄哪里话,今日你已救我两命了。”张重习半晌无语,几位赤华弟子跑了过来,把杨闻开接过去,张重习反手把断影入鞘,“嗯?”了一声,又把刀抽出一节,又唰的一声放回去,脸色又变,把刀抽出来,放在眼前寸寸观瞧。

    李玉见张重习行为怪异,也伸头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在张重习目光呆滞处,断影上竟有一丝卷刃,李玉也是愣在原地,震惊和歉疚一起涌上心头,张重习回头迎上了李玉的目光,转而笑道:“无妨,不是还有心兰姐和欧铸前辈嘛。”李玉一想,顿时郁闷之感缓解了大半,却还是看到张重习笑脸背后的心疼。

    张重习带李玉不到半柱香就到了一座房前,周围一圈又一圈是大大小小人工栽培的花草,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生机勃勃。张重习上前扣了扣房门,叫到:“心兰姐?”

    半晌无人回应,甚至动静也无,张重习又敲了两次,唤了两次,里面依旧毫无声息,张重习转身道:“看来心兰姐不在,会去哪呢?”李玉猛然想起今早出门之前王心兰还在沉睡,不会一直未醒吧,随即说道:“张兄,去我们昨晚聊天的地方瞧瞧。”

    张重习一愣,马上点点头,又头前带路,途中张重习问道:“李兄,昨日喝的尽兴么?”李玉道:“张兄,实不相瞒,我生平第一次喝这么多酒。”张重习道:“确实,我最多时也不过喝了一坛,昨日我们三人竟喝了四坛,足足八斤酒啊,喝水都喝不了那么多。”李玉无奈苦笑道:“我还道你和心兰姐都是好酒量,原来你也没喝过那么多,心兰姐更是我醒了她都没醒。”

    “啊?!”

    张重习看着李玉,瞪大了眼睛,脚步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惊叹道:“你和心兰姐从昨晚睡到今早?”李玉低下头,脸瞬间红了,却突然抬头道:“不对啊张兄,我记得我们不是说好我们一起把心兰姐抬到床上,然后你帮我另找间房么,怎么自己跑了?”张重习呆若木鸡的眨了两下眼睛,喃喃说道:“嗯好像有这么回事,不过你怎么没和我出来?对了你俩是睡得一张床么?”

    李玉实在不能和张重习对视,向右抬头看着天空道:“张兄你别说了,我昨晚直接不省人事了,醒来直接走了,心兰姐都不知道,你若再说出来,可有损心兰姐清白了。”张重习见李玉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李玉有些不高兴道:“你还笑,若不是你执意请我喝酒,哪会有这些事?”张重习嬉皮笑脸道:“哎呀我的李兄,我又请你吃肉又请你喝酒还让我们赤华宗王大美人儿陪你了一晚,你倒怪起我来了?”李玉尴尬无比,耳朵通红,推了张重习后背一把,再不回话。

    不觉间李玉已认得路,到了昨晚休息的地方,张重习先行一步敲了敲门,门里传出清脆一声:“请进。”二人听得正是王心兰的声音,不约而同的笑了笑,张重习先破门而入,哭丧着脸道:“心兰姐!我有事求你!”李玉也跟了进来,也帮忙说道:“心兰姐,都怪我,这个忙你可务必要帮张兄,拜托了。”

    王心兰正坐着,双臂肘杵在桌上按揉太阳穴,听得二人这么说不由得问道:“啥事啊慌里慌张的?”张重习拔出断影,递在王心兰眼前道:“心兰姐”王心兰一眼就看到了断影那块细小的卷刃,睁大双眼道:“我的娘,谁干的!”而后愤怒的拍桌起身道:“欺负人么!赢了便赢了,还毁人兵刃,老娘弄死你!”说罢出门而去,正碰上还在门口的李玉,王心兰道:“说,谁干的!”

    李玉从未见过王心兰如此气愤,被气势所摄,老老实实道:“杨闻开。”王心兰动作突然停下,如静止一般,半晌回身道:“谁?”张重习道:“是杨师兄的三昧神锋,哎呀是场误会,我只是拜托你帮我把断影修好。”王心兰道:“杨闻开为何会对你动刀?而且是不留实力的一刀。”张重习道:“心兰姐!都说了是误会,你就别问了嘛。”王心兰不依不饶道:“误会?天大的误会他也不能向你动手!我们为何要跟着他?他有才还是有德?为的不就是这十几年的情谊么?对你下狠手,你是他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

    张重习赶忙一个箭步把王心兰拉住,把前面所发生的种种一一和王心兰说了。说罢王心兰杏目圆瞪嗔道:“岂有此理!打得过刘怡萱的那么多,凭什么拿又老实又怂的李玉开刀!”李玉听得皱了一下眉,张重习又把当初在无量海边杨闻开和李玉的纠葛说了一遍,王心兰听了终于面色平静些许,长叹一口气,对着李玉道:“弟弟,太抱歉了。”李玉连道:“没事没事心兰姐,还是先帮张兄把断影处理好吧。”

    王心兰哦了一声,又接过断影认真观瞧起来,张重习和李玉一阵揪心揪肺。王心兰思索片刻道:“不成,又得找义父去了。哎?为什么是又?哦,对了。”说着向怀里一摸,拿出一块煤炭,对李玉道:“小玉子,今天实在抱歉,这个送你,当做补偿啦。”

    李玉疑惑的接过来,拿手指搓了搓,像看看手黑不黑。张重习道:“心兰姐,一块煤炭,要来干嘛?”王心兰道:“滚一边儿去,不知道别瞎说,九离燧!听过么?没见识的样子。”李玉一听“九离燧”三个字,心头一震,马上双手捧着石头,细细查看,不由得轻叹一声。这石头又黑又硬,却好似有些余温,拿在手里暖暖的,李玉赶忙道:“心兰姐,多谢啦!”

    王心兰露齿一笑,道了声客气啥,向张重习拿了刀鞘,又说道:“小玉子,有些话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说,但却是义父的意思,当然了,这九离燧也是义父给你的。”李玉道:“心兰姐但说无妨,客气什么,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王心兰道:“嗯是这样的,义父有两件事,其一呢就是你此行去昆仑山时,若有幸采到昆仑神石,辛苦带一块半块的回来。其二呢,若是在昆仑山真的寻得“灿火晶”,义父想开开眼,看上一看。”李玉听得一阵疑惑,挠挠头道:“我何时说过去昆仑山了?”

    王心兰道:“是啊,我记得你也没说过,不过义父说了,你定然要去昆仑山寻灿火晶的,还说若寻得灿火晶,让我一定说服杨闻开带上三昧神锋供你使唤使唤。”李玉听得又喜又惊,喜的是如此一来找齐纯阳三宝曙光在望了,惊的是欧铸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图,便是知道了自己的事,烛龙说不许告诉他人,虽说没亲口告诉欧铸,但他猜到了,不就算是违约了么?

    李玉对王心兰道:“心兰姐,多谢你,也请你替我谢谢欧铸前辈,我就算找不到灿火晶,也定帮他取些昆仑神石回来!”王心兰笑着点点头,说道:“昆仑神石通体七彩,天下只有一种的,应该不难找,辛苦你啦。”李玉道:“心兰姐哪里话,举手之劳。”

    张重习却道:“李兄,咱说好了,可不能着急走啊,好不容易来赤华宗一趟,多玩两天再走!”李玉正想推脱,但想到张重习的断影,有些放心不下,说道:“放心,我也想和张兄,还有心兰姐再呆两天的。”张重习和王心兰皆是会心一笑,王心兰匆匆而去,张重习又把李玉请进屋内,相谈甚欢,不多时一起出赤华宗了。

    离赤华宗最近的城镇是福州城,也是张重习的故乡,自然熟的不行,张重习带着李玉左晃右晃,这里说说那里说说,嘴是片刻也停不下来,说的喉咙生烟,水壶都喝空了,当晚也没回赤华宗,随意找了个酒楼,点了几个菜,上了两坛酒,二人觥筹交错,继续攀谈起来。

    张重习指着一道菜道:“李兄,这道“骄火辣子鸡”还吃得惯吗?”李玉还真是第一次吃这道菜,红色的小辣椒好似不要钱一般,放的竟和鸡肉一般多,鸡是刚杀的,放了血、过了水、剔了骨,切成小块,以各种香料烧油,油热后鸡肉大火下锅,刹那间一股赤色大火舌在锅上吞吐翻腾,李玉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福州城真了不起,便是个做饭的师傅也内功了得。”

    张重习听了不由得哈哈笑道:“李兄,这我便要笑话你了,当初在无量海吃你的厨艺也算顶流,怎么没生火做过菜么?”李玉道:“哈哈,我确实没做过菜,总觉得凶险的很,只着瞧我爹做过,却翻不出这么多的明火。”张重习道:“其实我也不能笑你,我也没学会那手艺,不过我却知道,那翻起明火烧菜可是半点灵气也用不到的。”

    李玉将信将疑,也确实以“听风”绝技感知不到半点灵气,忍不住啧啧称奇,又是香味扑鼻,正是烤出肉香的味道,却不知为何如此浓郁,口水直流。李玉拿筷子挑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又鲜又辣,又香又脆,热气腾腾,又有百般滋味,久久不散。李玉虽辣的吸了两口冷气,却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好吃!”

    张重习见李玉吃得开心,嘿嘿一笑,也夹了一块鸡肉,说道:“天下九城的菜我都吃过,但这骄火辣子鸡,却只有福州城才有,你别看这酒馆小,却比很多大客栈做的正宗。”李玉连连点头,又吃了几块,虽然香脆,却实在太辣,二人碰杯喝了口酒,酒却也是辛辣的,正在李玉舌头灼痛时,张重习叫道:“受累来碗白饭!”

    白饭一上来,李玉几筷子就吃了半碗,才发现福州城的米竟要长些,虽然有些冷,却正好解辣。这时另一盘菜上桌,伙计道了声:“荤三丝,二位慢用。”张重习对李玉道:“李兄,你可知这道菜叫什么?”李玉看了看,有青椒丝、萝卜丝、肉丝,便道:“张兄说笑么?方才伙计不是说了,叫荤三丝。”

    张重习嘿嘿一笑,显摆道:“叫荤三丝,不过图个方便罢了,若是换个地方,说来个荤三丝,你可知道是哪个菜?”李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张重习又道:“这菜唤作“开尽无花”,这其中可是有典故的。”李玉接口道:“此花开尽更无花?”张重习眼睛一亮,惊讶道:“你竟知道?”李玉嘿嘿一笑道:“偶然听得,却不知这荤三丝和菊花有何关系?”

    张重习道:“不错,有道是: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说的便是菊花。菊花有三部,一是冠,橘色;一是枝,绿色;一是根,棕色。”李玉点点头,看张重习不说话了,又看看荤三丝,心下已然明白,萝卜青椒猪肉,正是一橘一绿一棕,会心的笑了笑。

    这时伙计又上了盘菜,绿油油的,道了声:“炒青菜,客官慢用,菜齐了。”二人点点头,突然有人叫道:“小二!”这伙计马上应了一声,匆匆过去,那人叫道:“骄火鸡,烫豆腐,二斤酒,劳烦快些!”伙计应了一声,高声重复一遍,进后厨去了。

    李玉和张重习却面面相觑,一身冷汗,话都不敢说。敢情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九天教玄天部部主苏破,李玉眼睛咕噜噜乱转,一直看向门外,张重习轻轻点头,却没任何动作,这时苏破开口道:“两个娃娃,找到金潇雪没有?”李玉和张重习瞪大双眼,气都喘不出来,别说答话了。半晌李玉答道:“还没,苏部主可有消息?”

    苏破道:“没消息,小李玉,我道你是小老实的好朋友,可不要骗我。”李玉道:“不敢隐瞒,确实没有。”随即又觉得不对,怎么对这九天教的大魔头如此客气?张重习道:“李兄,吃好了么?吃好了便回去了。”李玉连道:“好了好了,走吧走吧。”苏破道:“菜还剩一半,酒只喝了两口,怎么,怕我?”张重习一时无话,李玉却道:“有点。”

    苏破听了哈哈大笑道:“哎呀你个小李玉,还真是与众不同。”说罢又是止不住的大笑。李玉面红耳赤,不知为何竟不自觉的把实话说出,实在丢人,更不敢看张重习,渐渐地听苏破还在笑,有些生气,鼓起勇气说了句:“本就实力悬殊,有什么好笑的。”

    苏破道:“哦哦,抱歉抱歉。”说着伙计竟上酒菜来,苏破站起,转过身子,面前李玉和张重习二人,苏破个头不高,气势却擎天撼地,李张二人更是目光飘忽,不敢抬头。苏破对小儿道:“伙计,我的酒菜放那吧。”说着指了指李玉和张重习的桌子,李玉和张重习眉头紧皱,心道今日是不好脱身了。

    苏破抬起双手打手势道:“两位小朋友,坐下坐下,我堂堂部主,会为难小孩子不成?只是呢,要陪我喝上两杯,敢是不敢?”张重习道:“打架,敢却不敢,喝酒么,不敢却敢!李兄,坐。”说着回原位坐下,李玉也回张重习对面坐下,苏破大大咧咧的坐在二人中间的侧方,端起酒壶给李玉倒了一杯,给张重习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李张二人如坐针毡。

    苏破见况,有些不快,说道:“我说,该吃吃该喝喝啊!来,我先举一杯。”说着端起酒杯,张重习和李玉也端起酒杯,示意一下,一饮而尽。苏破喝了轻叹一声,喃喃道:“来口骄火鸡,想死我喽。”说着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闭眼品尝,李玉向张重习看了看,也夹了一口荤三丝,张重习也举筷夹了口青菜。

    苏破呵呵笑道:“这才对嘛!哎你们想吃什么再点啊,我做东!”二人示意性的笑笑,苏破却突然道:“哎不对啊,你们怎么吃上东西了,逆天盟的规矩改了?”张重习心中懊悔不已,头上隐隐发汗,李玉却道:“规矩没改,我们偶尔出来犯犯错误。”苏破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个偶尔出来犯犯错误,当浮一大白!”

    说着又要倒酒,李玉却帮张重习和自己倒上,三人又喝一杯,苏破道:“小李玉,你是小老实的朋友,却是不似那些弟子迂腐,不必多说。张重习,说实话老夫也很欣赏你小子。”“嗯?”张重习错不及防,抬头看向苏破,但却苏破目光虽凌厉却真诚随和,不似说笑。

    苏破道:“郑风野心勃勃、一代枭雄;黄煌锋芒不露、决胜千里;你偏偏选了一无是处的杨闻开,为的竟是情谊,就这点,老夫佩服。”张重习嘴角微微上扬,身体也松弛了些,突然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苏破道:“又不是什么秘密。”张重习道:“可我们对九天教却一无所知。”苏破哼了一声道:“这不就是区别么?”张重习嗯了一声,顿了半晌,若有所思。

    苏破转头对李玉道:“吃菜啊小李玉,太辣了么?”李玉犹犹豫豫,又吃了一块骄火辣子鸡,突然苏破高声道:“伙计!有“甜醋脆肉”么?”李玉一惊,犹记得“甜醋脆肉”是临江城望江楼的一道菜品,虽不出名,却是李玉的钟爱,这苏破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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