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提着东西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同村一位叫李大同的家。
这李大同家里是做豆腐生意的,平日就靠卖豆腐挣钱。
因着这门手艺,李大同家一直算是村里的富户。
他每日下午,都会把磨好的豆腐挑到各个村落去卖,其中就包括东水村。
但为了以防万一,方木还是准备先问上一问。
他到了李大同家,就见他家院子外,瓜藤攀着土墙而出,嫩黄色的小花吐着蕊,藤叶纠缠,形成一幅天然的绿障。
李大同家的院门没有关,靠近了还能听见人声。
似乎一家子都在。
方木走过去,隔着院墙喊道:“大同哥。”
李大同的年纪其实比方木大了许多,整整十五岁,只是两人同辈,方木才捡了便宜叫他一声哥。
听见人喊,院里面传来一声回应:“谁啊?”
“是我,方木。”
李大同似乎就在院子里,但走不开:“是木子啊,进来吧。”
方木这才进去,跨进院门,就见左边的茅棚底下摆着一张磨台,而李大同正在磨豆子,整个院子里弥漫着豆香。
李大同抽空看了眼方木,笑问道:“何时回来的?”
方木对他身边帮忙倒豆子的妻子点了点头示意,回道:“前两日便回来了。”
李大同又问道:“你这次是去常宁走货?”
方木嗯了声。
李大同接着说道:“听说常远被大水淹了,你去常宁应该要路过常远。”
“是淹了,有好几个村子直接没了。”
李大同叹了口气:“要说咱们这些老百姓,最怕天灾人祸,那是躲都没地方躲。”
方木点头表示赞同。
李大同见他提着篮子,转了话题:“去你哥那了?”
“嗯,家里没吃的了。”方木没有多说,只是问道:“你这还有多久才出锅?”
“没这么快,你要是要,一会我让娃给你送过去。”
方木便说:“那成,我要一文钱的。”一文钱有一块豆腐,这个一块大,够他和朝颜吃一顿了,最重要的是:“大同哥,你今日可还去东水村?”
李大同偶尔会帮他带点东西给熊钟氏,他这么一问,李大同就知道他意思了:“又给你娘送东西?”
方木嗯了声。
李大同便说:“你放一边吧,一会我带过去。”
“多谢大同哥。”方木把荷叶包着的肉放在靠近厨房这边、他们专门用来做豆腐的桌子上:“那我放这,麻烦你了。”
“不碍事。”
方木见他们在忙,也不好多打扰:“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李大同嗯了声。
方木这才走。
等他一走,李大同的妻子压低声音说:“村里都在说熊钟氏造孽,要是不改嫁,养大方林两兄弟,现在就该是享福的时候。”
李大同提醒道:“你可别碎嘴。”
李大同妻子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
李大同道:“木子这人重情义,可深交,你记着别和方林家的那个掺和在一起就行。”
说到方赵氏,李大同妻子嗤了声,她也看不上对方的所作所为:“我知道,也就是方林拎得清,才没把这个弟弟作没了。”
熊钟氏改嫁的时候李大同都已经做爹了,对于当年的事自然是一清二楚,除了个中详情说不明白外,也是知道方木吃了什么苦长大的。
好在方木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自己有份工做,挣的钱自己花,潇洒的很。
说话间,豆浆也磨好了,李大同停下推磨的手,吩咐妻子:“去换另一桶过来。”
每一板的豆腐都是定量的豆子泡的,所以磨浆过程中也会分开装。
妻子嗯了声,先把磨好的这些拎进厨房,再提另外一桶泡好的豆子出来。
他们家每日要做三板豆腐才够卖,所以早早就开始准备。
方木过来那会,他们正在磨第二板的豆浆。
而方木从李大同家离开后就去了另外一家。
他要买些鸡蛋。
村里没有谁专门养鸡鸭生蛋售卖,不过家里养了鸡鸭的,平时攒一攒,多出来的就会拿去卖些钱或者换东西。
方木家没有什么可以等价交换,只能用钱买。
他到了村里一个阿婆家,老远就听见鸡鸭的声音。
要是不多,农家人一般将鸡鸭养在院子里,多的话就会在屋前或屋后专门围起一块地方圈养。
方木去敲门,没一会,就有一个佝偻着腰白发苍苍的妇人出现在门后。
阿婆夫家是跟李大同家同宗的,也姓李。
“李阿婆,你这可还有鸡蛋?”
李阿婆年纪大了,前两年还摆了花甲之年的大寿,她看着方木,眨了眨浑浊的眼,似乎是在辨认:“是小木啊,还有,你要多少?”
方木便说:“我没有东西换,你卖多少钱一个?”
所幸李阿婆耳清:“九厘。”
“那我要十个。”十个就是九文钱。
李阿婆欸了声,要进去拿,方木跟在她的身后进去。
院子里还有一个少年,正在挑韭菜,看见方木进来,喊了声人:“木子哥。”
方木对他有印象,是李阿婆的小孙子李会元,他记得也是位哥儿,今年好像是十六岁。
其实西水村的哥儿并不多,满打满算也才三个,现在加上朝颜是四个了。
方木对他道:“我来买鸡蛋,你去挑十个给我。”
“好的。”李会元站起身,对着李阿婆喊:“奶奶,我去拿。”
李阿婆说他:“小心点,别磕破了。”
方木没带篮子,只好用装红薯的篮子装,他把红薯和芋子倒腾倒腾空出个位置放。
李会元用衣服先兜了五个出来,顺便放好,然后又去拿剩下的五个。
方木拿出荷包点了九文钱交给李阿婆。
李阿婆满是褶皱的手接钱却很稳,方木等她数完,才去提篮子:“李阿婆,我先回去了。”
“欸。”
李会元也跟他挥手:“木子哥再见。”
村里的晚辈喊他都会带上一个子字,都是被年长方木的人带的。
就像李大同叫他木子一样,晚辈就跟着学了。
从李阿婆家出来,方木直接回家。
走到家门前,见房门关着,怕吵着朝颜便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去,结果不知是朝颜没睡着还是被吵醒,总的来说方木一推门,对方就转过了头:“回来了。”
方木见他醒了,干脆快步进来,把篮子放在桌子上:“还没睡?”
“就准备睡了。”
方木把菜籽放在一旁,说道:“我去洗把脸。”
朝颜嗯了声,见他回来,终于安心入眠。
方木洗完脸回来,就看见他熟睡的脸庞,心想这人是有多累,才那么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他脱了鞋上床,两张床是并着摆的,两人还头头一道,正巧朝颜今日面对他睡着,方木能把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平心而论,朝颜就算不漂亮,那也是好看的,他的清秀带着少年意气,而且这两日估计不用为生计奔波,所以他的脸色要比初见红润,看起来有几分动人。
方木当初接受人留下,虽然心软占了大头,但真要说起来,若朝颜是无盐相貌,那他就算再好心,也做不到跟人凑一对,说到底,是朝颜长得没忍心让他拒绝。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朝颜似乎很满意他?
还说出那么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方木躺下,看了朝颜最后一眼,也闭上眼午睡。
不管怎样,起码目前的进展是好的。
下午起来,两人一同把最后一点杂草收拾干净。
这期间花了一个时辰。
看时间还早,方木跟朝颜商量:“我问大哥要了菜籽,一会给种了?”
朝颜擦了擦脸上的汗,同意了:“木哥,这块地我能否随意分配?”
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有打算,方木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朝颜指着空地比划道:“家里总不能一直靠收租过日子,粮食也得种一些,前面这段我打算用来种菜或者花生豆子,后面那段我准备建个鸡舍。”
“这地以后归你管,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他也很期待朝颜能把这块荒地打造成什么样。
“那我就按我的想法办了。”这块荒地其实很好规划,因为都是连在一起的,还全都在一个方向,给朝颜节省了许多事。
打定主意,两人就开始翻地种菜。
朝颜去锄地,不过他吩咐方木先把之前铲下来、已经晒干的枯草烧了,到时候可以加到土里做肥。
方木照办。
因着靠山,方木也不敢全部堆在一起烧,就一小堆一小堆的烧,还得盯着,以防风把火星子吹到山里去。
不过杂草的火星再大也有限,方木只是谨慎一些。
他烧完这堆就去点那堆,一时之间,荒地里陆续冒出烟柱,枯草焚烧的味道在四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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