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鸾飞快地爬完了整个通天桥,一点停留都没有。
那些围观的众弟子们从一开始的惊叹连连到后来逐渐麻木。
甚至都产生了某种【传说中的通天桥也不过如此嘛】【我们灵剑派的宝贝也就这样嘛】等等不切实际的想法,完全忘了当年自己参加招新大比的时候,这条通天桥走得是多痛不欲生、哭爹喊娘的。
各掌教老师唯恐司鸾这个灵根逆天的亲传弟子给其他弟子带来某种不好的影响,立马开口警训:“众弟子在这场招新大比结束之后都去爬一遍通天桥。不要眼高脚低,认为别人可以你也可以。”
众弟子们醍醐灌顶,连连点头,谨遵教诲,刚刚是他们飘了。
……
当小司鸾已经迈进第三关九层妖塔的同时,妖兽谷里那帮被远远甩下的弟子们还在进行着激烈的争夺。
一百多头一星妖兽面対着两千多号的炼气期弟子,这时候害怕的已经不再是人而是兽了。
妖兽们嚎叫着四处逃窜,试炼者们跟在屁股后面提剑追杀,动作快的已经率先拿上足够的兽丹通关出谷,而动作慢的即便拿了兽丹也会被其他心术不正的人给抢夺。
这时候的比试已经不单单是力量的比试,更是人与人之间心计的较量。
谷里的兽丹越少,就意味着竞争将会越激烈。
一开始,大家还能心平气和地共同计划着猎杀妖兽,可是越到后面,说不定你的盟友瞄准的已经不是妖兽体内的兽丹,而是你身上的兽丹了。
等所有过关弟子从妖兽谷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试炼的第三天了。
这三十来名弟子也顾不上休息,抱着兽丹赶往通天桥。可这通天桥比之前的妖兽谷还要困难,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
越是往上,越是觉得身上的压力重若泰山,而等他们拼死吊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一半,看见那只剩下巴掌宽的桥体时,更是一股绝望从脚底板席卷到了脑门。
所有人脑子里只有三个字:人干事?
……
此时的小司鸾已经动作迅猛地直接通过了第八层妖塔,只剩下最后一层妖塔了。
师兄弟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招新大会过来的,每一个人都曾闯过这九层妖塔。
妖塔里养着九只灵力特殊的妖兽,每一只妖兽镇守一层塔,入塔之人只有将九只全部打败了才能顺利出塔。前面八只妖兽实力不等,但却强悍,有的擅长攻击,有的擅长防守,十分难攻克,可是到了这第九层却等于是送分题。
第九层妖塔里面关了一只魅狐,可以制造出幻象引诱攻塔之人坠入。
这些幻象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会根据攻塔之人内心最深的执念而形成,执念越深,幻象的威力就越大。
据传,这镇守九层妖塔的魅狐曾经也是一只四星妖狐,她的幻术能让金丹、元婴的修士都吃个大亏,只是不知后来是什么缘由境界跌落,最后只成了一只一星的妖兽,被困在这塔里。
如今她这一手的精妙幻术也变得全然无用。
毕竟,执念越深幻术威力才越强大,而参加试炼的基本都是9-14的孩子,这帮小孩能有多深的执念?甚至连人世界的七情六欲都尚未分辨清楚,再精妙的幻术在他们眼中那也只是昙花一现的梦境罢了。
制造不出威力强大的幻境,魅狐就无法从中汲取能量,也就永远没办法提升修为,只能永远被困。
司鸾走到这里,出塔成为亲传弟子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众长老各个都是松了口气,连水灵镜前观看的宗门师兄师姐们也都为小司鸾松了口气。
唯独二长老却捏着胡子,盯着镜中的小孩看着。
九层塔上。
司鸾打开暗藏玄机的通关之门,一脚迈入之后便惊讶地发现此处的关卡和其他几层全然不同。这一层没有一丝危机感。房间被布置得香馨雅致,就像普普通通的女子闺阁。而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正斜躺在床榻上,轻抚着长发,媚眼如丝地看着她。
云鬓花颜,芙蓉帐暖。
“狐狸?”小司鸾看见这女人的第一眼,便歪头问。
女子愣了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红衣小姑娘,随即放肆地笑了起来,“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了吗?竟然能一眼看得出我的本体?”笑够了,她才捻着长发慢悠悠地,似是感叹:“已经又是一个五年了吗?这日子可真是难熬啊。”
她站起身,赤着双脚朝着司鸾而来,玉足红甲,袅娜娉婷。
“小妹妹,你既来了,不如和姐姐多聊聊天,可好?姐姐在这里烦闷许久,正缺个人说说话,解解闷。”
司鸾不悦地蹙眉,躲开她探过来的手指,手腕一翻转,长剑便指着眼前女人的脖子,冷峻道:“通关要求是什么?和下面一样,打败你,还是,杀了你?”
魅狐:……
她手指轻起弹开了面前的长剑,走回了自己的芙蓉帐,意兴阑珊。
“你们每个来的人都是为了闯关,就没人愿意和我聊聊天吗?”她双手托腮,看着窗外,满脸愁容,“也罢,这狭小的房间,谁也不愿多停留。”
“通关要求很简单,你能从我的梦境中安然醒来,便算是通关了。”
司鸾蹙眉:“这么简单?要是醒不来呢?”
女人一听,扑哧一声,软袖拂面,掩唇笑了,“醒不来,你可就要被我的梦给吃了。”看着小孩变了的脸色,她安抚道:“算了,不吓唬你了,你们但凡能到了九层的考生,还没一个能被我给困住的。”
她是一只魅狐,靠着制造幻境吸取入梦人的执念力来壮大自己,入梦人执念越深,幻境能量就越大,她的修为就越是能提高。可是这帮小孩子的梦境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头脑清醒一点就能出来了。那些因他们而产生的幻境更是没有多少力量。
她已经在这儿呆了百十年了,也还没有从一星中层突破到一星巅峰。
可想而知,这一层的通关是多么简单。
“那就开始吧。”司鸾坐在凳子上,冲着魅狐道。
魅狐眨巴着眼睛,叹了口气,随手一抬,一道紫色的烟气便笼罩住小司鸾。
眼前的景象瞬间就变了。
……
这是一个和灵剑派完全不同的陌生地方。
周围人来人往,有不认识的铁盒子在地上飞快地奔跑着。
人们也不像宗门里的师兄弟们挽着发髻,而是女的披着长发,男的剪成了寸头,他们的衣服极其暴露,胳膊和腿都露着。旁边的建筑也不是灵剑派那样的房子,而是密密麻麻像是鸽子笼一样,由砖头砌成的。街道两边还挂着各色各样的招牌,【美甲店】、【小羊烧烤】、【一点点】、【蜜雪冰城】……
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笑嘻嘻地走进了那些店铺,捧着一个小杯子,将透明的吸管塞入了嘴中,小口的喝着,一边喝还一边夸赞着好甜。
小司鸾砸吧着嘴巴,有点想喝,她想迈着步子走过去,但是身体却被人给拉走了,她想反抗却生不出半点力气,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行动独立的人,而是附着在别人身上的一抹意识。
等这具身体走过街边的镜子时,她能看清楚,那是一个和自己长着一样脸,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这是她吗?
还是别人?
“司鸾,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喊人喊甜点,那是你爸爸,只要你能吸引你爸爸的目光,我们娘俩就有好日子过了。”一个美貌的长发女人在认真地教导着她。
小孩点了点头,顺从地答应了她。
司鸾皱眉,这小孩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她是自己吗?
可是很快,她就从这女人絮絮叨叨的话语中知道了,小女孩叫秦司鸾,是私生子,现在她们就要去她父亲所在的秦家,逼宫。因为她的娘亲想要成为有权有名的秦家太太,可是秦家老爷一直対她不闻不问。
今天是秦家夫人的生辰,这女人选择这时候出场就是想要大闹一番。
小司鸾蹙着眉,这种做法,着实有些愚蠢。若是真的想逼宫上位,挑在这种时候下手,那只会让自己脸上难堪,也会让対方下不来台,那人恐怕只会更恨她们母女俩。
果然,不出所料,男主人一脸厌弃地将这母女俩从家里赶了出来,而女主人则是将那艳丽的女人打了个半死,并雇了一个保姆带着小女孩走人。
女孩睡着的时候,小司鸾似乎还听见那女主人刻意吩咐保姆要好好折磨这小丫头。
她想给小女孩提个醒,但是小女孩却睡着了。
后来,那个叫王蓉的女人带着小女孩去了一个叫“晋陇”的地方,她们住在脏乱差的一个宅子里,王蓉成日里対着小孩打骂,小孩每天都在苦苦忍受着。她每天早早地起来要给那个恶魔女人做饭,还要去上学,晚上回来又要打扫屋子洗衣服。可是王蓉一直対她拳打脚踢,从没有好脸色。
小司鸾看着和自己一张脸的女孩受着这种委屈,蹙了蹙眉,捏紧拳头想要杀了那女人,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日复一日地折磨女孩。
不仅是这个叫王蓉的女人,那个名叫学校的地方,里面也都是坏人。一个长得很像明婳师姐的女孩带头欺负她,在下暴雨的夜晚将她拦在了放学路上,想要抢那条女孩妈妈留给她的白色连衣裙,女孩终于没忍住打了她一巴掌并向着路人求救。
司鸾正为小女孩这种行为叫好的时候,抬头一看到那个帮她的路人的脸时,却是愣住了。
竟然是江羚!
可是这里的江羚好像和自己认识的江羚有一些不一样,她的头发很短,还是金色和粉色混合在一起的。
当江羚将小女孩拉在身后护着的时候,司鸾能够感觉到,小女孩一直压抑着的内心似乎得到了一丝丝的解脱。江羚一路跟小女孩聊着天回去,又因为担心她将她留在家里过夜。
小女孩诚惶诚恐,面対这一丝的温暖又倍感温馨。
她不求能一直拥有这个人带来的暖意,她只想自己好好守护在心里,她选择送花感谢可是后来却被人无情地糟蹋。她哭着跑去找江羚,可是那个能救赎她的人却不在,她以为自己永远只能像这样得不到救赎,却不料江羚托保洁阿姨给了她钥匙,允许她住了两晚。
小司鸾旁观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何,这小女孩的心情她竟然能深刻体会到,仿佛那就是她在经历的事情,只是如今又重温了一遍。
她眼看着小孩越来越贪恋江羚,她内心生不起一丝的暴躁,而是涌现出一股的辛酸,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了,这样压抑的感情,终究不会得到回应。
果然,她附身的小女孩対江羚的占有欲越来越强,强到见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就会不安,见到江羚対别人好,她就控制不住想要毁了対方。在大火被江羚抛下之后,小女孩更是生不如死,满腔绝望。
这样浓烈的感情太像自己了,小凤凰蹙着眉,她想起了自己被江羚赶出小青鸣峰的时候,也是这样。
生无可恋,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幸好,就像江羚原谅了自己一样,这里的江羚也将那个割腕的小女孩从池子里捞了出来。
女孩再次看到了希望,她明面上答应了江羚,会变好,变乖,心里却更加的癫狂,她每天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每天都在克制着自己圈禁江羚的想法。
直到她被人骗了,听到江羚亲口说出根本不在乎她要赶走她的话之后,她彻底疯了,她将江羚关在了房间里,哭着求江羚爱自己,而床上的江羚却不为所动。
小凤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色沉若冰霜。
这些天以来,她一直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有怜悯,有共情,却不深陷其中。
直到这一刻,她心里是钻心的疼。
她感觉得到那个被抛弃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为什么……江羚就不能接受自己呢?
她看着江羚坐在窗台上冲着她惨笑,看着江羚対她说因为她喜欢她,所以她便跳下去,选择以死来解脱,小司鸾彻底惊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心脏是被人撕扯着的疼。
她的身体飘悬在空中,她张着手想要去握住江羚的手,想要让她别跳下去,可是师姐已经从窗台上一跃而下。
她急急地追了过去,眼前的景象却又变了。
……
这一次不再是这个奇怪的世界,而是好几年后的灵剑派,她也不再是附着在别人身上的孤魂,而是穿着镶着红色滚边的练功服。这衣服是二长老焰峰的亲传弟子道服?
她为什么穿这个?
旁边一位师姐看着她,忽然笑嘻嘻地说:“司鸾,你大师姐和明婳师姐今日成婚,你哭什么?这是好事啊。”
她闻言,一抬手摸上自己的眼睛,才发现她哭了。
应该是刚刚看见江羚从窗台上跳下去,所以才会流泪的。刚刚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到现在还令她心有余悸。她定了定心神,直到眼前的师姐又说了一遍明婳和大师姐成婚,她才顿住,开口问:“明婳师姐和大师姐成婚?哪个……大师姐?”
“我们灵剑派的大师姐还能有谁啊?当然只有一个江羚啊。”
江羚!
江羚要和明婳那个臭女人成婚?!
司鸾立刻顿住了身子,她飞快地跑向了小青鸣峰。小青鸣峰上素净的宅院此时早已变成了华丽的洞府,外面围满了人,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和贴的艳红色的“喜”字。
众人见她来都笑嘻嘻地打趣她,说她竟然还会参加这两人的成婚礼。
从他们的口气中,她得知自己和大师姐感情平平,而和明婳却是死対头,明婳一直记恨她暗地里和她互相较量,而她则是从不把明婳放在眼里。这两人成婚,她能过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司鸾蹙着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明明是大师姐的亲传小师妹,明明和江羚形影不离,怎么会说她和江羚感情平淡?
她们又说大师姐和明婳早就情投意合,现在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她们还说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対。
司鸾只觉得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格外的刺耳,她胸腔里憋着一团怒火,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而这时候,大殿里一対新人正穿着红色的喜服対着高堂上的掌门人行礼,两人行完天地礼仪,便是対拜。
司鸾红着眼睛她想运用灵力一掌灭了这小青鸣峰,毁了这个碍眼的成亲礼,她僵硬着手,却怎么也运不起灵力来,她急得要死,她想去喊江羚,让她不要成婚,不要娶明婳那个臭女人。
但是偏偏自己怎么也做不了身体的主。
她看着江羚笑意吟吟地掀开了明婳的盖头,看着江羚满心欢喜地将明婳迎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江羚含羞带怯地亲吻了明婳的唇!
不対不対不対!
不是这样的!
司鸾在心里哭吼着。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江羚,她不能接受江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江羚答应过她,说只会守着她的,只会和她待在一起的,她们击掌为誓过的!
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她哭着喊着,可是那人就像是听不见一样。
在亲吻了明婳的嘴角后,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吾妻~”
司鸾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只觉窒息,她在心里疯狂地吼叫着说不要,拼命地想要挣脱这具身体……但是却无能为力。
她哭得惨烈,可是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崩溃,他们全都在祝贺着那两个新人。
…………
灵剑派的大殿中,众长老还有江羚以及弟子们透过水灵镜看着第九层妖塔里的小孩忽然崩溃地哭着喊着,都愣住了。
弟子们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回事?第九层妖塔不是最简单的一关吗?小师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几位长老更是惊得站了起来。
他们看不见小司鸾所经历的梦境,只能看见小司鸾疯了一样地吼着叫着,连嘴里在喊着什么都听不清楚。
似乎从魅狐幻化出梦境那一刻开始,小司鸾就变得不対劲起来。
二长老神情凝重,却没有开口,只是继续观看水灵镜里面小司鸾的样子,心头沉重了许多。
同样心情沉重得还有江羚。
心思单纯的凤凰,为何进了这幻境里就不対劲了,她看见了什么?
……
梦境里,司鸾痛不欲生地看着江羚和明婳成婚,又眼睁睁看着明婳将自己的毒素过渡给江羚。她气得要发疯,她想提剑砍死明婳,却怎么也伤害不了她分毫。
而江羚在察觉明婳正将毒素过给自己的时候,脸色一变,露出一阵惊讶,随即就坦然接受了,丝毫抗拒不曾有。
明婳微微发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师姐,你为何不躲?”
江羚笑言:“能帮你摆脱痛苦,我亦心满意足。”
明婳在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手指掐着手心,还是将毒素全都过渡到了江羚的身上,她含着泪看着身上逐渐冒着黑色魔气的江羚,说着対不起,随即便装作惊恐地喊着“救命”。
当一派弟子赶来时,原本温和善良的大师姐已经变成了脸上布满黑筋,身上黑气缠绕的魔修。
她痛苦地倒在床上,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钻心的痛令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她却从不责怪一句明婳。
明婳看着眼前的师姐狠心地诬陷着她是魔修,而大师姐却咬着牙,不曾辩解一句。直到被掌门派人带去黑水牢时,她才笑着対明婳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吾妻。”
明婳却狠心地转过头去,不予理睬。
司鸾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里是满满的心疼和恨意。
为什么大师姐就这么爱着明婳,明明那个女人才是魔修,那个女人才是罪人。
可是她为什么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替明婳揽下了所有的罪过。
江羚明明和自己说过,做错事了就该接受惩罚和道歉,可是明婳做错事,为什么师姐要去替她接受惩罚?
司鸾不明白!
她恨透了明婳,也很透了这样爱着明婳的师姐!
她恨得想要撕毁一切,就在这时,画面又是一转。这一次,是那传说中的黑水牢,是灵剑派专门用来关押魔修的地方。
她动了动脚,发现自己又能动了,耳边是女人痛苦的□□,她立马踩着黑水奔向那声音的来源。
当看到眼前被困着的女人,司鸾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着。
眼前的女人,手脚都被玄铁打造的链条捆着,长发垂落在水里,她低着头,以半跪着的姿态被吊着,双脚被泡得发白发胀,水中的水蛭啃食着她腿上的肉,她的那双手被铁链磨损得看见了白骨。
她听到有人来了,露出苍白的笑容,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此刻满脸黑色的黑筋,狰狞可怖。
那双始终温柔如水的眼眸,此刻更是布满了绝望和求死。
“是司鸾啊……”
她见到她来,笑着出了声,明明该是那温柔的声音,此刻却像枯树枝花着地面一般的沙哑刺耳。
司鸾痛哭出声,“师姐……”
江羚笑着想做出一个抚摸她发顶的手势,可却被捆着,做不出来,她笑着摇摇头:“别难过,我很快就解脱了……”
司鸾崩溃地大哭,声声质问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该死的不是你,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替她顶罪!”
江羚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因为,她是我的妻。我该是那样做的!”
司鸾崩溃了。
“不是,不是,她不是!她是一个小偷,她从我这里偷了你!明明你是我的,怎么就是她的了呢!你是我的啊!”她想要大喊,却喊不出声音。
小凤凰绝望地比划着。
但是眼前的人却听不见她的声音。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她已经是站在了焰峰的峰顶上,耳边是小弟子们讨论的声音。
“听说了没,大师姐自绝黑水牢了。”
“啧啧啧,你说她怎么就是魔修呢?真是想不到,我一直觉得谁是都不可能她是。”
“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吧。以前那样的温柔和正直都是装出来的,幸亏明婳师妹发现得早,才没有被害。”
“……”
几人讨论的声音响在耳边,司鸾却哆嗦着手,连剑都拿不稳了。
眼泪沾满衣裳。
她死了?
她竟然选择了去死?
是为了……明婳吗?!
…………
梦境变幻无穷,从小司鸾进去算起,已经过了整整一夜。这一整夜司鸾都被困在了魅狐的幻境中。这一下宗门上下都意识到出事了。那个被小看了的幻术竟困住了他们这天赋异禀的小师妹。
魅狐原本也没想着能有什么收获,毕竟那孩子太强了,又那么小,可是看着她制造出来的幻境发出的执念力越来越强大时,她露出了狂喜。
疯狂地攫取着这庞大的念力。
她的修为不断地往上提升着,她头一次遇见这么强的执念,竟然能让她一夜间横跨三个级别,从一星中层直接跃进了三星中层,现在已经在往巅峰逼去。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执念再深一点。这样我就能重回四星,离开这个妖兽塔!”
魅狐兴奋地叫着,她开始着手干预司鸾的幻境,企图将司鸾内心深处的痛苦放大,让她沉溺于其中,再也出不来。
二长老已经意识到危机,让魅狐赶紧停下来,可是魅狐充耳不闻,直接切断了和二长老的传音。
她给妖兽塔封了一层四星结界,那是她留作保命用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四星意味着人类元婴巅峰的实力,这一下,谁都别想进来。
只要再撑上半天,这小孩再被困半天的时间,她就能回到四星了。
二长老意识到了不対劲,立刻协同其他长老一起赶往妖兽塔,江羚放心不下,也一同赶了过去。
这个剧情太不対劲了。
明明在原来的剧情里,小司鸾进了妖兽塔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出来了,为什么现在却被困在了妖兽塔中出不来?她带着江小软一起追了过去。
此时,那些已经闯过了通天桥的弟子们也等在了九层妖塔之下,可是怎么推门都没办法进去。
他们刚准备强行闯入,便瞧见一群身着白色道袍,修为深不可测的修士赶了过来。
“是灵剑派的长老们!”
“这是发生了什么?!”
弟子们都有些慌乱,江羚迅速让手下的师弟师妹们保护好试炼的弟子,将人先带去别的地方,免得误伤,随后和长老们一起准备攻破魅狐的结界。
然而,魅狐这次为了抓住机会提升修为,也是做了最大的防护,即便是二长老这个元婴巅峰也不能轻易攻破结界。
三长老:“该死的臭狐狸,这是为了修为不要命了吗?!要是敢伤了我们灵剑派的亲传弟子,老娘要了你的狐狸命!”
三长老气得大骂。
四长老和五长老也轮番攻着结界。
但是都毫无用处。
五长老:“二师兄,这可怎么办?我们现在是收着灵力进攻,根本攻不下来,可若是尽全力攻破,怕是结界毁了,里面的司鸾也会受伤的。”
这真是进退两难。
二长老冯宿死死拧着眉头,他看着妖兽塔,沉声道:“只剩一个办法了。”
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一听,立刻脸都变了色:“万万不可,若是元婴损坏,师兄你的修为是会倒退的。”
二长老:“那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这四星的结界,若是不想从外攻破,那只能就让元婴离体,以元婴进入到小司鸾的幻境中,将她喊出来。只要人醒了,从里面突破结界,那便是轻而易举。
可万一喊不醒,那自己的元婴便也会留在里面。
这样一来有危险的可不止是司鸾,还有那个进入的人。
可眼下,除了二长老是元婴期,其他几位长老都只是金丹巅峰。
“二师叔,不如让我去吧。”江羚看着面前的九层妖塔,淡淡的说。
几位长老齐刷刷地扭头看她,随即大怒:“胡闹,你一个筑基,你怎么进得去?”
“掌门师尊曾留下一个离魂盘给我,用这个阵盘可以将魂魄离体,到时候便能进入结界,进入司鸾的梦境了。”江羚将阵法盘从芥子袋中取出。
其他几位长老不语,二长老却仍旧怒火中烧:“就算可以,那也不行。魂魄离体那是大忌,即便顺利回体,那也会元气大伤。你这么做,我要怎么和你师父交待。”
“可二长老身份尊贵,若是有损,门派根基不稳,弟子却是不一样。”
“不可!”急匆匆赶来的明婳惊得大喊。“师姐,就算那小孩死在里面了,你也不能进去!”
一个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罢了,如何比得上大师姐的一条命,师姐究竟是被那小孩灌了什么汤了,竟然愿意为了她,牺牲到这般地步?
江羚弯唇笑着安抚她:“放心吧,我没事的。而且,我相信,只有我能将司鸾唤回来。”
几位长老不吭声了。
江羚说的没错,就算是二长老的元婴进去了,那多半也会是失败。而小凤凰有多听江羚的话,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江羚进去,成功率只会更高。
眼看着众人都默许了,明婳急得跺脚,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着转,可师姐去意已决,她根本无法。她心里恨死了那小屁孩,半点用都没有,一个小小的幻术都过不了,还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白白害了她师姐。
江羚将阵法盘摆好,按照师父教的口诀念了几遍,灵魂便缓缓离开了□□,进入了结界,她找到了第九层的司鸾,小孩紧闭着双眼,面露痛苦,身上全是汗水,她周身缠绕着浓重的黑紫色气息,江羚手一触碰便进去了。
……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江羚睁开眼,便看见了长大后了的司鸾。她一身红色滚边练功服,坐在黑水牢中,抱着一具被泡了发白的尸体。沉默不语。
江羚走过去一看,发现那具被抱着的尸体竟然是自己。
眉头不禁一蹙。
再仔细一看司鸾身上的练功服,她便明白了过来,这是未来剧情中的场面。按照剧情,她自绝黑水牢后,尸体会被处理掉,但是想必司鸾是看见她死了的场面了,有些接受不了。
所以才会被困在这里。
周围空无人烟,静的可怕。
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小孩,还有那一具发白可怖的尸体。
“司鸾?”
她轻声唤着小孩,可是小孩一动不动,眼睛盯着那具尸体,表情、身体、四肢都仿佛是僵硬了一般。
她抬手在小孩面前晃了晃,対方却像是看不见一样。
是因为自己是魂魄的原因,还是什么?
江羚低头看着黑水牢里的水,发现自己是有实体的,可小司鸾为什么看不见她?
周围很安静,静的像是一片虚无,时间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这就是她死后,司鸾的世界吗?
停滞不前,晦暗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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