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三年的一个清晨。虽已立春,却依旧料峭风寒。大明的官员们如往日一般或行走或乘轿,纷纷往大明帝国的权利的中心,紫禁城走去。在官员们看来,这是平凡的一天,他们只需上完早朝,便可回家补觉。或坐在办公的地方敷衍混过一天,便可功德圆满。
一如平常。还是由首辅高拱领率群臣,一一上本对奏。好容易。紧要的事情都说完了,几名御史。给事中正想弹劾几个有失官员大体的督抚。涨涨自身的名望。却不妨一朝班前部忽而站出一位犀带纻丝的文官出班奏曰:
臣,兵部右侍郎殷正茂有本上奏说着殷正茂拿出斟酌几天的奏本恭敬的送上。
嗯。终于来了。隆庆皇帝看着思慕以久的奏章。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那位年轻状元的话语:
陛下以皇家之名当占飞钱贸易的半数利润。勋爵显贵等各承包府县。得其府县之半。则商人得利。内库得充。陛下得名也!
呵呵。隆庆皇帝满意的轻笑两声道:诸位爱情一道商议一下此道奏章,若是没有什么异议。就准了吧。孟冲,念。
说罢,孟冲那标准的公鸭嗓发出的声音便回响在安静的大殿上。
臣。
兵部右侍郎殷正茂叩首吾主驾前
我朝自太祖驱逐暴元,重复中华正统以来。享国两百余年。四海升平,民皆富足。虽万钱之家不敢言富。富商巨贾更是动辄靡费巨万。然而。银钱之物,运输由为不便。望陛下以四海苍生为重。以皇家名义重铸宝钞信义于天下,则社稷幸甚,百姓幸甚………
殷大人,此奏章,本意虽好,却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实施?户科都给事中贾三进出班质疑。
此番不用你们户部一分银子。本金。贮备,人力。均由咱们几家世沐国恩的公爵侯爵们包了。西宁侯宋公度出班大声道。
自宣德朝一直以沉默世人的勋戚们终于再次露出爪牙。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吏科都给事中韩楫乃是首辅高拱的得力门生。向来以高拱的意志为要。此时方要出言。余光微微一瞟站在百官首位的高拱,却见一直有炮筒之称的首辅眼观鼻,鼻观心,站在朝班之首似已魂游天外一般,事不关己。不禁咽下要说的话。深吸一口气,沉默不语。
朝堂之上顿时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静。
好!难得众卿家此心。朕心甚悦!一直注视高拱举动的隆庆皇帝见自己的“严师”并没有什么不满的举动,不尽底气又足了一些。沉声道:那就着内阁议一议,之后拟个条陈上来吧。
陛下!老臣有本。一直沉默的首辅高拱终于发话了。一帮子御史,给事中强按着心中的激动,静静的认真听着。随时准备闻风而动。
哦?高师傅有何要事?隆庆皇帝听得这位高师傅有本。就连身子都坐的更直了。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裕邸听课的时候。
自古圣君贤主,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方使群臣归心。如今此策上使皇上爱民体恤之名传播四海。中使四方诸国之我朝上下一心,使之不敢生轻慢之心。下则令万民得以沐浴天恩,共仰圣明之主!故而献此策之人当重赏!却不知何人献此良策?高拱正色道
高拱的话让一些个御史,给事中大跌眼镜“如果有个话”,纷纷抬头向高拱望去。心中暗想:这位高阁老怕不是昨天摔了一跤。跌坏脑袋了吧?
隆庆皇帝自登基以来,被高拱管的死死的,连想向户部要点钱赏赐后宫的微薄愿望都被高拱以节俭为名驳回了。如今见高拱如此支持自己不尽喜不自胜。几乎忘乎所以的立即答道:张师傅的长子,今科状元张敬修!不如此番一并着内阁议赏吧!
陛下,苏州府马知府告老。此刻苏州府出缺。不若提拔张敬修官升一级,放苏州为知府。高拱一派的吏部侍郎魏学增出本保奏
隆庆皇帝的笑容一时间僵在了脸上。
陛下!给事中刘台心理明镜。出班奏道:张敬修入官不到半载,屡遭擢升,似乎于理不合阿
非也!兵科给事中雒遵道:有大功比要大赏!方能显我主识人善用!不然有功不赏世人将会尽言吾主严酷!刘大人欲将吾主陷于不义之地么!
御史齐康乃是高拱的铁杆门生!曾于徐阶当权时单身舌战群臣,为座师开脱,此时出马更加不同凡响:刘大人,张敬修乃是张阁老长子,而你乃是张阁老门生。此番张敬修凭自己功劳获赏,你却横加阻拦,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不成?还是汝要逆师枉礼?
此话可以说是相当诛心了,在这大明朝弟弟弹劾哥哥可以。大臣弹劾皇帝也行,就连一个不入流的生员都能弹劾当朝首辅。然而有一点却是禁脔!就是学生不能弹劾老师。也不能对老师不利,不然,你可以说就是自掘坟墓。自绝于仕途了。
齐康此话。一下戳中刘台要害,只见刘台肥硕的身躯猛然一抖。不敢再发半言。
一时气氛急转直下。几个公侯纷纷出面想保一下张敬修,却玩不过以辩驳起家的御史们,不一会就败下阵去,哑口无言。
隆庆皇帝只得看向一直面沉似水的张居正,问道:张师傅之意?
张居正忙步出朝班。揖道:此乃犬子之事,臣不敢多议,还请圣心明裁!
隆庆皇帝暗叹一口气,望了望面色严厉的高拱,悠悠的抬了抬手,道:着高师傅去办吧
次日。
钟粹宫内年少的太子正专心的听着张敬修为他精心挑选的“功课”佛郎机“西班牙”的崛起。当听到佛郎机人的炮火舰船轰出了一个远过于自己国土数倍的疆土时,小皇帝一脸向往。
不知不觉,将近午时。张敬修深深一揖道:太子殿下。就到这罢。该下课了。
小太子跳下座位,笑着还礼道:是,先生。不想您果真给父皇筹来了百万白银。您可真有本事。
面对这童言无忌的称赞。张敬修苦涩的笑笑,虽说自己也十分希望去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做个有实权,干实事的牧民之官。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忽然离开这里,似乎心里还是有些……
自穿越以来自己的身心早已与京城的这些贵人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每天上午教导着纯真的小太子,中午和张石,白三娘他们回家吃饭,说说笑笑,也有时候去李伟老狐狸那里去蹭吃蹭喝,顺便听他讲讲这京中勋贵间不为人知的密事。而到了晚上则小心的应付着父亲张居正的考教。张敬修想着,眼睛似乎有些发胀。便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幅地图,小心的在桌面上展开。
又招呼太子道:殿下,这是微臣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赶制出来的,这上边有我大明和周边诸国。你看这里,说着,伸手在这一米见方的地图的一个小红点上指了指。这里是京师。也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而这里,说这往欧洲西班牙的地方指到:而这里则是佛郎机国。
而这一片说这又用手在大西洋,太平洋所在的地方比划着:这里则是汪洋大海。有零零散散的小岛和一望无际的海面。
小小的万历皇帝猎奇欣喜道:喔喔以后本宫也要学佛郎机的国王!英吉利的女王,给大明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哈哈!张先生!你可要鼎力相助呀!
张敬修昨晚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大致描绘出一副世界地图,虽有少许位置不准确,但大体模样却和18世纪的各国分布,实力大小不差。然而此时,张敬修虽难掩倦态,却还是耐心的讲道:红色的国家,比如佛郎机国,蒙古三部,尽皆实力雄厚。我大明应小心应对,虽然此时他们对我天朝暂时无法构成很大的危胁,然而日后殿下执政,终须万分注意,而这黄色的诸国,象是法兰西,英吉利,乃是实力略逊,却很有发展潜能的国家。张敬修滔滔不绝………
又用了大概半个时辰才讲解完这幅地图的大致。
小太子犹感意犹未尽,但已觉得有些困顿。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一如往常道:张先生明天早些来啊!
张敬修本不想告诉太子自己外放的事,确实不忍心瞒着天真无邪的太子,只得沉沉嗓子,看了看稍显倦态的太子。严肃道:太子,今日是微臣最后一次来此,待一会儿交割了腰牌,微臣便不能再进宫为您筳经了。望您以后事事以社稷为重,善保…。
太子闻言身体一僵。猛地扑进张敬修的怀中,抓着张敬修的衣襟。用难以置信道:这?!为何如此?我难道做错什么了吗?先生为何不在来了?只见小太子情急之下也不再以本宫自称。足见其对张敬修的依恋之情,小太子自小长在深宫,陪伴在身边的只有一些太监宫女。直道张敬修的出现,才叫他初步认识了外边的世界。而且张敬修既无架子,又好相处。讲的东西也幽默易懂,而且,自己每回拿张先生教的知识,甚至是游戏说给父皇,母妃和待自己如亲子般的皇后听后,总能受到褒扬,赏赐。想到此处,小太子一把抓住张敬修的手,使劲摇晃道:先生不要此般!诩均改错便是了。
张敬修心里也是不舍分别。但也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心肠用略微发抖的声音道:殿下快快松手,实乃是陛下钦命微臣升任苏州知府,而非太子有甚过错。以后臣会时常给太子写信,看见些有所脾益的新鲜事物也会讲与太子。
朱诩钧只听得了前面的半句话,脑中不断显现出自己在父皇书案上看到的那些被外放他初的官员,无一例外尽是些个犯官。罪员。想罢。
又哭闹道:我要去找父皇!为何张师傅有功却落得如此下场。父皇不是教我恩赏责罚有理由度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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