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太短?”

    程尔被勾着衣袖往前走,身体前倾,脚步慌乱地跟了两步。

    她的脸快碰到他的肩膀。

    “才三分钟。”

    程尔顿时反应过来,那种时候他怎么还有心情计时啊。

    吻三分钟很短吗,那他能多久啊,程尔胡思乱想着。

    “小耳朵,你的求知欲未免太强了。”

    程尔说哪有,“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吧。”

    他笑了笑没说话,是啊,他想得也多,还过分。

    他的手机响了,换了只手牵着她衣袖,空的那只手抽出手机按下接通。

    “不去。”他垂着眼睫,抓着衣袖的那只手,忽然动了动,从袖口滑到她手腕出,直接压着往下扣紧她手心。

    像是不经意的本能,手指握着手指,手心很热,干燥又宽大,热度源源不断传递。

    程尔抬头看他。

    “再说。”

    对方又说了什么,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抬头张望了一眼马路尽头的公交车,“随你。”

    公交站蹲着几个抽烟的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旁边职校的男生。

    从两人走过来,他们的视线就没离开过。

    男生盯着程尔上下打量,咬着烟笑着交谈两句,大概是哪儿的方言,说完又是哄然一笑。

    偶尔蹦出的一两个字大概在说好学生也谈恋爱。

    程尔往贺让骁旁边躲,贺让骁冷冷瞥了那群人,又去看程尔。

    方才在昏暗巷子里看不清,她穿着他的校服显得人小小的,而且领口被他拽着松垮,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脖子。

    黑色衣领衬着那段肌肤白得晃眼。

    贺让骁眸光沉下,他将程尔拽到另一边,自己挡住那群人视线。

    那群人见状,吹起了轻佻口哨。

    贺让骁挂了电话,先是将她衣服拉正,然后又去点手机屏幕。

    没几分钟,一辆出租车打着双闪停下。

    贺让骁拉开车门,将程尔塞进车,紧跟着坐上来,只是在关门时,他跟那群男生对视了一眼。

    薄唇勾了下,得意且轻蔑。

    出租车开着窗,稍凉的风往里灌,吹乱了程尔的头发,她手指拨了拨头发压到耳后,侧头去看安静的贺让骁。

    他从上车前脸色就不太好,猜测问道:“你不高兴吗?”

    碍于出租车司机,贺让骁只是盯着她拢在袖口只露出的一半的指尖。

    半晌才不轻不重嗯了声。

    司机开着交通广播,主持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让他声音变得模糊。

    程尔往他那边挪了点,膝盖去碰他的膝盖。

    他抬起头,听见她低声问:“你是不是因为他们笑话我们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乖,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他们笑话什么啊?”他问。

    其实他听见了,也听懂了,但他就是故意逗程尔。

    看她面红耳赤,眼神闪躲就会特别心痒。

    或许是挨得近,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比香水还要好闻的香味,无孔不入地往鼻子里钻。

    心明明就很痒了,还要缠上他的喉咙,纵上一把大火。

    他偏过头,将车窗降低让凉风往车里灌。

    几秒后,又担心她冷,啧了声,升起车窗。

    家门口,贺让骁倚着墙,静静看着她在书包里翻找。

    声控灯明明灭灭好几次。

    又一次静下来时,程尔有些急,“钥匙丢了。”

    贺让骁跺亮灯,拎过她书包找了一遍,“你放哪儿了?”

    “会不会在教室?”

    程尔回忆一遍,“我早上锁了门就放这儿兜。”

    但就是不见了。

    贺让骁把书包拉好,听见程尔说学校现在锁门了也没办法回去拿她就那么一串钥匙。

    他没说话。

    拉着她往下,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让程尔进屋。

    屋子里静悄悄,程尔站在门口往里瞧,脚却不敢迈进去。

    “她不会回来吗?”她问。

    “谁?”他反应了下,“不会,她跟人去外地了。”

    贺建明也还在医院,有护工守着。

    程尔点点头,强忍着心跳跨进门,贴在门口不敢往里进。

    屋子里的门窗都开着,没有一丝难闻的味道,明亮的灯光照着屋内,简单的陈设透着清冷。

    贺让骁放下包,抬头看见她站着没动,直起身好整以暇看她。

    “打算守门啊?”

    程尔懵懵被他牵进房间,杵在床边站着,他的房间太就简单了,几乎一眼看完。

    床很小,却整洁,被子枕头叠在一起放角落。

    书桌上整整洁洁,一摞试卷摆在桌角,从她距离也能看见红笔修改和批阅的痕迹。

    “洗过的。”他找了套自己常穿的衣服递给她。

    程尔收回视线看向他,接过衣服,心悄悄抖了下。

    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安,程尔洗澡的速度很快,她很快换好衣服出来。

    贺让骁敞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往后松垮地陷进去,低头摆弄着手机,光线不太亮,他的一半神情隐匿在阴影里。

    听见动静,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眯了下。她身上穿着他的t恤,过于宽大的衣服歪着露出一半锁骨,刚洗过的肌肤泛着潮湿的粉色。

    裤子更大,裤脚边缘皱着,松松垮垮的怎么看都不合适。

    他侧脸轻咳一声,按灭手机起身,“洗完了去房里待着。”

    程尔哦了声,“我今晚睡哪儿?”

    多少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

    “我屋。”他擦过她身边,脚步有点快。

    一想到浴室是她刚用过,弥漫的水汽都是她气息,他就放慢了脚步。

    “那你呢?”她转身问。

    贺让骁可算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坏着说:“你想我睡哪儿?”

    程尔不说话了。

    她回房间,爬上他的床,没敢躺下。

    手指抚摸他铱嬅的床单,眼睛四处看,窗户上有盆小小的仙人掌。

    大概是很久没浇过水,有点营养不良的发黄。

    她爬过去,用手指戳戳仙人球,有点刺,但不疼。

    然后,她发现仙人掌的盆里有许多被拔掉干枯的刺。

    不是自然脱落,像是人为的。

    可是为什么要拔掉它的刺呢。

    静谧的房间内传来哗哗的水声,砸在地上,拍在墙壁上。

    或轻或重的,想忽视都难。

    她忽然想到那次贺让骁忘了穿衣服的样子,闭上眼,那副画面活起来,她仿佛看见透明的水滴从眉骨汇聚缓缓往下,滑过脸庞喉结,越过锁骨,再往下蜿蜒……

    水柱游走在薄薄的肌肉上,勾勒一道道少年人强健的骨骼轮廓。

    光是想着,程尔面红耳赤了,她快速躺下捂着耳朵埋进枕头里。

    清淡的洗涤剂的味道混着贺让骁的气息将她包裹,密不透风,往心里钻。

    她的烫得不像话。

    幸好就在她无法控制浮想联翩时,水声戛然而止。

    四周寂静无声。

    她轻喘着换了口气,拽过被子捂住埋进去,过了会儿又拉下来,脸上的热意只减不增。

    她住进了贺让骁房间里,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

    这一切变得具体而清晰。

    而她却躲在被子里肖想他。

    房门陡然被敲响,程尔呼吸一滞,好几秒才回神。

    双脚踩在他的拖鞋上,起身缓慢朝门口走去。

    贺让骁无声无息的。

    一叠纸从门缝里塞进来,程尔迟疑了两秒,蹲下去拿起纸看。

    大概有四五张纸,全都印着最近几场桥牌比赛的牌型表。

    程尔滞了滞。

    比赛的牌型表对赛后复牌作用很大。

    一般比赛后,教练会带着大家分析,在哪里丢了分亦或者搭档在叫牌哪个环节出现理解偏差。

    这种牌型表说不难弄到也难,赛事过后不在赛事网发布牌型表也很平常。

    他能将最近的几场大赛的牌型全弄到,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起身拉开门,贺让骁拎着湿衣服往衣架上挂

    贺让骁听见动静,没顾得上手里的衣服,伸手拽掉另一件原本晾好的衣服。

    小小的深色的,团了团攥在手心。

    她的动作太快,程尔反应过来时,顿时红了脸,也不敢往他手里看。

    “那个……”他扬了扬手里牌型表。

    “你怎么弄到的啊?”

    贺让骁静了几秒钟,有些气急败坏的将内裤扔回盆子里,又用晾了一半的衣服扔回去盖住。

    “这点本事没有。”他有着少年独有的傲气,“怎么配当你男朋友啊。”

    他刚洗了澡,身上潮气很重,锁骨和肩膀还残留着水珠,大概是洗的时候用力了,肩膀和锁骨之间的肌肤红了块,那形状特别暧昧。

    像是被摁上去的,又像是刮的。

    头发也半干。

    他站得近,身上那股沐浴液的香气,萦萦绕绕的,变得越来越明显。

    两人身上的味道一样,那是一种更高级的暧昧无声地酝酿着。

    四周静着,两人谁也没说话。

    他看着穿着自己的衣服的程尔,心思异动。

    松垮领口压不住的那小片白色肌肤,仿佛钩子似的,勾着他想要刻下一点印记。

    那一瞬,他觉着盖在她肩膀的不是衣服,而是点别的什么。

    很快,他强压下这种念头,视线移到牌型表上。

    “你如果需要临时搭档的话,我可以。”他说。

    程尔抬头看他,眼睛惊讶得瞪圆,“你会啊?”

    “不会可以学啊。”他勾唇懒散笑,“忘了我是神啊。”

    再说了,他为什么女朋友学点新知识,也没什么吧。

    程尔笑了,点点头,“那你陪我分析牌型。很久没练习,我也生疏了。”

    “现在啊?”他问。

    “不行吗?”

    “我刚下载桥牌大师,你先告诉我,选什么叫牌体系。”他点开手机的软件。

    “自然叫牌体系。”

    这晚贺让骁学习都没这么认真过,听着程尔讲解陌生的词汇。

    但看见她说起擅长领域的事情双眸发亮的样子,觉着就算再听三百遍也值。

    他特有成就感。

    甚至想出去跑一圈,告诉所有人看看他女朋友多优秀。

    “数学和桥牌你喜欢哪个?”他单手撑着下巴,望着她。

    程尔想了想,“这俩没有二选一的必要性,都喜欢。”

    贺让骁缓慢地眨眼,都喜欢,那就不是唯一,那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呢?

    还喜欢着吗?

    他是那二分之一?

    他发现自己挺介意这件事情的,想想那个人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霸占她的心赢得她的喜欢。

    告白之前没想过这些,也没问清楚,现下想,酸涩得戳肺管子。

    到了后半夜,困得有点上头了。

    贺让骁靠着酸意保持清醒的思路。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程尔收拾桌子,起身往房间走。

    手腕忽然被他握住,整个靠进他的臂弯,熟悉的温热气息铺天盖地萦绕过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心脏拼命地跳了起来。

    窗外黑沉沉的,玻璃上印着一高一低两道靠得很近的身影,他低着头的样子特别乖。

    没有拥抱,却更让人心悸。

    程尔不敢再看。

    “你不是困吗?”她的视线停在被握住的手腕上。

    怦怦跳动的心脏挨着,分不清谁的快一些。

    “偷偷观察我啊?”

    程尔说不是,“我不能光明正大看吗?”

    他都是她的了。

    好一个理直气壮,他干脆摆出一副你随便看的样子。

    懒倦的嗓音带着笑,还有点算账的口气,他问,

    “——数学和桥牌都喜欢,那贺让骁呢?”

    他视线看下来,

    “能不能把之前喜欢的人忘了,只喜欢贺让骁?”

    作者有话说:

    让让:我醋我自己!

    鹊鹊:无差别吃醋再次发起攻击。

    发现桥牌对很多宝贝陌生。

    这个桥牌跟大家生活中提及的不一样。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大概感兴趣可以百度一下,桥牌是两人对两人的四人牌戏,目前国内很多高校甚至初高中都有桥牌集训队和桥牌比赛,每年都会举报高校桥牌巡回赛等等。

    桥牌是一种文明、竞技性很强的不分年龄段的智力性游戏。桥牌已经成为2012年夏季奥运会表演项目和2007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正式比赛项目。(此段为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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