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尔想不明白他嘴里的没意思到底指什么,跟她理解的是同一个意思吗,可她很明显的勇敢了,他没感觉出来吗?

    还是感觉出来了,他在婉拒。

    程尔发热的脸,瞬间烫得更厉害,为自己的大胆感到羞恼。

    那天过后贺让骁还是会送她回来,他不会离太远。

    但也不会太近。

    贺让骁恢复了以前散漫恣意的样子,对谁都不热情,好像对谁也不错。

    程尔很难过,不知道要怎么缓解这种情形。

    这天下了课,贺让骁捞起书包听见林澈问他是不是又要去巢。

    贺让骁懒洋洋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林澈扑过来勾他肩膀,推着人往外走,男生们闹哄哄的,声音越去越远。

    程尔跟在后面,他看着贺让骁懒散下楼,后面有人冲下来,撞着她后肩,脚步凌乱地往下栽。

    书包被人勾住,一只手环在腰侧,轻轻捞了下,让她稳稳站住。

    鼻尖碰到熟悉的气味,程尔心重重跳了下,仓促抬眼,视线相交,他低着目光,意味不明的。

    有人叫他名字。

    他应了声,松开,转身往下走。

    她觉着贺让骁不太喜欢那些话。

    所以才疏远她。

    夜晚的风并不凉快,程尔的心尖却烫得厉害,她发现提前走的那人就在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

    他低头看着手机,步伐散漫,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种微妙的平衡。

    经过拐弯时,她特地停下来,然后余光里,他也停下,收起手机,静静看她。

    程尔有了小心思,特地拐进小商店。

    再出来时,外面寂静无声,他不见了。

    她又想起了他那晚看她的眼神,提醒他没那个意思就别招他。

    沮丧到了极点。

    程尔没叫亮声控灯,脚步很轻地迈上楼梯。

    低垂着视线,漫步目的的游离,忽然,视线触碰到一角,顿住。

    她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视线顺着鞋往上,停在他的脸上,心瞬间不受控地鼓噪起来。

    贺让骁倚在门口,大概是贺建明回来反锁了门,或者他不想进去。

    不管是那种,程尔都觉着心酸难捱。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此时贺让骁低头玩手机,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有任何反应,视线冷淡的垂着。

    似乎不太想跟她说话。

    跟第一次见的情形差不多。

    程尔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轻松了脚步,从他旁边经过。

    贺让骁盯着手机,视线有些散,手指无目的乱划着,默数着她经过的脚步,抬起视线看过去。

    她往楼上走,他就看着。

    老旧的声控灯骤熄,四周悄然黑寂。

    那晚靠得很近的呼吸,在心头越缠越紧。

    这些天的冷淡不能让他远离,反而让他涌出许多疯狂难以自抑的念头。

    他出声叫住她,“程尔。”

    程尔屏住呼吸,不轻不重嗯了声。

    没了下文。

    但她感觉到贺让骁一步步踩着台阶,高大的身影靠过来。

    他的话就在耳边:“你要不要带我回家?”

    程尔心跳漏了一拍,迟缓了两秒,声音放得很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贺让骁问:“你想的是什么?”

    程尔没直说,话锋一转,“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四周很暗,她又背对着他,根本看不见他神情,但她感觉贺让骁在看着她,后颈儿那块莫名冒汗。

    贺让骁静了很久,若有所思地笑了下。

    嗓音也低,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直接抵着她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自己猜啊。”

    转天,程尔去了汪姨家又去周寄店里待到傍晚。

    她刚要走,贺让骁就去了,送她回春荫街。

    他接了通电话,没送上楼,就走了。

    刚跨进单元楼,她碰见两个婆婆扶着楼梯乘凉,嘴里说着街头巷尾通常不着调的家长里短。

    但是程尔晃耳一听,贺家两个字就钻到了她耳朵里,她忽然停下,吓了两位老人一跳。

    几秒后,程尔踩着楼梯往下跑,跑出单元楼,她跑过春荫街,跑到公交站台,四处张望。

    寂静空荡的街道上,没有贺让骁的身影。

    她往前跑了一段,四处张望,依旧没看见他,她停下拿手机拨号,因为太过着急,呼吸都有些喘。

    电话响了几秒接听。

    他那边车声鼎沸,混着公交车播报的声音显得嘈杂,他的声音都被弱化了些。

    “害怕了?”

    你看啊,她喜欢的人自己遇到事情,总会考虑她是不是害怕了。

    “你在哪里啊?”她绷着情绪,只是声音有些抖。

    贺让骁松散地坐着,仰头看了眼站牌,察觉到程尔的不对劲,皱着眉,“中山街。”

    中山街在巢的另一个方向,下一站就是人民医院。

    “你不是去巢吗?”她反问。

    贺让骁静了几秒,意识到什么蹙眉,“你怎么了?”

    “贺让骁,你骗我。”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但却变成很重的石头压他心头,道路两旁不太明亮的光晃过他的脸,有些留在眼睛里,有些落在了地上。

    他望着窗外,拧眉,舌尖顶了下腮,转移话题:“晚上我不一定能回来,你锁好门,不管谁敲门别开。”

    他还是很不放心,又交代,“我明一早回。”

    后面,他语气放得更软,带有些安抚的意味,“早餐要是什么发给我。”

    挂了电话,程尔等来最新一趟公交车。

    就在她上楼的时候,听见两个婆婆说贺建明喝醉了踩空台阶,从楼上滚下来了,人摔得有点糊涂,皱巴巴窝在墙角,不知道是摔死了没,还是好心人发现叫了救护车。

    也就两三个小时前的事情。

    所以他一晚上情绪差,是因为这件事情啊。

    医院门口永远热闹,人来人往的,车和人挤着都要乱了套,惨白的灯光照着,人们面无表情的脸,更显冷漠。

    她仰头看了眼医院大楼,走到灯光照不到的一块地方,拿出手机拨号。

    贺让骁接到电话时,正在给贺建明接热水,他放下水瓶,抽出手机按下接听。

    拨开窗户,十几层楼高的住院部风很大,吹透热水房,远离了病房显得格外安静。

    他听着程尔说话,表情忽变,拎着只接了半杯的热水壶回到病房。

    贺建明整个人被酒泡坏了,不喝酒的时候稍微好点,他横眉竖眼,视线盯着他转。

    贺让骁倒了杯热水,放下水壶,话没一句地离开病房。

    身后传来贺建明粗鲁的谩骂。

    在电梯间,他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他妈,对方衣着精致,满脸不耐,视线上下扫他,“你干什么去?”

    贺让骁按了下行键,随口一说:“买烟。”

    女人忽然扬眉,声音也拔高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学生抽什么烟。”

    贺让骁站着没理她,任由她拽了自己手臂一把,他不耐地抬起手臂避开,“他怎么办?”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会儿,才说:“我找护工,你别管了。”

    这样最好,贺让骁嗯了一声,又听见女人问:“你最近住哪儿,还是周寄那儿?”

    “不是。”他坦坦荡荡的,也不掖着藏着。

    “那是哪里?”女人蹙起眉。

    想到什么又说:“你少跟里菁他们那群人混着玩。”

    贺让骁说话有点刺,“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迟?”

    电梯门打开,里面挤满了人,贺让骁撂下一句“早干嘛去了”就迈进了电梯。

    程尔蹲了会儿,看见贺让骁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

    门口风很大,将他宽大的衣袖吹了起来,衣服却紧贴着腹部,衣服大,人有点空空,他低头点开手机,光却照亮他满脸坏心情。

    程尔看了几秒钟,从暗处走出来,贺让骁感应似的,刚好移眼看过来。

    视线相撞,对上他发沉的双眸,她有点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

    贺让骁只是垂眸看她,什么话都没说,把人带到人少的一边台阶上。

    气氛安静得过分。

    贺让骁敞着腿在台阶坐下,他弓着背,整个人有点散。

    他的手机又在响,他拿出来打开静音后又收回口袋里。

    一点光从布料里透出来,程尔盯着那点光,才没那么心慌。

    “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他语气有点重。

    明明胆小,出门也可能遇到那些人,胆子分明大得很。

    不光胆子大,主意也大。

    医院能是什么好地方,她还敢跑来。

    他有点气。

    程尔就傻站着,视线从她手移到他脸上,“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贺让骁没回,嗓音有些散,“你过来怕不怕?”

    程尔摇头,觉着他是有点难过的,只是不喜怒形于色,身上的难过和落寞很浓。

    看着他柔软的黑发,她想伸手摸一摸,也许能让他心情好些。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

    她往前挪了一步,伸手往他头上放,手腕忽然被握住,往他那边带了些。

    他的力道有点大,程尔几乎弯腰扑在他怀里,姿势有些怪异,她蹲下时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风有点大,带着夏尾的凉,她感觉他胸膛很宽阔,比她想象的还要宽阔有安全感,他的体温高肌肤热,胸膛起起伏伏,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被他气息笼罩着,程尔脑子空白了一秒,搭着后背的掌心滚烫,她感觉到他身体在抖。

    她的心跳也在抖。

    “贺让骁。”她小声叫着他名字。

    一只手从背上滑到腰上,贺让骁牢牢将她抱住,头低下,整个下巴埋进他肩窝,重重地呼吸着。

    四周安静,只剩下两人乱了的呼吸声。

    私奔吧,她忽然想到了他唱的那首歌,想带他私奔,藏到最遥远的地方,那里只有他。

    而后才意识到,贺让骁抱她了。

    程尔紧的彻底罢工的脑子无法帮她做出理性判断,当她感觉到怀里人难过时,她抬起手臂圈住他脖颈,把人护住。

    “你难过的话,就哭吧。”她弱声安抚着,像哄小孩。

    “没人能看见的。”

    贺让骁在她肩上蹭了下,头发软软的,蹭得额头抵着的那片肌肤又烫又痒。

    她忍着心悸,伸手抓抓他头发。

    他顿了几秒钟,情绪像是好点,嗤了声:“他是我老子,没摔死,理所当然要我伺候。”

    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出身就在泥潭里,比不得高高挂在空中的星星。

    还有些别的,他没想。

    程尔心揪着,她觉着贺让骁说得没错,贺建明即使在对他们再恶劣,但他病了伤了,贺让骁还得忙前忙后伺候着。

    那种无力摆脱的感觉,她光是想想就好难过。

    “所以,就算这样,还要管我啊?”

    他嗓音很散,没着没落似的。

    程尔听了却格外心疼,他的少年深陷泥潭拼命向阳生长,不能因为脚下泥就妄自菲薄。

    她想要把他抓紧,却明显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往外挤。

    她牢牢抱住他,笃定又坚决。

    “管。贺让骁你别推开我。”

    贺让骁的手机一直在响。

    嗡嗡地蜂鸣声,将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贺让骁觉着今晚也不适合再往下说。

    他放开程尔,抽出手机看了眼,是他妈打来的。

    程尔就蹲在他面前,也看见了,见他不接,低声问他,“阿姨打来的不接吗?”

    贺让骁拉起眼尾瞧她,他没哭,但眼尾被情绪憋得通红,映照着漆黑眼眸,显得有些可怜。

    程尔没忍住又伸手摸他头,掌心搭上去那一瞬,她被贺让骁勾着背按回怀里,一个温软干涩的触碰落在颈侧。

    贴在肌肤上的呼吸很烫,那块泛起颗粒的同时,他声音贴得很近,靠近耳朵:“我的。”

    程尔面红耳赤愣住,等她回神,贺让骁已经松开他,接起电话。

    被他按过的肌肤发烫,唇触碰过的脖颈更是要烧起来了,激得她浑身发颤,程尔侧过身,快要被巨大的心跳声淹没。

    她不舍得这一幕,几秒后,又移眼看他。

    他讲了几句话,脸色已经冷下来,刚刚的旖旎被风吹散。

    程尔随他起身,他轻轻将人带了下,低着眸说:“等着我。”

    小广场这块路灯暗,四周空旷,没什么人来。

    相对安静的环境下,即使压低了的小声也变得清晰。

    程尔望着不远处一块瓷砖,心怎么都静不下来,燥热被风吹散,但胸腔里的还存留着余热,时不时灼一下心尖。

    她听见贺让骁他妈压低了声音质问:“她怎么又来了,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贺让骁说:“楼上楼下,你还想什么关系?”

    程尔睫毛颤了下。

    “你跟她走那么近,你忘了你要考大学。”贺让骁母亲低斥,“难道你想老死在这个破地方。”

    程尔走神了,她望着鞋尖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她回神时,已经被贺让骁拉着走了很远。

    脚步跟着脚步,她被他牵着手臂,跟了两步,他停下来,给她选择,“现在送你回去或者你留下来过夜。”

    程尔说不回去,她想陪着贺让骁,寸步不离。

    贺让骁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又拉着她往医院对面走,走进一家快捷酒店。

    他做不到让人在医院陪他一整晚,但送她回去,也是他不想的。

    只有这个办法,她能安稳地待他不远的地方。

    “你今晚就待这儿。”贺让骁没进门,把房卡插卡槽,屋内亮堂起来,他往里看了一眼。

    这家连锁的快捷酒店环境还行,比巷子里那些小旅馆强,他也舍不得让她去住那种地方。

    “晚上锁好门。”他交代。

    程尔盯着他,站在门口没动,睫毛眨了又眨,问出憋了一路的话,“你呢?”

    “想我留下来啊?”

    程尔看见他笑,心又拼命跳了起来。

    他往里挪了一步,跟她挨得很近,她的脚往后退,抵着墙根,整个人贴着墙绷得笔直。

    贺让骁伸手,手臂擦过她的耳廓,只是将空调按了两下,屋内动静小了些。

    他垂眸,语气散漫又无奈,“你想好用什么名分让我留下来么?”

    作者有话说:

    围观热闹的小伙伴:ww他好会,活该有老婆。

    是谁是谁之前对让让太大声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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