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度打开, 除了能看见廖阿姨,还有眉开眼笑的女儿,江怀行视线落在女儿身上一会,随后越过女儿, 下意识地想找到那抹纤细的身影。
伊伊大半注意力在父亲拎着的鸟笼上, 二话不说地靠近父亲, 近距离研究两只颜色鲜艳的鹦鹉,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
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没有见到乔汐,江怀行止不住的失落。
将鸟笼放好, 望着认认真真观察鹦鹉的女儿, 他问:“伊伊, 妈妈在哪?”
母亲刚刚和她一起待在客厅, 转眼间, 人不见了,伊伊不知道母亲去哪了,唯有求救廖阿姨:“廖奶奶, 我妈妈呢?”
廖阿姨脸不红心不慌地撒谎:“在房间睡觉。”
霎时, 江怀行怀疑廖阿姨的回答的真实性。
若乔汐没带女儿搬出来住,廖阿姨第一次开门时,就让他进来, 他相信乔汐在睡觉, 可是廖阿姨明显找乔汐证实过他的身份。
这种情况下, 乔汐绝对睡醒了。
“伊伊,你和妈妈睡哪个房间?”江怀行环视四周,“指给爸爸看。”
“那里。”伊伊指的方向比较笼统。
“带爸爸去找妈妈,好吗?”
“好。”
“……”廖阿姨忙不迭地阻止伊伊, “宝贝,你早餐就喝点奶粉,不顶饱,廖奶奶再给你蒸点包子吃,我们去厨房。”
伊伊挺了挺小肚子:“我饱了。”
廖阿姨突如其来的举动,江怀行岂会不明白用意。
不用猜,也知道乔汐吩咐廖阿姨,不让他找到她。
同在一个屋子里,情况比他们冷战时还严重,虽说她也是躲着不见他,但如今她彻底隔绝他们的碰触,感觉像吃了一颗酸涩又苦的果子。
造成这样的结果,是他自找的。
即使不想承认,他必须得承认,乔汐不是以前的乔汐,她不会一看见他,就飞速向他奔来,只为待在他的身边,心里眼里都装着他。
打开鸟笼,把两只鹦鹉放出来,让女儿可以用手摸一摸鹦鹉的羽毛,江怀行瞥了瞥旁边牢牢盯紧他的廖阿姨:“我和伊伊不打扰乔汐睡觉,你忙你的去。”
廖阿姨当前的首要工作,是防止江怀行有机会带走伊伊,自然是待着客厅不动,但一根木头般地盯人,实属太蠢。
经过一番思考,廖阿姨拿着抹布,这擦一擦,那擦一擦,视线片刻不离开江怀行。
被人这么盯着,已有几次,江怀行了解对方的想法。
无非是担心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把孩子带走。
讲真,这么做,对他的好处不大。
他上次将孩子从s市带回家里,是想,只要孩子在家里,乔汐自然也会回家,他们会和好如初,但这种做法治标不治本。
乔汐的直接反应,说明他下次再有类似的行为,她会一心认定他和她抢孩子,到时怒火加倍,局面不好收拾,加上她现在本来就生他的气,讨厌见到他,他别再做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他当没发现廖阿姨略显怪异的行为。
有父亲的陪伴,也有两只会不少人类语言的鹦鹉,伊伊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咯咯笑得不停。
可惜正如廖阿姨说的,喝奶粉不顶饱,她揉着小肚子:“爸爸,我饿了。”
“厨房在哪?”江怀行抱起女儿,“想吃什么?爸爸做!”
“肉饺子。”
在伊伊的指挥下,这对父女俩走向厨房。
厨房隔壁是餐厅,两人还没去到厨房,一道纤细的身影闯入眼中。
乔汐原想在主卧待到江怀行走了,再出来吃早餐,奈何一日三餐过于定时,肚子发出抗议,只得来餐厅吃早餐。
最近水逆的不止林乐晗一个人,在外地旅游的甘婧,今早早早出门爬山,奈何坐的出租车的司机不靠谱,路怒症严重,和人发生冲突,相互别车,害得甘婧中途赶紧下车,然后被眼瘸的私家车司机刮倒。
这会,甘婧在医院做检查,她问甘婧有没有大碍。
边吃东西,边使用手机,导致她对四周一无所觉,不知道江怀行抱着女儿,一步一步地走近她。
直至,女儿欢喜地叫:“妈妈。”
听到女儿叫她,乔汐第一时间抬头。
入目,不单有女儿的笑脸,还有唇角微扬的江怀行。
突然间,她一下子理解,她和江怀行没在一起前,他为什么总爱叫她离他远点,还说她脸皮厚,世界上没人比她脸皮更厚。
原来,当不喜欢的人找自己,试图和自己待久一点,真的会让人心生厌烦,半个字都不想和对方说,恨不得对方原地消失。
瞟了瞟跟在江怀行和女儿身后的廖阿姨,乔汐不禁皱了皱眉:“你们不在客厅待着,怎么到餐厅来?”
没有起身,没有笑容,有的仅是冷淡和一丝厌恶,江怀行不是首次面对这种模样的乔汐,可他仍是难以接受。
他不再是,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得到她所有的偏爱。
她对他的偏爱,过期了,他强忍下心中发酵的那点苦:“伊伊饿了,想吃肉饺子,我准备进厨房,煮点给她吃。”
“哦。”
乔汐继续低头看手机,手上进食的动作加快。
踏进厨房前,江怀行目光一直跟随乔汐。
她连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伊伊不懂父母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着急地催促:“爸爸,肉饺子!”
单手打开冰箱门,江怀行垂眸注视怀中的女儿:“有几种肉饺子,你想吃哪种?自己拿?”
看不懂字,看得懂图片,伊伊随便挑了一盒上面印着满满肉馅的饺子给父亲。
煮好饺子,走出厨房,用时十几分钟,江怀行端着饺子,来到餐厅里,已经不见乔汐的踪影,桌上是她吃剩的食物。
他在这里,不是男主人,不是客人。
是一个不受她欢迎的人!
低头扫看,握着筷子,姿势有些歪地夹住饺子,小嘴巴微张地吹风,想吹凉饺子的女儿,他失落的心,得到少许藉慰。
孩子和父母有斩不断的血缘关系,乔汐不阻止他见孩子,孩子也认得他这个父亲,忽然,他无比庆幸他和她有孩子。
廖阿姨谨记乔汐说过的,最多让江怀行待一个小时,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想也不想地上前,理直气壮地说:“江先生,您有事,您先走,我来照顾伊伊。”
跟江怀行一说完,廖阿姨立马换了语气对伊伊说:“伊伊,你爸爸有事要走了,和爸爸说‘再见’。”
廖阿姨说得煞有其事,伊伊不疑有他,纵然舍不得父亲走,还是乖巧地挥挥手:“爸爸再见!”
逐客令下得猝不及防,顷刻间,江怀行脸上的柔和,全部被冰霜覆盖。
打工人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自己拿谁发的薪资,自己要帮谁做事,廖阿姨十分有打工人的自知之明,无惧江怀行的冷脸,大大方方地展现江怀行不要为难她的表情。
江怀行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找到乔汐。
在主卧沙发上坐着的乔汐,听到敲门声响起时,下意识地以为,一定是江怀行敲门,当门一被打开,果真是江怀行。
她放下手机,面露不耐烦地问:“你干嘛?”
他不仅不受欢迎,更像让人防备的闯入者,江怀行心口被大石压得死死似的,闷痛得直使他拧起眉头。
“我来,是想跟你说……”
“说什么?”
乔汐的不耐烦增多。
江怀行没对她死缠烂打,最近来的两次,都是为了探望孩子,但她就是不想和他有接触。
因为他一出现,宛若无声地讽刺,她以前有多眼瞎。
“我不会抢孩子的抚养权,也不会跟上次在s市一样,没怔得你的同意,便把孩子带走,请你……”江怀行顿了顿,“请你不要担心!下次我来看孩子,可不可以让我在这里待久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些东西总得慢慢来。
江怀行的保证,乔汐半信半疑,一方面是怕他为了抢孩子,特意演的戏码,另一方面是他从头到脚,没露出说谎的痕迹。
然而,他说不说谎,不重要。
该有的警惕不能少!
她反问:“你想待多久?”
江怀行想回答:最长能待多久,就待多久,最好是住下来不走。
心里话自然是说不得的,他道:“看你的时间,和我的时间允不允许。”
江怀行真不跟她抢孩子,乔汐也不剥夺他的探视权,但他探望孩子,她不想时时刻刻在旁边盯着,等同和她捆绑几个小时。
她想了想:“我们口头约定一下,你一周探望一次伊伊,时间……”
没等乔汐说完,江怀行打断:“一周一次太少了。”
“那你想探望几次?”乔汐认为一周一次的探望,相当合理,“大家都是要工作的人,伊伊马上也要上学,你不可能天天有时间来探望,伊伊也没那么多时间让你探望。”
他可以天天下班后就过来,做得到天天有时间来这里,江怀行不反驳乔汐的话,商量地说:“一周一次起,具体的次数,综合情况来决定。”
“暂时一周一次,剩下的以后说。”
“好吧。”江怀行余光扫过乔汐握住的手机,“再怎么说,我也是伊伊的父亲,我们肯定有沟通的事情,你能不能把我解除黑名单?”
眼见乔汐眉心越皱越紧,眼中充满不悦,他补充:“比如,我带伊伊出去,或是去哪里,我有突发事件,带不了伊伊,我得联系你,叫你来把伊伊接走。”
为人父母就是这样,有些事要为孩子妥协,乔汐勉强地把江怀行的号码解除黑名单:“行了,解除了。”
“关于抚养费,我会固定打到你卡里。”
“随便你。”
乔汐曾想过,不用江怀行付抚养费。
当然,没人跟钱过不去,养孩子确实费钱,江怀行愿意付就付,她不拦着他。
“我以前给你的卡,我发现你留在家里。”江怀行不动声色地靠近些乔汐,“下次来,我带给你卡,你想买什么,都刷那些卡吧,当做是我给你的……补偿,和抚养费是分开的。”
经济方面,乔汐不喜欢占别人便宜,搬出江怀行的房子前,她把江怀行给他的卡,都放在主卧的床头柜里。
卡好还,但是江怀行有一部分资产放在她的名下,酒庄、房子、投资的公司的股份等等,这些资产转移到他人名下,需要办过户等手续,她一个人办不了。
既然江怀行聊起钱来,她也该把那些资产还给他:“你找个时间,或者你全权交给律师处理,跑一下手续,我把你放在我名下的资产,过户回到你的名下。”
陈若芝那句‘你可以尽情地从江家拿源源不断的好处’,这么些年来,犹如魔音洗脑,使他怀疑乔汐对他的爱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利益,而这一刻听她说叫他跑过户手续,江怀行惊觉自己错的不是一般离谱。
怀疑,是他们分开的破裂开始。
他憎恨自己的怀疑,也发现自己的愚蠢,没有深入地调查她和陈若芝的关系,傻子般地听信陈若芝的话。
不适地抿了抿唇角,他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给你的,就是你的,不用再过户回到我的名下。”
上一秒,乔汐为江怀行的坐下感到不满,下一秒,听清他说什么,眼中被惊讶占满,一时半会没计较他坐下了。
并非登记在自己名下的资产,就是自己的。
为规避各方面的风险,找人代持有资产,是极其常见的,江怀行把现在保守估计价值十几亿左右的资产放在她名下,她不觉得他当初是赠送给她的,多半是规避风险。
而江怀行刚刚跟她说,给她的,就是她的?
她没听错吧?
乔汐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江怀行的脸上:“你有这么大方?不对,是有这么好心?我们分开了,你用得着给我送厚礼?”
严格来说,她和江怀行在一起的岁月里,他未曾对她小气过,物质上也不曾苛待过她,但和会增值的固定资产是两码事。
“为什么不能送?”江怀行眼睑微垂,“我们过了三年的实质婚姻生活,哪怕分开,我的合法收入,有你的一半,何况,那些东西不抵我这三年的一半收入。”
乔汐不是非常清楚江怀行的身家有多少,但财产包围的范围极广,有不动产、虚拟资产等等,统计起来,很麻烦。
其中,让财产看起来最值钱的公司股份,挺虚的,不是那么轻易地变现,更多时候是一个数字而已。
就算他们结婚了,离婚后分财产,她也分不到江怀行公司的股份,因为风行集团是江怀行在大学时期注册的,是他的婚前财产,要分的话,顶多是分婚姻存续期间的股份增值部分。
这是变现难上加难的财产,完全靠江怀行的良心,想不想把增值部分折现给她,他若不想分,她对他公司的运营情况又不是很了解,她一分钱都拿不到。
江怀行说给她分这三年的收入,不管钱到底够不够他的一半,总得来说,以他的表现来看,衬托得她眼睛也不是很瞎,至少他们在没领结婚证的状况下,他愿意分她钱。
他这样做,是死心不领结婚证,默认他们一刀两断,从今以后,他们只剩孩子父母这一层关系了吧?
最终,他们算是和平的结束。
人类活在世上,不是光靠喝露水就能活着,她是个俗人,做不到拒绝江怀行给她的资产,乔汐敛去脸上的不耐烦:“那……你不用拿卡过来了,抚养费你看着给。”
江怀行没接话。
沉默蔓延,乔汐不知道江怀行还有什么话要说,耐心地等他开口。
此时此刻,与以往饱含爱意和笑意的眼神不同,女人看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像仅仅在看一个认识的人,曾经没得对比,如今有了对比,江怀行的心脏犹如被无数只蚂蚁啃食,血肉模糊。
“我想问……”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压住喉咙间的干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被乔家收养的?也许你告诉我,你被收养的原因,我们不会有今天。”
乔汐直视江怀行:“你家庭幸福,亲生父母陪伴在身边,不代表全部人都像你这样。你让我告诉你,是等于把我的伤口重新扒开我,我不愿意扒开,我有什么问题吗?”
她养父母的条件,在普通人里称得上可以的,但在b市养三个孩子和一对老人,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她和她哥得不到养父母多少的关爱,像野草一样地长大,途中有什么心酸,都过去了。
她养父的父母不喜欢她和她哥,但她养父母到底是在亲生父母不要他们时,收养了他们,即使她养父母没等她成年,就携带自己的亲生孩子到国外定居,养恩仍是在的。
虽然来往断绝得差不多,但她养父母得知她和江怀行举行婚礼,万里迢迢地飞回来b市参加,养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关心她,问她想清楚没,结婚是人生大事,生怕她吃大亏。
她可以一勇无畏地追在江怀行的身后,但绝不会告诉他,有关她家里的过往,因为会得来什么,根本无从保证,而且说的时候,也像故意卖惨。
总不能说:我好可怜,我亲生爷爷奶奶嫌弃我是女孩,我亲生母亲还不要我,视我为嫁入豪门的累赘,把我扔给我养父母,他们被迫收养我。
截止至今,江怀行只见过一次乔汐的养父母,从未想过他们对乔汐好不好。
学生时代的乔汐,爱对他笑,爱靠近他,爱和他玩闹,热烈得像个小太阳,他们有了女儿后,她改变了一些,总体变化不大,现在听见她说的话,他仿佛见到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
“你养父母对你不好,是吗?”问起这话,丝丝心疼充斥在他的心中。
“每个人对好的定义不一样,我不想跟你讨论我养父母对我好不好,没有其他关于孩子的问题说,请你离开。”乔汐懒得回答江怀行问她隐私的东西。
假如,他们还在一起,她也许会回答,暗自地高兴,他关心她。
彻底分开,她理他才怪,他给她一边去。
江怀行站起来:“我先回去,下次我来之前,我打电话问你,你和伊伊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我来,你记得听电话,不要再把我拉黑。”
不像之前随随便便地来,凭空出现的讨人厌,懂礼貌的行为,乔汐好脾气地点点头:“嗯。”
而后,她头也不抬地看手机。
打开大门,走出乔汐和女儿居住的屋子,相比前几次的空落落,和无法隐藏的不适,江怀行这次心中多了些满足。
以退为进,是个好办法。
孩子是最佳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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