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清和的目光有一瞬的游移, 然后又挪了回来。
淡定。
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不是我。
……废话。
“你不是知道吗?”神代清和维持住若无其事的表情,慢慢坐起身,看向自己的腰,“我在莎朗老师的表演课上学了那么多, 昨晚不过是终于实践了。”
唔。
看着有点惨。
有些伤是这样的, 当时不觉得,过了阵子才发现、才会觉得疼, 比如这些勒痕。
就连神代清和自己看着这些浮现在皮肤上的红痕,也颇有触目惊心之感。——如果他没见过fia审讯室里那些倒霉蛋的话。——不对,可能是因为……他皮肤比较白, 对比起来更加醒目?
太宰治低头, 流海遮挡住眼眸,声如游丝,“这个痕迹……怎么来的?”
神代清和陡然意识到什么。
太宰治他……
被养在地下密医的诊所,周围的环境也充斥着来自地下世界的侵蚀,如太宰治这般聪慧的孩子,必然或主动或被动地懂得了许多, 包括那些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这个世界最肮脏的一部分。
“太宰,看着我。”
神代清和颇有些强硬双手捧起太宰治的脸颊, 看进鸢色的眸底, “你在想什么, 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利益出卖身体和尊严的人吗?”
少年轻蔑地冷笑,眉宇间是不可摧折的骄傲, “我竟然想不出, 这世上有什么, 值得我这么做。”
鸢眸的小少年怔怔地看着黑发的少年。
时光仿佛静止。
空气中漾开细小的金色微尘。
太宰治缓缓伸出手, 轻轻触碰面前少年长而浓密的眼睫,看他反射性眨眼的样子,嘟囔着抱怨,“这种时候不能看到你的眼睛,感觉怪怪的。”
神代清和:“……”
对哦。
又戴美瞳睡觉了。
似乎察觉到小伙伴情绪的变化,太宰治眼睛一亮,“清和?”
神代清和失笑,“只是眼睛而已。”
黑发的少年从茶几上扯了张消毒湿巾,擦了擦手,低头双手在眼部熟练地动作,抬头时,瞳孔已变为浅淡的琥珀色。
似乎是因为摘下美瞳后的不适,少年频繁地眨动眼眸,眼眶很快湿润,太宰治在窗外倾泄而来的、正午的阳光中,透过这水气,看到有光泽在这双真实的眼眸中跳跃,清澈极了,也闪亮极了。
他想的没错。
是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眸呢。
太宰治突然问起:“在今天之前,如果我说想看你的眼睛,也可以吗?”
“当然。”
神代清和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保密了吗。”
他指的是在书店的拉钩。
“太宰,你太胆小了。”
神代清和揉了揉眼睛,说道,“虽然保持安全距离是社交的礼仪,但有时候大胆一点,非但不会失去什么,可能还会获得更多。”他思考几秒,严谨地补充,“嗯,其他人我不确定,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
铲屎官是不会讨厌猫猫的!
如果他拒绝太宰猫猫,那肯定是必须拒绝的情况。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眨了眨眼,慢吞吞道,“哦,那这个痕迹怎么来的?”
他抬手覆在红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嘶!”
捣乱的手被按住。
神代清和算是感受到束腰的威力了,这些勒痕不碰还好,碰了就有点糟糕,他无奈地看着太宰治,“别碰了,我疼。”黑发的少年重新捡起话题,“就是穿那种束腰的大裙子的后遗症啊,你在电视或者网络上应该见过?欧洲贵族小姐茶会宴会时穿的那种裙子。”
太宰治听话地没有再碰,却也没收回手,而是虚虚地、在一指宽的距离外勾勒那些红痕,闻言道:“所以你才在首领办公室待了四个小时?”
“是织田君说的吧。”
神代清和纠正,“没有那么久,我先化了妆再去的,去了又换全套衣服,折腾完都过了两小时了。”他随口抱怨,“你不知道弄起来有多麻烦,长裙、首饰、鞋子、发型……我现在理解贵族小姐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仆了。”
太宰治:“……”
啊。
突然觉得老首领死得太轻松。
太宰治跳下沙发,“我去给你拿药!”
鸢眸的小少年很快带着活血化瘀的药酒回来,神代清和吞下“我觉得过两天自己会好”的话,坦然接受了太宰猫猫的关心,把药酒均匀抹好,衬衫展平,又穿上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长风衣。
身体暖和起来。
神代清和意识到什么,笑着道:“太宰是看我在沙发上睡觉,怕我冷才贴过来的?谢谢你啦。”
猫猫暖炉jpg
还是主动凑上来的那种。
简直是广大铲屎官梦中的待遇。
时针指向12点。
织田作之助敲了敲虚掩的门,“少主?太宰?”
“嘭!”
宿舍门被关上的声音。
“马上就好!”太宰治喊了一句,压低声音对小伙伴说,“快把美瞳戴上。”
神代清和:“……好。”
他心情微妙地恢复了漆黑毫无波动的眼瞳,觉得想要保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清和”这项记录的太宰猫猫莫名可爱,所以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提港口fia外一堆知道他原本瞳色的特务科同事了。
过于破坏气氛。
下午的主题是新宿舍。
神代清和直到吃完午饭,才有时间好好欣赏装修完毕的宿舍。
打通了旁边,融合了两间宿舍面积完成的新宿舍单看厅堂和原本几乎没有变化,主卧次卧也基本保持原状,只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增加了衣帽间和游戏室,剩下的面积,则被一起归在浴室里,太宰治看到那直径两米的嵌入式圆形按摩浴缸时,小小地欢呼一声,又有点低落,“再大一点就可以游泳了……”
神代清和:“我们可以去游泳池。”
“不能去温泉吗?”
“也行。”
神代清和稍作思考,“包场的时候你想怎么游都没问题。”
后勤部显然对少主的宿舍非常上心,除了硬件装修,还搞定了不少软装,布艺、窗帘、绿植……都是神代清和喜欢的淡雅的暖色调,黑发的少年站在一张麋鹿图案的流苏挂毯前,问到处转悠的太宰治,“有什么想换或者想加的吗?我们可以去后勤那边翻翻库存,或许去商场买。”
“这两天出去比较危险吧?”被科普了今早的“首领遇刺事件”的太宰治,这样说道。
此处插个解说。
关于首领遇刺,太宰治听的是没有高跟鞋印的版本,某当事人以“我们在现场发现了首领大人的隐私,可能是比较成人的方面的,我就不说出来污染你的耳朵了”为由,光明正大地跳过了这段,达成“没有对太宰猫猫说谎”的成就。
“以后大概很难有空闲。”
神代清和哀叹一声,坐倒在沙发,抱着个抱枕碎碎念起来,“看样子森君还不能走,他既然想当首领,一定很擅长处理公务……吧?”
太宰治摊手,“谁知道呢。”
也对。
地下密医和私人医生的经历,显然是没办法让森鸥外一展所长的。
神代清和脑内翻着森鸥外的履历,试图找出他自信的来源,然后发现森鸥外可能准备边当首领边读书边在实践中学习,毕竟港口fia外表的五栋大楼虽然光鲜亮丽,但内里颇有点草台班子的意思,老首领的学历也不高……
啧。
所以森鸥外到底行不行?
森鸥外觉得自己不太好。
黑蜥蜴把他带到港口fia总部后,没有带他去见什么人,只是直接搜身后把他放到了地下监牢的关押室里,现在时间已过去大半天,也没有人来见他。
——最坏的情况。
森鸥外几乎可以想象之后的走向:老首领死亡,而他被关押着失去自由的同时,完全和外界的信息脱轨,等到尘埃落定,少主或是某位干部继位,才会被放出……或者,永远也不会放出。
“林太郎~”
红裙金发的萝莉出现在简陋的关押室,她的存在让阴暗的室内明亮许多,浸润空气的血腥味也变得没有那么刺鼻,森鸥外扯动嘴角,“爱丽丝酱,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根本来不及防备。
仿佛有无数巧合编织成命运,又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操纵着轨迹,森鸥外直觉他忽视了某个重要的关键点,可情报的缺失,让他徒有猜测无数,却无法确定正确的选项。——但那些此时也不太重要了。
爱丽丝说出了他的心声:“要去找红叶小姐吗?”
尾崎红叶,可说是森鸥外上位的杀手锏。
即使是最好的情况,老首领病死,恰在老首领身旁的森鸥外伪造了遗嘱,港口fia上下又真的会服气?
就算没有少主,就算拥有强有力的证人……
私人医生继承黑手党组织首领之位,听起来也像个过时的笑话。
但尾崎红叶的支持,让这成为可能。
这位因性别被老首领看轻的干部,主管的业务包容fia里里外外,在剩余的干部或是死亡、或是中立、或是野心有余实力不足时,若是能站出来提供百分百的支持,和着自己拉拢的力量,森鸥外就有把握坐上港口fia首领之位,再慢慢成为名副其实的首领。
在过去的时间里,森鸥外一直都在努力拉拢尾崎红叶,他自认为已做的足够好……
可人心这种东西……
森鸥外沉思。
他本以为经过和福泽谕吉决裂一事后,自己对人心的把控又有很大成长,可面对着关押室生出青苔的墙壁,森鸥外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他真的了解尾崎红叶吗?他被关押在这里,尾崎红叶是不知情的吗?
——还是说……
爱丽丝歪头:“林太郎?”
森鸥外揉了揉额头,“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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