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再次见到戚守真已经到了一月份中旬。
那天会议室里只剩下吕天行和许晟两个人。吕天行正在整理刚才开会用的文件，许晟坐在原处没动，无所事事地转着手中的笔。
吕天行放下文件夹：“晚饭一起吃？”
戚守真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他看到他们二人时略显惊讶，吕天行主动问道：“有事吗？”
“抱歉，我以为里面没人的。蕾姐让我上来等她。”戚守真看了一看会议室的门牌，“603会议室。”
吕天行说：“进来等吧，我们马上走。”他拿起自己的文件夹示意许晟。
许晟没动身：“你先走。”
吕天行离开后戚守真走到会议桌边，在和许晟斜对面的地方慢慢坐下：“好久不见。”
许晟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而后问道：“你近视了？”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戚守真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方框眼镜，偌大的镜框掩盖了三分之一的脸，配上发型让他显得像个文质彬彬的公司职员。
“没有。”戚守真不自然地扶了一下镜框说，“平光眼镜，造型师设计的新形象。”
许晟没再说话，会议室内有一阵短暂的安静。
“你最近……”“张蕾……”
他们同时开口，又都被对方的话打断。还是戚守真主动说：“你想问什么？”
许晟说：“张蕾找你做什么？”
戚守真答道：“有一个合作要谈，今天对方会过来。”
许晟闻言嗯了一声，起身收拾面前的资料准备走人。戚守真默默地跟着站起来，等他从会议桌那边走过来时帮他开了门。
许晟在他身前站定，迟疑两秒后说：“前段时间我有点忙。”
戚守真一愣，然后点头：“我明白。”
这时候前方拐角一个年轻女孩子脚步匆忙地走过来，看了眼许晟后歪着头朝门里望，见到里侧的戚守真惊喜道：“戚老师，找到你了。张姐记错会议室了，不是603是503。”
戚守真看向许晟，许晟说：“去吧，之后再联系。”然后就径自走了。
凌可可看着他离开，等他走远后忍不住笑嘻嘻地和戚守真说：“刚才那个小帅哥，戚老师认识？”
因为方倩倩的缘故戚守真对凌可可也比较熟悉。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认识他吗？”
凌可可耸肩道：“偶尔会在公司遇到，我只知道他是别的部门招进来的实习生，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戚守真微微一笑：“他是我的一个朋友。503在楼下？”
凌可可一听就明白他这是不想多谈，于是很识相地没再继续追问，顺着他的话说：“在楼下，跟我来吧。”
谈完工作又一起吃了个饭戚守真才被张蕾送回了家里。他洗完澡后先是看了一段时间剧本，许晟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刚在游戏里被敌人偷袭而死，正等待复活。
“在玩游戏。”戚守真没接许晟的电话，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许晟：知道。这把结束后拉我
和许晟组队的时候两个人都开了语音，许晟一边选召唤兽一边问：“新出的皮肤你要不要？”
戚守真说：“我已经用破碎水晶兑换过了。”
“哦。”许晟选定召唤兽之后就没再说话。
虽然白天的时候许晟说了“之后再联系”，但鉴于两人最近莫名冷淡的关系，戚守真没想到这个之后会如此之近。等待队友选召唤兽的时候他问道：“你最近很忙吗？”
许晟说：“负责一个项目，最近几天是关键时期。你呢？”
戚守真答道：“我前些日子行程多，要赶在进组之前把其他工作都结束，这两天才闲下来。”
许晟：“要进组了？”
戚守真：“嗯，早就谈好的本子，后天就出发去南城。”
许晟又不说话了。等到敌我双方都选定召唤兽，等待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他才问：“明天打算做什么？”
戚守真说：“准备在家看剧本。”
“晚上一起吃饭吧。”许晟说，“说好给你庆祝的。”
他说完，安静地等着对方的回答。手机那端传来的轻笑声有些失真：“好啊，出去吃还是我来做？小白想吃什么？”
许晟说：“只有我们两个。”
戚守真：“哦……好。”
接下来游戏就开始了，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虽然很久没有碰过这游戏，但许晟一点都不手生，p的标志从头到尾一直挂在头上。游戏结束后返回房间，戚守真却迟迟没有开始下一把游戏。
“许晟，刚才那把对面的人邀请我们组队。”戚守真说。
“别搭理他们。”许晟说，“去你的设置里面，把允许陌生人发起组队邀请那一项关了……等一下。”
戚守真等了一会儿，就见许晟又拉了一个人进组。
这个人的头像是只狗，游戏id叫且听且风吟23，一看就是游戏系统随机生成的名称。戚守真不记得方才的对局有这个名字。
许晟说：“好了，开始游戏吧。”
新进组的人这时也打开了队内语音，声音很有磁性：“你好，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求大佬多照顾。”
许晟嗤笑一声。
对方又说：“真的，不信你看我等级。”
戚守真好奇地问：“你是哪位？”
且听且风吟23说：“我是许晟的朋友。”
许晟的这位朋友根本就没有等级，这就是说，这个人的确是第一次玩游戏。当然，很多大佬都喜欢创建小号伪装萌新去低端局扮猪吃老虎虐菜鸟，这个人却是肉眼可见的新手——原地放技能，走路撞墙，残血被野区蜥蜴打死，骚操作不断。
随机匹配到的路人队友在打字骂人，许晟一直无声，戚守真满头黑线地提醒道：“风吟你和我站在一起吧。”
戚守真玩得一般，但起码比此人操作熟练。他一边指挥自己的召唤兽一边给对方讲地图分布讲怎么释放技能，三分钟后且听且风吟在戚守真的辅助下拿到了他本局游戏的第一个击杀，手机话筒传来的笑声爽朗有感染力：“谢谢大佬。”
他的笑声让戚守真回忆起自己第一次玩游戏时的黑历史，比如说在人机模式所向披靡因而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什么的。
太羞耻了。
这局游戏他们以微弱的优势获胜，戚守真和许晟都返回到队伍，只有且听且风吟还停留在刚才那把对局，过了一会儿才出来。
“不好意思哈，我刚去举报队友人身攻击了。”且听且风吟郁闷地说，“结果系统说有人举报我故意送人头扣了我三分。”
毕竟是积分局，没有玩家不讨厌在积分局捣乱的演员，即使他的确是个新手。戚守真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玩娱乐局？”
许晟说：“你把他踢出队伍就行了。”
“别啊。”且听且风吟抗议，“带我一起啊，游戏就是要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
“我只答应和你玩一局。”
且听且风吟幽怨道：“你一定是嫌弃我玩得烂，你变了许晟。”他原本磁性的声音说这样哀怨的话，听起来有些微妙。
戚守真好奇地听着，没有随便插话。
许晟催促：“快点，把他踢出去。”
组队模式谁都能拉人进队伍，但只有队长才能踢人。戚守真手点在且听且风吟头像上左右为难，且听且风吟爽朗地哈哈笑道：“好吧好吧，我自己退行了吧？”说完他就退出了队伍。
许晟没再提他，又带着戚守真玩了几把游戏，和他约好明天碰面的时间后就下了线，留下戚守真看着游戏大厅里且听且风吟发来的好友申请陷入沉思。
且听且风吟还在线，戚守真一通过他的好友申请那边就发来了信息：一起玩吗？
戚守真：不了，准备休息
且听且风吟23：你真的是男的啊
戚守真：？是
且听且风吟23：我以为许晟是在陪女朋友玩游戏
且听风且吟23：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戚守真：没事
戚守真：你见过许晟的女朋友？
且听且风吟23：没有，所以好奇
且听风且吟23：你见过？
戚守真：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且听且风吟23：藏得真严实
戚守真：不聊了
且听风且吟23：88
许晟对发生在这两人之间的对话一无所知。他第二天下午按照约定前往戚守真家里，戚守真开门的时候头发半湿，肩上搭着一条毛巾，看起来像是刚洗完澡。
“稍等，我去换个衣服。”
许晟很久没来过戚守真家里，只觉得装饰有不少改变。戚守真似乎更偏爱暖色，橙黄的墙，米白色的沙发，地上铺了毛绒绒的地毯，阳台挂着鲜活的法国吊兰。
许晟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些变化。
戚守真住在他那里的时候从不添置东西，他离开之后那房间和原来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他像是世界上最小心翼翼的客人，严谨地不泄露个人丝毫的偏好。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戚守真推荐的一件餐馆。餐馆没有包间，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角落的位置。戚守真摘下口罩，对许晟说：“抱歉，我不知道会没有包间。以前倩倩带过这家的外卖。”
“我不介意。”许晟看着他脸上特意换上的黑框眼镜，说：“倒是你，被认出来的话就麻烦了。”
戚守真说：“应该没问题，没人注意我们。
”
这话倒也不错，餐桌彼此之间隔开，只能看到走道相邻座位的情形。他们隔壁桌是一对带着孙女的老夫妇，女孩子只有六七岁的模样，老奶奶笑眯了眼睛看老爷爷给孙女盛汤，祖孙三人其乐融融。
许晟皱眉说：“万一呢。”
戚守真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笑了笑说：“你不是喜欢吃牛腩吗？他家的山菌牛腩煲很好吃的。”
等到服务员带着他们的菜单离开后，许晟神情微妙地看着戚守真问：“我喜欢吃牛腩吗？”
“不是吗？”戚守真回想着说，“我记得有一次吃饭你喝了三碗番茄牛腩汤，别的菜都不怎么碰。”
许晟想起那一次了，他受邀到戚守真的新住所做客，戚守真亲自下厨做的饭。
他想说这是因为番茄牛腩是你为数不多的拿手菜而已。
但对上戚守真疑惑的目光，他最后说：“没错，我是喜欢吃牛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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