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热起来,  七月里,书院又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那就熟过头了,  再也用不着叶峥专门莅临监督坐镇,  书院自己就给举办得好好的。

    不过因着自家有两个孩子在书院念书,  也有项目要参加,且叶峥培养儿子那是愿意往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于是一届都不落下,还是去。

    今年叶瑾安身边没有凌小五跟着鞍前马后了,叶峥拿着下头研究出来的单筒望远镜往安儿所在地方照,想看看他准备的怎么样。

    然后发现,  就算没有凌小五在,愿意给他儿子鞍前马后的人不仅不少,  反而多了起来,  一群半大孩子你耸我我耸你,暗地里较这劲儿往安儿身边凑,一个说:“叶瑾安同学,  我替你牵马吧。”

    安儿回:“不用,  我自己牵。”

    另一个转转眼珠:“叶瑾安,  你渴不渴,我这儿有水,你要喝吗。”

    安儿无所谓拍拍腰间水囊:“谢谢,我自己带了的。”

    两位都铩羽而归,  丧头巴脑,  其他人立马又上前:“天很热吧叶瑾安,  不如你先去阴凉处歇着,  等这边点卯了我去喊你。”

    叶瑾安听了这话没有拒绝,  反而想了想露出个笑来:“那好,我有事先离开会,点卯了你大声喊我名字就行。”

    说完朝这位同学点点头,往操场另一边跑去。

    这位同学被叶瑾安的笑晃得昏头昏脑,半晌才挤出个:“……好,好的。”

    嘿嘿嘿嘿,叶瑾安同学跟我说话了,他拒绝了那么多同学的提议,专同意了我的,嘿嘿嘿嘿。

    正美滋滋的呢,一抬头却受到身旁其他人的怒目而视。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往叶瑾安跟前凑凑,你给了借口让他离开了,我们还怎么混?”

    “你傻不傻?”

    “就是,就是!”

    这位同学:“……”

    是哦,家里都说要和叶瑾安打好关系,多混个脸熟,他怎么把人放跑了呢?

    虽然离得远听不见少年们说话的声音,但单纯的小朋友们那是想什么都放在脸上的,叶峥看完全程,笑得直打跌。

    他家叶瑾安像爹,是魅力十足——不愧是厚脸皮叶大人,夸儿子的时候都不忘带上自己一块夸——从前不见有人往跟前凑,估计是凌小五那张冰块脸的威力。

    叶峥在心里给他们打气:加油啊骚年们,好不容易凌小五这个大魔王不在了,你们谁想和叶瑾安做朋友,可要好好把握机会,看好你们哦!

    操场另一边,叶瑾安也跑到了地方。

    云景然正在瞄靶子。

    双胞胎该说不说是有点心灵玄学在里头的,敏锐地一回头就见他哥叶瑾安在旁边眯眼盯着他。

    云景然被看得浑身发毛:“……干,干嘛。”

    叶瑾安拿出点哥哥的架势,把他从头打量到尾才说:“你没故意用不适合的硬弓吧?”

    云景然以为是什么呢,一头黑线:“没有,我这是合适的。”

    随着身体素质的增长,云景然也不是每每都要投机取巧的。

    叶瑾安又盯了他一会,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可信:“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回回都耍小聪明?我说你也别太看不起我好吧?”云景然抗议。

    “那好吧,信你了。”

    兄弟俩又站着说了一会话,直到赛马跑道那边传来大声呼唤叶瑾安的声音,他才说:“那你加油,我先去点卯去了。”

    “你骑马也当心,别贪快,安全第一。”

    “知道了!”叶瑾安已经往赛道边走,闻言头也不回摇摇手。

    凌小五不在的射艺比赛,云景然不出所料拿了个第一。

    叶瑾安今年没有参加团体接力,他只有一项赛马,专注准备过的,加上他的马是叶峥专门寻来的好马,自然也是第一。

    云府内院墙上,又多了两张奖状。

    七月就这样平稳渡过了,迎来了炎热的八月。

    家里用上了冰。

    叶大人休沐的日子,全家坐在水亭里,围着冰鉴吃山竹,剥下来的山竹壳集中丢在簸箕里,后头好拿去染布的。

    吃着吃着,云景然忽然感慨一声:“小五哥是最喜欢吃山竹了,往年山竹上市的时候他随便就可以吃掉一大盆,现在他在京里,也不知还有没有山竹吃。”

    云清听了也点点头:“他爱吃,但又不乐意用手剥,生怕汁水沾到手上衣服上坏了形象,只肯没人的时候偷偷吃。”

    因着往常凌小五出入云府和自个家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六十天出现,所以云府众人谈论起凌嘉裕,就像谈论家里另一个孩子似的亲近。

    叶峥擦了擦黏糊糊沾满山竹汁的手,顺口答一句:“山竹这东西和荔枝一样不好保存,还不方便做成山竹干,送去京里的就少些,不过就算只有一筐送进宫,也不会缺你小五哥那口吃食的,王爷王妃有多宠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顿了顿:“说差了,该说圣上和皇后了。”

    叶瑾安想了想,对云清提议:“既然这样,今年往宫里多进贡些山竹吧,也让小五哥多轮到吃一些。”

    云清说:“这有何难,吩咐他们多准备些就成了。”

    叶峥说:“皇后圣上都爱吃芒果,今年芒果的数量也再多加点,芒果可以采青一些的不怕放坏,到了京中再用其他水果催熟吧。”

    就这么办。

    ……

    京城。

    八九月份,琼天府热得像个大蒸笼,连皇宫里也不例外,就算用了冰,也还是热。

    御厨花了心思弄出来的吃食,总是端上去没动几口就端下来,根本没胃口,不仅圣上起居殿如此,连皇后宫里和诸位皇子们殿中也是一样情况。

    要说这也怪不得御厨。

    水恒他们一家子都是在四季温度平缓的雁云住惯了的,要不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明明京城才是土生土长的地方,却因着在气候好的环境里住了几年,乍然回京都有些不适应这夏季高温,冬日严寒了。

    如今伺候圣上的贴身大太监是刘福生的徒弟,刘瑞,那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各宫主子都不思饮食,万一坏了身子可是他们贴身服侍人的失职,这可如何是好。

    这日刘瑞正在起居殿外走来走去想法子呢,有个平日看着讨巧的小内侍悄悄进言:“刘公公,我听下头人说,昨日雁云州那边进贡的山货果子到了,不如刘公公去寻一寻,再让御厨房想想办法,说不定哪样东西就合了主子们的口了呢?”

    刘瑞眼前一亮:是啊,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圣上和各宫主子们,前几年都是在雁云地界的,这一时回宫,宫里东西用不惯也是有的,到底水土是不同呢,这小内侍倒是提醒他了。

    想到此,刘瑞决定往内务省走一趟。

    一时没想起来,这倒也不是刘瑞的锅,刘瑞本不是一直服侍圣上的人,在圣上还是雁云郡王的时候,贴身服侍的内侍是吉祥总管,不过吉祥总管身子不大好,因圣上念着他服侍一场,不想他再操劳坏了身子,给了恩旨,早早放出宫享福去了,听说在东市赐了宅子,郊区又赐了地的,还特赏了牌子,随时念着圣上就可以回宫求见,这才叫真有福气呢!

    什么时候他刘瑞也有这一天就好了!

    说起来,他师父伺候了先帝一辈子,说起来赫赫扬扬的人物,临了也没过上这样的日子,是发配去替先帝守灵了。

    不过守灵也好,守灵也成,至少命是在的,没在那场宫变中丢了,对他们服侍主子的人来说,已经是好的结果了,吉祥那样的福气,还是不想了。

    午膳时分。

    建平帝批阅过一批奏章,揉了揉额角,对下首坐着的少年道:“小五,你母亲近些时日颇为苦夏,你就不要去扰她了,午饭就留在起居殿跟着朕吃吧。”

    下首少年着一身云纹紫金秀袍,发辫攒在珠冠里,露出线条流畅的脸庞和形状优异的五官,哪怕穿得如此华丽,身上还是隐隐逸散出清冷和疏离的味道。

    他嗯了一声,表示认可,并没有因跟前说话的人是帝王而露出亲昵或者谄态。

    建平帝早就习惯自家儿子这冷飕飕的样子,也不以为忤,父子俩放下手头工作,预备着开饭了。

    外头刘瑞早就时时刻刻留心着的,立刻吩咐内侍端来水盆皂具,让圣上和五皇子净手。

    说是预备着开饭,其实这么炎热的天,建平帝和五皇子的胃口并不佳,五皇子本人,甚至嗅到帘外隐隐飘来的饭汤味儿,就不适地蹙起了眉。

    建平帝看得心疼,但他又不好为此发落御膳厨房,毕竟御厨们是矜矜业业每日变着法儿作了清淡适口菜肴只求他们主子能多吃一口的,吃不下并不是御厨不精心的问题,不好让人背这个锅。

    不过今日的菜蔬,除了腻人的油花味儿外,另有一种清凌凌的感觉萦绕其中。

    凌嘉裕反应比较神速,不知想起什么,起身快速往外走去。

    落在后头的建平帝略迟钝些,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跟着出了去。

    外头桌上,除了例行御膳房送来的菜蔬外,另摆着好几叠凉丝丝,冒着水果酸香气息的果碟来,有剥了壳雪白干净胖胖的山竹,有切了薄片卷成花的芒果,有透明水晶似的镇在冰上的葡萄,还有晶莹剔透的荔枝,最绝的是,还有一壶红透明亮的果饮,竟是一壶甜中带酸的冰块柠檬红茶。

    瞧见这些东西,建平帝恍惚了一阵,仿佛又一次置身那个花果丰美四季如春的雁云城了。

    “这是……”

    刘瑞干净道:“回圣上,这是雁云进献的贡果,昨日就到内务省了,因着事多乱哄哄的没赶着挑拣,小的听说了就赶着去内务省让人挑拣了出来,方便圣上享用的。”

    “哦……对,是这个时候了。”

    建平帝还在想着瓜果大批量上市的时间。

    五皇子凌嘉裕却是等不及了,就见往日做什么都冷清清的少年,用一种和自身气质完全不符的动作,快速坐在桌案旁,乌黑狭长的眼睫瞥向建平帝,眼里有着催促,意思父皇你愣着干什么呢,快过来坐下。

    被小五用眼神刮了一下,建平帝这才回过神来,也在桌案边坐下,还是靠着饭菜一侧的,把近着瓜果的风水宝地留给了儿子。

    刘瑞对这一幕是习以为常,神态自若地开始布菜。

    别说什么君不君臣不臣的话,眼前这位当今圣上,那是出了名的仁厚之君,便是对犯了错的下人也不大苛责,何况是对疼爱入骨的五皇子,只要大面上不错,私底下偶有任性行为那都是很包容的。

    退一万步说,人家是父子,父慈子孝和乐融融的,外人也不好插嘴,也没这个必要。

    迫不及待夹一筷子芒果片吃了,建平帝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下筷子问:“皇后宫里可是有了?”

    又对凌嘉裕:“你母亲夏日里就爱用这半生不熟的芒果片蘸梅子粉吃,说是消食解腻开胃的,这半年来事忙,我也没顾上这个,还是你叶伯伯有心,我忘了的他都还记着的。”

    刘瑞忙开口:“放心吧圣上,各宫主子那送去了。”

    凌嘉裕吃了个山竹,慢条斯理开口:“叶伯伯和云叔都是周到人。”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酸果子开胃,父子两个守着那果盘一气儿全吃了,另外又用了大半碗碧梗饭,就着菜肴喝了一小碗银丝玉菇羹,虽用的还是不如以往,但已经是大半个月来用得最多的一餐了,刘瑞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这回御厨房的刘大厨不用整日嚷嚷要上吊了。

    见圣上五皇子用得香,瞅着是愿意听这果子的话题,刘瑞又忙忙寻话来凑趣:“听内务省的人说,这雁云的进贡也是有趣,往年都是荔枝送得最多,今年偏是这鲜芒果和山竹送了好些,得有好几大车呢,内务省接收的人还笑说,莫非今年雁云的荔枝树糟了灾,收成比往常少些,才这样?”

    五皇子听了是若有所思。

    建平帝却是哈哈一笑。

    父子俩对视一眼,虽没说出来,彼此眼里是默契的。

    往年荔枝送得多,那是因着荔枝对京城来说是稀罕物,宫里人人都爱它难得,好吃又好听。

    更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千古佳句为奠定了荔枝不同寻常的地位。

    今年芒果山竹送得多,说句实话,在雁云地界,芒果山竹实在算不得稀罕,便是运来京都,也不如那荔枝高级讨巧。

    但雁云今年送来的偏是芒果山竹占大头,究其原因,自然是叶弟想着他们,知道他家里爱吃这两样的人多,这是体贴的意思,这份心意,又怎让人不动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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